祁峟看了看眼前眼神温和、神态平和的狼,直觉它比自己脾气还好。
就,他说的话,怪没说服力的。
祁峟一般情况下喜欢自称“孤”。他当太子习惯了,“孤”成了口癖,他懒得改。
但是面对异国使臣、信仰臣服他的本国臣民时,他会自称“朕”。
他的子民视他为国家独一无二的皇,他当然要在重要场合摆出气势、端出派头。
私下里他跟熟人撒娇示好时惯常自称“我”,他对盛骄阳、明柯等年岁相仿的人基本没有皇帝架子。
但其实,他不称朕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他的父皇那样一个怂货废物一口一个朕,他也实在膈应。
朕是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的称号,他想亲手恢复“朕”之一字的辉煌风光。
夏妍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她就算是太后,也能矮下身子,跟那群纨绔子弟们打成一片。
夏妍跟谁都玩得来、聊得开。但她当然不是单纯天真的小白花,她和一众王孙公子们套近乎时,差不多把他们的身家底细都套干净了。
主院,花园,假山流水处。
公狼孤寂地孤坐着铁笼中,时不时对月咆哮,月色清辉洒在它灰黑色的毛发上,银白的积雪堆散发出明亮的白光。
瞧上去颇有些渗人。
祁峟一个翻身,站在房檐上,他随意伸手,轻轻将商皎也拉了上去。
孤狼嚎月的声音顺着风传到众人耳朵里,要多惊悚有多惊悚。
众王孙公子浑身发毛,夏妍只安慰他们道:“这是今晚的娱乐项目,陛下请大家观看的重头好戏呢。”
“诸位千万不要害怕。”
“安全的。”
夏妍的话有着莫名的亲和力,大家都信了。
一个个都跟在她身后静悄悄的走。
花园里没点灯。
亏得月色足够皎洁,残雪也足够多。
不然这乌漆嘛黑一片,别说前面只等着个皇帝,就算前面等着财神爷、玉皇大帝,他们也没有凑上前的勇气。
他们是真的做过亏心事的人,万一有鬼,他们是真心害怕!
夏妍一直笑着安抚他们,可越靠近孤狼,人基因里的求生因子就越活泼、越灵动。
大家不约而同停了脚步。
祁峟远远瞧见了一群人,他特意开口,道:“诸位若是害怕,就爬上屋顶来。”
“准备好火折子,狼害怕火,大家站紧密一点,安全的。”
“再说狼也出不了笼子。”
祁峟的话带着莫名的蛊惑力,大家终于安心了。
人来齐了。
祁峟让人搬上永乐侯,永乐侯待在一个更大的笼子里。
没了手脚,孤零零一个人躺着。
在场的王孙公子们都倒吸凉气,昨日里他们还一块玩耍的,昨天这人还是丰神俊朗的小侯爷!
今日怎么这么可怜。
祁峟见他们疑惑,忙开口解释,“诸位都是玩游戏的好把手,孤今日学了个有趣的玩法。”
“特邀请诸位前来助兴。”
“今晚孤做庄,大家伙来押注,赌永乐侯,它能活几瞬。”
祁峟三两句交代了事情由来。
众人悄咪咪交换眼色,各自迟疑地拿出一点点钱。
“诸位这是瞧不起孤呢。”
“孤第一次玩,大家伙不乐意给孤几分薄面?”
诸公子忍痛加钱。
他们是纨绔,不是纯傻子。
和皇帝赌博那能掏出很多钱吗?
肯定不能啊。
第46章 抱养宗子
祁峟看着小柚子收上来的零星几锭银子,眉头皱了又皱,不太高兴。
这么点钱,打发叫花子呢。
他墨黑的发随意披散在身后,只用一根紫色的丝带松松绑了几圈,晚间的风带着湿冷,吹的人骨缝生寒。
夏妍瞧出了祁峟的不高兴,立马摘下了腰间的钱袋子,将随身携带的金瓜子全部倒进了托盘里。
末了,她还觉得不够,又捋下了腕间的玉镯,拆下了头上的金簪,连耳朵上坠着的红宝石耳铛都取了下来。
“哀家赌他撑不过一瞬。”
托盘一下子重了不少,小柚子持拿托盘的双手轻轻抖了一抖。
暗一很有眼色地替了小柚子的位置,他接过小柚子手中的托盘,紧绷着脸,依次在众人面前走过。
有了太后的牵头,众纨绔们心里的顾虑、疑惑自是消散了不少。
大家纷纷掏空钱袋子,银锭银票不要钱似的往托盘上抛。
“十两,赌他能活一炷香的时间!”
