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峟不打算处置篡位谋反的和硕特氏。
他是年轻的君主,他对附庸的要求先是能干、再是忠诚……
破败、弱小、自顾不暇的附属国,于他而言就是累赘,毫无价值可言。
大祁的领土四面环敌,在大祁的军队不能征服四方土地的时候,祁峟不想与任何一个附庸国结仇。
祁峟诏王玥入宫的事很快被夏妍知道,夏妍特意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带着商皎去了雍和殿。
恰巧此时太医丞也带着诊断结果返回宫中。
“陛下,这儿女间的情|事,你怎好放在明面上讲。”
夏妍声音带着质疑、愤怒。
祁峟也不生气,只把背调资料递给她看。
夏妍一目十行地读完了资料,愤怒的表情慢慢平和,“东芜国的前朝皇子?曾与同胞皇妹议亲?身体孱弱,吐血是为常态?”
“太医丞断言他活不过四十。”
“他如今已经二十有八了,比何玉琢还老上一岁,比你大了足足十岁。”
“你真喜欢他吗?”
祁峟冷淡地询问夏妍。
夏妍不可置信地低头,“二十八?这么老?他看上去好年轻。”
商皎拽了拽夏妍的衣服,示意她注意陛下的眼神。
祁峟冷漠地打量二人,不在乎两人的小动作,道:“长相确实没得说,学问也尚可,人品……懒了点。”
“明面上说得过去。”
夏妍纠结了,她还年轻,她只是单纯想养个小白脸啊!
历朝历代,哪有几个太后能比得过她的权势!
可那些太后,哪个不是男宠一个个收、权臣一个个睡!
到了她这儿,她只是单单住在宫里,就招新帝的厌烦。
她明明是先帝的皇后啊!
她根本不想二嫁,不想再婚,她就想占着太后的名头,无聊时投喂皇子,闲暇时猜猜储君……
运气好,死在祁峟后面,没准还能混个太皇太后当。
嫁与人妇?
她亏死了。
夏妍期期艾艾地瞧了眼祁峟,“陛下,我确实有点喜欢他,但他岁数老、身子弱、官职也低……”
“我……”
“他……”
“我敢嫁他不一定敢娶啊!”
祁峟漫不经心地写着字,头也不抬地听夏妍讲话。
“你瞧不上他?”
“瞧得上,但……不想嫁。”
商皎捂脸,祁峟也秒懂:想睡,不想负责。
祁峟握笔的手松松一转,那这么点小事,他当然可以满足啦!
只要太后不带头守寡,不带头作那贞洁烈妇,他都乐见其成。
于是祁峟开口,道:“你喜欢他,就将他收进皇宫吧。”
“慈安殿空置的房间不少,也没有太妃入住,你喜欢的男……宠,就都安置在慈安殿吧。”
“朕不介意。”
祁峟刻意强调道。
当然,他也不是所有人都不介意,王晔这种咸鱼病秧子跟了太后也就跟了;何玉琢、赵琅、景王世子、王晚成、祁淼森、商熙……
这么些权臣要是敢做太后的裙下之臣,他还真不乐意。
商皎生无可恋的表情瞬间明亮,这都可以吗?
后宫里居然可以安置伺候太后的男人?
陛下真大气。
“陛下,我,我,我和王晔,不是夫妻关系?”
夏妍紧张极了。
“不是这么正式的关系。”
祁峟声音温和,将写好的字赠予夏妍,‘四月人间芳菲,公子任卿挑选。’
“对了,商皎别在你身边做掌印宫女了。”
“祁邖缺个沉稳老熟的伴读,商皎你去吧。”
商皎错愕地抬头,伴读?
公主的伴读?
她心里波澜起伏,分不清悲喜。
留在夏妍身边,她说是宫女,却也是半个谋士,夏妍信任她、重用她……
她的诸多主张有机会实施……
至于公主的伴读?
陪公主吟诗作画、看赋练字?
尽做些风花雪月的浪漫事?
商皎心里苦涩,她悲惨的前半生,诗画琴棋自然是样样精通的。
可尝试过权势的人,尤其是她这样起于微末的人,又怎会愿意放下权势呢?
商皎心里苦涩,果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是她这段时间表现的太过张扬了么?
祁峟不知道商皎心里的难过。
但他安排商皎做祁邖的伴读,绝对是实实在在地提拔、重用!
那可是他看好的继承人呀!
虽然臣子们更看好小十八,也寄希望于他未来会有亲生的子嗣,可祁峟自己知道,他最看好的人是祁邖。
也是因为看好祁邖,才把商皎给了她。
啊啊啊,太后嫁权臣的剧情还没写到!!!!
