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许姜黄正妻之位,不过是想通过婚姻的关系,将姜黄留在自己身边,让那满身医术,只为自己所用。
安小是自私的。姜黄也看出来了。
姜黄答应了婚事,也不过是看重了安小的身价财富,若她有了钱财,她就可以广开学堂,广收学徒,让天下的百姓,都病有所医。
让天下的伤病,都可以得到救治。
姜黄是个菩萨心肠的人,以至于她为了实现拯救苍生、传播医术的目标,先后和皇商王错、知府商熙、大司农祁淼森结婚……
婚姻于她,不过是一步一步的台阶,爱情似乎不是她考虑的事情。
缺钱了找王错。
缺药材了找溪南知府商溪。
缺学徒了找德高望重、声望极高的祁淼森。
姜黄对待感情,淡薄寡恩到了极点。
偏偏她给了每一任夫君正式的名分,倒也无可指摘。
夏妍喜欢她的自在洒脱。
却做不到。
夏妍有她的择偶标准。
即便是在她身不由己的少女时期,她心里也有一套固定的标准。
读书多,品行好,容貌俊俏,地位高,爱她!
因为皇帝陛下新式婚姻法的实施,地位高这条免了,但剩下四条,缺一不可。
只有四条具备的人,才可以做她的正宫。
夏妍时常后悔,如果王晔多活几年,她一定会许王晔正宫的地位。如果何玉琢不曾嘲讽于她,何玉琢一定是她的唯一。
可惜没有那么多如果。
北境的军队骁勇善战,纪律严明,在她三十六岁这年,北境的军队和平收回了大祁北疆全部的失地,大祁骑兵的铁骑踏上了狄国的土地。
所有的耻辱被血洗,所有的赔款被赎回。
狄国风光了百十来年,终于斩断它最后的余晖。
明柯将军和徐有钱将军带着大军踏破狄国的宫廷。
狄族铁血手腕的摄政王女身死数年,皇帝十年换了五位,权臣倒了一批又起来一批……
朝政之混乱,世所罕见。
最后一任狄国皇帝是十六七岁的小孩。
他从母亲手中接过皇位的时候才十来岁,他有好多个父亲,每一个父亲都是他母亲最坚定的拥护者,他是他母亲唯一的孩子。
被所有人宠爱着,他登基后,所有的争斗都有了微妙的和平。
但狄国的实力确是江河日下,一年不如一年。
他这个皇帝,当的很心酸就是了。
狄国国都被攻陷之时,是他投降之日。
他的父亲们还在殊死抵抗。
他的百姓们却早早地缴械投降。
谁当皇帝,只对勋贵官员们重要,对百姓的影响,反而是渺小的。
他捧着投降诏书出宫,卸下了专属皇帝的冠冕、褪下了皇帝专属的龙袍,穿着最普通的素服,披头散发跪倒在祁国将军的马蹄之下。
“求将军饶过我朝子民。”
“求大祁皇帝,放过我等皇族性命!”
那最前方的马匹不屑地蹬了蹬蹄子,轻轻踢在国王的脸上,力度不重,羞辱意味却强,马背上的将军声音缥缈,“我大祁子民可不是你等蛮人野夫,做不来伤天害理的事。”
明柯将军有无数的兄弟、手下、上司战死在北疆的战场上,他却是个仁慈的人,做不到赶尽杀绝,只亲手杀戮了一群发动战争的悍匪——国王殿下的……父亲们。
跟在明柯身后的年轻小将祁峁峁用剑尖挑起国王殿下的下巴,“我大祁开疆拓土之日,你怎得穿着如此晦气,素衣白袍,给谁披麻戴孝呢,脱了!”