“一百两,赌他活不过一瞬!”
“五十两,赌他能活半炷香!”
众纨绔纷纷掏钱,叫好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寂静冷淡的气氛一时间烟消云散,热闹的真有了那么几分赌场的意思。
暗一端着满当当的托盘回到了祁峟跟前,祁峟打眼睨了下,满得快要溢出的银子实在让人开心。
他眉开眼笑的捏起三张一百两银票,扇子似的展开,淡淡看了眼,声音轻盈极了,“安定侯不愧是安定侯,这一掷千金的气魄,当真让人喜欢,孤很看好你。”
安定侯被点了名字,心里即焦虑又紧张。
永乐侯是他的好哥们,永乐侯招了圣怒,他自然要趁机撇清关系。若是没撇清关系,他家指不定就是下一个活靶子;可若是撇太清了,留下趋炎附势的刻薄名声……
算了,家族利益当前,名声臭了就臭了。
他本来就不是那耕读世家的清流公子,名声于他,不过是绮丽繁琐的漂亮外衣。
有最好,没有也无大碍。
安定侯奉承着开口,声音抹了蜜似的甜,“三百两银,博陛下一笑,实在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是吗?”
祁峟笑开了眉眼,身子都有些抖,“爱卿有心了。”
房檐上热闹连连,嬉笑声不断。
房檐下孤狼对着永乐侯,声音凄厉地嘶吼。
那声音穿透力极强,透过漫无边际的夜空,一点点飘荡向远方。
祁峟瞧了眼动弹不得的永乐侯,又看了眼神隐了的商皎,眼珠一转,又是一计涌上心头。
“商姑娘,一个赌局是否太便宜了他?”
商皎是个聪明的,很快意会到祁峟的意思,她本就苍白的脸立时惨白,声音带着颤,牙齿紧咬在唇瓣上,咬出了血,“是。”
“商姑娘可有什么好点子?孤想再设一个赌局。”
“此局由你做庄。”
祁峟懒懒地双手背后,夏妍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侧,闻言立刻开口劝谏,“陛下,万不可沾了赌瘾。”
祁峟只盈盈一笑,“孤有分寸。”
他给足了夏妍面子,却并没有听夏妍的话。
他取下了腰间坠在着的二龙戏珠玉坠,拿在手上把玩。
金黄的穗缠在莹白的夜明珠上,毫无瑕疵的洁白的玉在夜空中浸着莹润的光。
当真是极品。
暗二随手掰断了几根松枝,来回对折了一下,很快就编出了个漂亮紧密的托盘。
托盘上沾着雪,还带着翠绿清新的松针,又雅致又结实。
祁峟低声夸了句“不错”。
暗二很快就端着托盘站在了商皎眼前,商皎挣扎了一瞬,本能地想替永乐侯求情,永乐侯再怎么不是东西,该受的惩罚也受了。
他被断了手脚,死后没有全尸,还极有可能成为那孤狼的裹腹之食……
他已经很惨了,她真的要拿他的身后事开玩笑吗?
商皎犹豫了半晌,祁峟也不催她,只似有似无地含着笑。
晚风阵阵,猛烈地拍打在脸上,他也不觉得冷。
这晚风不长眼睛,公平地摧残所有人,打所有人的脸。
这没问题,他能接受。
大自然从来是一视同仁地对待所有人,不因他是权贵而例外。
他习以为常。
但若是商皎敢驳了他的面子,他,他还真不确定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可能、也许、大概……,他会让这凄惨可怜但惹人怜爱的永乐侯曝尸荒野,做秃鹰之食吧。
他也不是什么凶残刻薄的人。
只是些微狠毒了点。
祁峟极有耐心地等着商皎的答复。
商皎最终没让他失望,声色平稳道:“第二局,赌这永乐侯尸体的完整程度。”
“他会不会缺胳膊少腿,如果会,他缺了几条胳膊又少了几条腿;会不会被掏出内脏,被掏出的是心肝脾胃肾还是肠。”
商皎话没说完,诸位公子女眷都软了腿,虽然他们大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也参与过类似的赌局。
但在往昔,规则从来是任由他们制定,这等高级的玩法,哪里轮得到小小姑娘插嘴。
还是个无名无分的丫头。
这小姑娘也是狠毒,能把这么血腥残忍的话风轻云淡地讲出来,真是,真是,真是白瞎了永乐侯对她的宠爱。
商皎不管别人怎么想,她只注意到陛下笑了。
陛下心情好,她也跟着开心,清软的声音软糯地开口,“他会不会被孤狼撕碎,会不会被孤狼啮咬,身上会留有几道抓痕……”
祁峟无比满意,他将要在全国范围内进行清丈土地人口的工作,正是需要酷吏的时候。
他觉得,商皎有这前途,有这实力。
在他看着商皎烹制了永乐侯的手脚并喂给永乐侯吃的时候,他就坚定了这份想法;如今这份信任与看好直接攀升到顶峰。
商皎绝对是值得他委以重任的人!