第69章 改革有五
宫中无小事,八卦绯闻也传播的极快。
次日早朝,祁峟带着三个小崽子坐在勤政殿上,凳子还没捂热,弹劾的声音就一茬接着一茬。
“陛下,太后娘娘是您的嫡母,是先帝的正宫皇后,您怎可……,怎可给太后寻觅男宠呢?”
“太后娘娘正值盛年,若是给男宠生了孩子,混淆了皇室血脉,陛下您……,就是祁姓王朝的千古罪人了啊!”
“您不在乎先帝的脸面,也该为子孙后代着想。”
“太后娘娘位高权重,理应是天下女子的表率,为人女子的,哪能狂浪不知礼数?”
“别的太后不是在后宫养生,就是在佛堂抄经,偏生我们的太后在后宫荒淫嬉戏,在前朝呼风唤雨呢!”
各位年轻的大臣、年老的大臣,逮着“太后不贞”的事情翻来覆去的嘲讽,祁峟心里烦躁,三个小孩也很茫然。
祁峟想说些什么,却被景王爷拦下了,他高举奏折,声音浑浊,苍老的脸上写满认真,“太后是先帝正妻,是陛下您的长辈,除先帝、先先帝外,没人有资格做太后的主。”
“您身为晚辈,随意插手长辈的婚事,破坏长辈的名声,是不是……僭越过分了些?”
祁峟搭在椅背上的手青筋暴起,“怎么,依照景王爷的意思,朕这小皇帝该供着夏妍,处处以夏妍为尊,做她的傀儡,任她把持朝政?”
景王爷冷静地弯腰行礼,“陛下您知道,老臣不是这个意思。”
“老臣只是希望,陛下践行您该践行的孝道,娘娘遵循她该遵循的妇道。”
“所谓孝道、妇道,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所谓规矩,是规束世人言行举止的准绳。世间不能没了规矩;没了规矩、秩序,一切方圆便不成方圆,大祁律法的权威性也会大打折扣。”
夏妍紧张地攥着衣角,商皎站在她身旁,眼神示意她冷静。
夏妍一直以来都敬畏皇权,杜后哀帝活着的时候,她上孝婆婆,下顺夫君,恭敬谦卑到了极点,完全无视了她自己的个人意识,一切以皇家为重,以皇帝为重,以江山社稷为重。
可她小心谨慎地做人做事,最终却不过活成了后宫的透明人,徒有虚名的皇后。
无儿无女,无权无势,无宠无爱……
那些日子的谦让顺从于江山社稷有益?
呵呵。
祁峟高深莫测地俯视众臣,脸上带着微妙的笑意,“景王爷提了大祁律法,朕就好好和您唠唠大祁律法。”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称得上和煦,可表情却那么从容笃定、那么成竹在胸,众臣不知为何,心悬在了嗓子眼上,上不去下不来,总感觉有大事发生。
“太|祖皇帝制定的大祁律法,绵延流通了一百余年,这一百多年,变化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拢共就是这么一批勤恳种地的小农,一批心思各异的地主、官吏。”
“加上一批混吃等死的闲散宗室,一批无利不起早的商贩,一批被迫守边的战士、被迫服役的民丁工匠……”
祁峟说着说着便笑了,“人活着,不过混口饱饭吃,混件体面衣服穿,混个好名声,生个优秀继承人,翻来覆去也就这么点子事,却搞得复杂至极。”
“陛下……,请有话直讲。”
景王爷敢为人先。
祁峟也不跟景王掰扯了,示意刑部尚书何玉琢,“何爱卿给诸位讲讲,我大祁律法的更新改进之处。”
何玉琢领命。
他吐字清晰,言语流畅,“其一:户籍制度改革,奴隶、娼妓、工匠、军士……,一应人等诞育的孩子皆为良民,拥有自由择业的权力。”
众臣窃窃私语,这什么意思,奴隶娼妓的孩子也能是良民?奴隶娼妓的孩子能自由择业,这什么意思?难不成……,科举不看出身,不论背景了?
“其二:婚嫁制度改革,贵族官僚互不通婚,女不上嫁、男不高娶;女子丧夫再嫁、离异再嫁,无时间限制,男子亦然。诸臣民婚嫁自由,不再受父母之命的制约。”
何玉琢顿了顿,瞄了眼夏妍,决定帮她一把,“太后娘娘迎娶小倌……王晔之事,不违反此项条例。”
祁峟笑颜如花,“太后是第一个践行此法的女子,堪称万民表率。”
夏妍脸色寡然地笑了笑,没出声。
心情微妙。
祁峟不看夏妍,扭头看向景王爷,道:“岑公子可是到了议亲的年纪?”