许多年过去,白白胖胖爱吃爱闹的小男孩成了盛气凌人的将军,祁峁峁实在不是和气的人,等了三四息的功夫便不耐烦,劈手挑去了年轻国王身上的衣袍。
十七八岁的男子难堪至极,羞辱的表情写在脸上,却也不敢求死,只可怜地扒拉着破损的衣袍,想要遮蔽裸露的身躯。
战争让祁峁峁血性大增,他的好兄弟,同眠共寝的好兄弟,好下属,死了一个、两个、三个……,数不尽多少个。
他对狄国的人愤恨至极。
心里打定了主意要羞辱狄国国王,剑尖划过年轻国王苍白的身体,激出一丝一缕的血迹。
绵延的鲜血向下滴答。
明柯于心不忍。
徐有钱无甚所谓。
两人纵是默许了他的残酷野蛮。
倒是祁峁峁身后的人出手,劈手夺过了祁峁峁手中的配剑,脱下了红色的披风甩给年轻国王,朗声道:“穿上这衣服,祝我大祁的统治千年万代,祝我大祁皇帝万寿无疆。”
年轻国王接过衣袍,一一照做。
他跪下,披上红色惹眼的华丽披风,强压下亡国的酸楚,以臣服者的姿态,祝征服者万寿无疆。
待到狄国的旗帜更换,待到宫廷的守卫换人……
狄国远远成了过去的历史。
狄国的皇族,内斗死了五成,打仗死了四成,最后一成,悉数被押去了祁国京都。
祁国皇帝设宴招待他们。
中年皇帝严肃威武地坐在主位,旁边伺候的公主脸色冷厉舒和,带着不容侵犯的霸气。
随侍在侧的皇子也是精致漂亮,宝石般的眼睛漆黑,华丽丽的蜀锦织成繁琐的衣袍,披在少年人身上,珠光宝气的,却不显老。
倒显得人温润年轻。
祁邖皇子本就年轻,怎么也不会老气。
国王带着残余的皇族跪下,“祝大祁皇帝万寿无疆,祝大祁统治千秋万代。”
坐上的皇帝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却不让他们免礼。他们一群人就成了视线中心的小丑,屈辱地跪着。
一如当年的祁国使臣、祁国战俘。
风水轮流转罢了。
祁国人到底是温和的,干不来赶尽杀绝的事。
高高在上的皇帝免了他们的死罪,却让他们悉数成了奴隶。
三代为奴的那种。
年轻国王命好,被祁朝太后看重,收进了后宫,成了太后的男宠。
太后男宠不少,便他是曾经的狄国国王,她也不高看他一眼,只眼馋他异邦长相时来瞧瞧他。
转机出现在三个月后。
他母亲的嫡亲弟弟长成,带着军队,流荡在狄国旧地,招惹大祁驻兵。
祁人不想打仗,便主动与他舅舅谈判。
他舅舅的要求最开始是“放了他们的国王”,意识到这事是痴心妄想后,改口道“让他们国王做太后的正室。”
祁国皇帝祁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若是能不费一兵一卒消除战争,那自然是合算的。
但胜利者有胜利者的底气,祁国国王要求巨多、巨繁琐……,最关键的一点是改编军队,让舅舅来祁做人质……
舅舅答应了。
夏妍也依照承诺,送出去了正室之位。
狄国国王视角:
【我曾经是皇帝,如今不过是祁国太后的男宠,虽有正室之名,却也……
夏妍死后或许会陪葬祁国先帝。
或许会随葬爱人王晔……
反正她生前死后都不会在乎我。
我让她矜持克制、注重我的感受,她只冷冷离我而去。
我让她雨露均沾,不要偏宠某个兄弟,她只斥责我多管闲事。
夏妍说:“认清你的身份,别太高看自己。”
夏妍说:“你什么立场,敢管我的闲事。”
祁国的女人好凶……
夏妍不喜欢我,但看在我舅舅的面上,还是待我不薄。
我舅舅是一等一霁月风光的人,他长相好,学问好,诗画双绝,又能打仗。
很受祁朝皇帝器重。
夏妍也喜欢他,可惜他挥刀自宫了。
夏妍对他的喜爱悉数加在我身上,我算是沾了亲舅舅的光。
但无所谓,我不在乎,我舅舅也不在乎。
我舅舅是祁朝皇帝最宠爱的宦官之一,和那掌印太监小柚子平起平坐。
私下里,我们都称呼他俩九千岁。
陛下听了也不恼,一笑置之。
夏妍好能耐,最后还是把我舅舅弄进了后宫。
我舅舅入宫那夜,夏妍打开了埋葬十多年的女儿红,王晔留给她的酒,贺她新婚的美酒佳酿,与我舅舅共饮……
我舅舅入宫,明明是夏妍色心上头,罪名却是皇帝陛下和舅舅背的,陛下说,“九千岁乃异邦人士,又权倾朝野,惹得人怨沸腾,这样,九千岁交出权柄,退居后宫,朕就不计较此事。”
退居后宫,这话值得反复咀嚼。
退居谁的后宫?
这祁朝皇帝可不喜欢后宫,后宫是夏妍的后宫,是太后的后宫。
我舅舅无奈,只能答应了下来,道:“臣愿领旨,伺候太后!”