商皎身上没什么首饰,也没多少财务,祁峟将二龙戏珠的珍贵玉佩赠予她,轻轻道:“你帮孤下注,输赢无妨。”
祁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对赌博敢兴趣,他对这事没底。
赌博能风靡全国那一定是有它的道理,敏宁那样地位尊荣、学识不凡的郡主都逃不脱赌博的诱惑。
祁峟不敢保证他的定力。
也不想带头赌博,惹得全国百姓效仿。
他只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仅此而已。
暗二端着托盘在众纨绔面前走过,神色冷肃,杀伐之气藏都不带藏的。
众人又怕又怂,只规规矩矩地掏钱。
他们第一轮已经贡献了大半的银票,还声称那是他们全部的家当。
现在,他们即使有钱,也不敢拿出来。只能摘了发冠玉佩璎珞项圈替代。
还好他们带着的美人都穿金戴银的,也不至于寒酸了陛下。
祁峟默默扫视这些整日里混吃等死、人事不干的纨绔蠢货。
若他们只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废物些也就废物些,国家豢养闲人,也是无可避免的事。
若这些废物人事不干还要拿他人的生命、躯体开玩笑、找乐子,那不好意思,他绝对会报复回去。
他默默重温了诸公子的家境、身世,生怕遗漏一个。
商皎接过他的玉佩,随意下了一注,“我赌他尸身健全,但内脏悉数被掏空。”
祁峟不由脑补了下画面,只觉恶心恐怖、令人头皮发麻。
他有些想逃走。
偏生商皎还凑到他耳畔道:“陛下,对于一头吃食无忧的孤狼而言。人类的身体,只有内脏美味。”
“只有饿狠了的狼,才会啃食人的肢体,甚至所有咬得动的骨头。”
“陛下等着看吧,我们会赢的。”
祁峟微微点头,不置可否。
他对输赢毫不在意。
夜色渐深,祁峟没了耐心。
他悲悯地瞧了眼永乐侯,薄唇轻启,“开始吧,孤乏了。”
“明日早朝挪至傍晚。”
御兽房的人很快就位,他们用长长的木棍穿过孤狼所在囚笼,四个人一齐使劲,将孤狼抬高。
永乐侯所待的囚笼自上方开了个顶。
四个人吃力地使劲,将孤狼递给站在高处的四位暗卫。
四个暗卫缓缓将囚狼的笼子一寸寸放下。
待到笼子完全着地,狼与永乐侯四目相对,亮出獠牙的时候,暗卫随手封上了大笼子的顶。
瞄准时机,解开了狼所待的小笼子的锁。
狼一动不动地瞧着永乐侯,原本平和淡漠的眼里带着猩红。
它沉默地瞧了他好几眼,最终四肢腾空,嗖地踩上了永乐侯的脑袋,尖牙瞬间贯穿他脆弱的脖颈,久久不松口。
血腥场面来得过快,祁峟夏妍不自觉闭了眼。
安定侯等几位公子却是被这热血沸腾的场面激起了兴奋劲,他们高声开口,“好!”
“好!”
“继续咬他!”
“咬断他的腿!”
祁峟薄凉地瞥了眼安定侯,只觉这狐朋狗友忒无情了些。
也忒愚蠢不知收敛了些。
真是不怕死。
他淡淡地瞧着屋檐下血腥的场面,孤狼果真扒开了永乐侯的肚皮,白花花的肠子流了一地。
祁峟更觉恶心。
御兽房的人还特意告诉他,“狼没有吃饱喝足的情况下,他们是不便靠近狼,将永乐侯的身体救出来的。”
祁峟心里没什么感触。
跟永乐侯关系好的人却是开口了,“这人兽竞技,要么兽死,要么兽啃干净人的骨肉。”
“这是常识。”
“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御兽房的人都是宫廷的仆役,他们再怎么仗势欺人,也不至于看着猛兽撕碎同类。
他们还真不知道人兽竞技的规矩。
祁峟本来还能佯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在听到人兽竞技还有规则后,整个人都愤怒了。
虽然他瞧不上永乐侯,打心眼里想让他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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