景王爷苍老的身子一僵,结巴道:“正是。”
“家妻和儿媳正在为岑儿相看贵女。”
祁岑,祁邖同父同母的嫡亲哥哥,景王府最受宠爱的小世孙。
够聪明也够机灵,比不上祁邖心思缜密,却也比一般公子细腻周到。
“相看贵女就免了吧”,祁峟懒洋洋摆手,道:“贵族官僚互不通婚,指的是男女双方家庭,至少有一方家庭是平民,三代平民才作数哦。”
景王爷眼神一颤,开玩笑,祁岑的未婚妻,那可是将来的景王府女主人!
那是能随便的事情吗?
虽说陛下待宗室严苛,制定了宗室考核制度,可他家岑儿天生聪明,保住爵位那肯定是没问题的。
他们光风霁月的岑公子,不说配世上最智慧温和的世家女,也不该向下兼容农户女、商户女啊!
“陛下,三思。”
景王爷看着祁峟,眼含哀求,若是旁的儿孙,他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偏偏岑儿不行。
祁峟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怎么,岑儿有心上人了吗?”
景王爷冷汗连连,忙抓住最后的机会,“岑儿和崔家小姐青梅竹马,感情一向深厚。”
景王疯狂地向礼部尚书崔海河使眼色,崔海河愣是装瞎,不看他。
景王世孙妃的位置确实诱人,可景王家又比不上淮南王家世代情种,景王家出一个痴情汉子就要来一个花花公子,啧,他崔家的女儿才不要嫁过去开盲盒呢。
最主要的是,他们崔家是坚定的保皇派,唯皇命是从,至于其他的联姻、站队……,倒也不重要了。
祁峟好奇地开口,“崔家小姐?哪个崔家?”
景王正欲开口,却被祁邖打断了,“皇兄我知道,是崔尚书家的孙女,不过我哥哥跟她不是青梅竹马的感情,是见面就掐的欢喜冤家,他俩不合适。”
祁邖手背在身后,神情严肃,“崔家姐姐好凶好厉害,我哥哥干不过她!”
景王面子底子都挂不住了,只悻悻笑了笑,“是吗?”
“这儿女之间的事,我们这些长辈,也看不清了。”
其实他和王妃本就不看好崔家女的,崔家女泼辣、凶悍,眼里没有尊卑规矩,怎么看怎么不是良配。但他们看好的赵琅家的女儿又年岁尚小,赵琅是兵部尚书,赵琅的女儿又漂亮又乖巧,软乎乎的,水晶包一样可爱,又好读书,肚子里墨水也多,若是等赵家女长大,那……
怕是容易节外生枝。
倒还不如崔家姑娘稳妥了。
崔海河却无所谓,他看向景王爷,道:“我家囡囡被宠坏了,一向无法无天,若得罪了世孙,我替她赔礼道歉。”
景王心烦地挥手,“小事情,崔大人不必挂心。”
祁邖适时开口,“哥哥比皇兄还小,年轻人还没建功立业,就想着成亲生子,忒没出息。”
景王爷没好气地瞥了眼自家孙女,暗道:你快闭嘴吧。
说出口的话很严厉,“修要胡言乱语,先成家后立业,天经地义的事。”
别用你皇兄那套歪理祸害你嫡亲哥哥!
祁峟笑眯眯看着一群臣子的交锋,也不气馁,只道:“朕登基许久,选秀却是未曾举办过,岑儿的正妃,就在秀女中挑选吧。”
“秀女依照宫女的身世背景筛选,诸位爱卿的好女儿、好妹妹,就不要送进宫了。”
“随便择一良婿,过正经日子,比什么都强。”
景王爷吐血,他嫡长孙要娶大字不识一个的乡野村妇了吗?
啊!他受不了!
诸位大人也吐血,精心养育的女儿做不了世家的主母,要去给农夫渔民主持中馈了吗?
啊!穷人家有什么中馈好主持的!
女儿全都白生白养了!
祁峟不再关注诸臣的反应,继续瞄向何玉琢,示意他继续,何玉琢很有脸色地开口,“其三:税制改革,加收进出南越港口的商税;加收官营手工作坊产出器物的奢华物税;加收丝绸、金银器、漆器、玉器、马匹、书籍等商品的商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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