是了,我舅舅是痴爱太后的权臣,皇帝是为了权力罔顾人伦的昏君,他俩联手,逼迫可怜的太后下嫁我舅舅。
就,蛮微妙的。
我舅舅死在夏妍前面,被夏妍葬在了王晔旁边,我大概也猜到了夏妍的心思,她是要葬在两人中间的。
没多久,位极人臣的刑部尚书何玉琢也逝世了,他一辈子不曾娶妻,据说是心仪太后,为太后守身,等太后回头……
但也有传言说他是爱慕陛下,陪陛下单身。
我觉得前者靠谱。
他死了,夏妍着实伤心了一阵,但很快又嘻嘻哈哈过起日子来。
何玉琢葬在乱葬岗的西北角。
说是乱葬岗,其实是发展成规模了的公共墓地,埋在这儿的多是平民奴隶,但也有例外。
比如何玉琢何大人、比如未来的夏妍夏太后……
我也死在夏妍前面,被他埋在何玉琢旁边,在乱葬岗的西北角,距离她们三人长眠的东南角远的不能再远。
呵呵。
我无所谓。
没能眠回故国,死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我和舅舅死后,夏妍似乎收敛了许多,她不再收养男宠了,更多的心思放在祁邖公主身上,公主殿下成了板上钉钉的嗣子,成了国之储君。
这位公主温和肃穆,高贵端方,比我母亲还要威严,却看不清她的喜怒。
众人只道她看重商皎姑娘,商皎会是她未来的丞相,却不知她的执政理念究竟是何。
夏妍讨好她、迎合她,似乎是想保住后半生尊荣。
呵呵,祁峟陛下不一定死在她前面。
就算陛下死在她前面,祁邖公主也一定会重用她!
祁邖公主是陛下最盲目的支持者,傻子都能看出来,夏妍却不能。
哎!夏妍这么厌烦我,我却时时为她着想,她又老又凶,我却真心实意地爱她。
啧,我也是贱。】
番外正文交叉写
夏妍的剧情写完了,我爽了哈哈!
第71章 宗室入京
光阴片刻不停地飞驰,转瞬到了夏季。
五月份的天,又闷又热,硕大的雨滴裹挟着湿润的灰尘,冲刷世间的一切。
青竹胡同热闹至极。
数以千计的男女宗室入了京都。
大家都是亲戚,都姓祁,往上数一代、两代,那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亲兄弟姐妹。
这帮男女老少聚集在一块,顶顶重要的话题是斗富攀比。
“我身上这身月白锦袍,二十个绣娘织了六十天才好。”
“你家绣娘真没水平,干活磨叽,该罚。”
“秀娘不是我家的呢,是织造署甲字班的绣娘日夜不停地赶工,辛苦了足足两个月,这件衣服才送到我手上。”
“这青竹胡同如此破败、拥挤,还不如我家丫鬟睡的阁楼宽敞,皇帝表兄也是忒小气。”
“这么粗糙的吃食,一碗面条配上几颗牛肉粒就是小爷的晚餐了?”
“好歹用手工擀压的新鲜面条啊!”
“再不济给小爷飘几片青菜叶子呢。”
“都说京都发达,是龙兴之地,这条件环境也太恶劣了吧,吃的垃圾,住的垃圾,出去玩,连个青楼都没有。”
一素紫色衣衫的小王爷无聊地把玩手中的折扇,他的小厮怜惜地端着手中的面碗,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筷子面条。
“王爷,多少吃一口吧。”
“饿坏了身子不美。”
小王爷嫌弃地挥手,将牛肉面汤打翻,“滚。”
他精明的眼睛四处打量,最后落在隔壁桌上——哪里坐着四位年轻漂亮的女孩。
具是素衣素袍的装扮,低调的不能再低调。
信王爷合拢折扇支在美人的桌上,摆出自以为帅气的姿势,抛出自以为妩媚的媚眼,“不知各位是哪家妹妹?”
四个美人没搭理他。
为首的姑娘更是冷漠,直接将袖剑拍在桌子上,“滚!”
信王爷来了兴趣,“妹妹好生无礼,哥哥亲近你呢,别不识抬举。”
信王爷平日里强抢民女成了习惯,欺压调戏自家的妹妹也没人管教,好容易来了京都,遇见几个合眼缘的漂亮美人。
他纨绔的性子就压制不住了。
也不顾及同姓不婚的祖训,也不怕对方是了不得的公主郡主,性趣上头就无法无天起来。
他样貌生的俊俏,脸又圆又白,眼睛水灵而大,眼下的鸦青与眼袋极浓,一看就是纵情声色的主。
他骨感苍白的手搭在年轻女孩的肩上,一左一右,居高临下地拢着两位女孩。
不安分的手想要四处摸索。
然而不待他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他漂亮纤细的手就应声落地,咔嚓两声,极其清脆的声音,血肉骨头斩断的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
动手的两位女孩冷漠地擦拭手中的袖剑,冷冷地睨向不识好歹的信王爷,浑然不将对方的痛苦哀嚎放在眼里,端起冰水浸泡过的美酒就碰杯畅饮。
吵吵闹闹的宗室们齐刷刷安静下来,大家看着血淋淋的手,痛苦扭曲失了人形的信王爷,纷纷都害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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