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叶、松花粉、仙鹤草、鸡冠花、蒲黄……
止血化瘀的药材竟是有不少。
见地宫发掘工作进展顺利,杜氏父子也即将被扔进锦衣卫诏狱。
躲在暗处的“暗夜”才算圆满完成任务,准备启程回宫。
陛下让他出来一趟,可不单单是护送徐有钱的。
锦衣卫前些日子得到密报,杜家人在先帝病重时,可是做了不少“好事”呢,包括但不限于臭名昭着的“巫蛊之祸”。
其实制作人偶,诅咒人偶正主早死;或者转移人偶正主的气运。在祁峟暗夜看来都是滑稽可笑、荒谬至极的蠢事。
但是在大祁朝九成九的官员百姓们眼中,巫蛊之术,就是大逆不道、犯上作乱的大事!
祸国殃民的大事!
必须严惩不贷!
便是内宅夫人们争宠用用,也绝对不容姑息。
寻常人家滋生了巫蛊之祸的苗头,祁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看不见,也就过去了。他还不至于跟人计较。
但要是权倾朝野的、祁峟看不惯的外戚重臣,哪怕只是拐个弯跟“巫蛊”二字沾惹了些许,那么不好意思,把柄送到了手中,可没有白白浪费的道理。
到嘴的肥肉,不吃简直是奢侈浪费。
不顺手布置个小局,顺手处置那么几个人,简直是对不起老天爷喂到嘴边的饭!
暗夜目送景王一行浩浩荡荡地走远,才无声无息地回宫。
一路上,脑子里满是那块破裂的木质令牌,和木缝处鲜红刺目的小字,“10·17”,先皇的生辰,心道:他家陛下可真是英明,若是送块玉制的令牌,碎了也只会被这帮勋贵重臣们以碎碎平安为由头敷衍过去。
可若是木质令牌,按着事先规划好的纹路,规规矩矩地破裂开来,那么,木缝间隙精雕细琢的信息,可就不得不引人注目了。
再者杜氏父子,眼神都不怎么好使,巴掌大的令牌摆在眼前,都不一定能看清上面的字,更何况掉在地上的、指甲盖大小的、浅红色的诅咒纹理呢?
只肖让人误以为,令牌是杜家父子强行从徐有钱手中抢过来,但是没拿稳,失手滑落,摔碎的,那么后续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有了起因,也必然会结果。
好戏就能完完整整地开场了。
至于木质的令牌为何一摔就碎?
答案显而易见:皇帝陛下又不是专职木匠,雕刻的力道拿捏不稳,下手轻一下重一下,木料一不小心身负重伤,就格外柔软易碎了些,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不会有人质疑的。
暗夜板着脸,不动声色地思索着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越想越觉得陛下聪慧无双,这局,分明是在俩月前,陛下还是废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做下了。
只待合适时机,来个请君入瓮,让杜家,在最煊赫的时候,骤然消失于历史长河。
暗夜寻思着,虽然陛下此举有欺负舅姥爷眼盲心瞎的嫌疑,但到底,陛下还是个重视亲情的柔软的人。
这不,昨儿个,大半夜的,万籁俱寂的时候,他柔软善良的陛下特意从温柔梦乡中爬起来,连夜给五妹妹六妹妹雕刻生辰礼物。
用寺庙里开过光的上好的桃木,刻出成套的秋千、滑梯、跷跷板,再精心刷上漂亮的颜料,又活泼又俏皮……
兄长对妹妹的痛爱,可谓是深入骨髓。
五公主六公主是顶顶可怜的,因着嫡亲的皇祖母认为双生孙女是邪恶的象征,是会给帝国召来亡国祸患的邪灵。
便狠下心肠,再俩小公主周岁的生辰礼上,将其母女三人统统送上了西天。
暗夜瞧不上蛇蝎心肠的杜太皇太后,更瞧不上靠着裙带关系,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杜氏族人。
一群心肠歹毒、胸无墨点的废物,长期执掌朝政,做的好也就罢了。
偏偏他们还做不好。横征暴敛、党同伐异、打压武将,无节度的缩边、缩边,干脆缩到只剩京城算了。1\\3的土地都能割出去,也是人才 。
暗夜看杜家不爽很久了。
他家久负戾太子,暴君预备役名头的陛下,可是既没有割过地、也没有赔过款的,至于血洗朝堂,那不是还没开始嘛!
凭什么杜家坏事做尽,罪名却叫他家独自美丽的陛下背负。
真是好没道理。
但是,不管别人怎么想,暗夜是真心实意地崇拜他家陛下!
瞧瞧这局设的,多么精彩绝伦!
将宗室的眼光和注意力从掘坟转移到巫蛊之祸上。
顺带一举清理干净太皇太后和杜家在京中的势力。
然后将自己的人按部就班地安排到合适的位置。
当真算得上是一举多得。
高明!
不愧是他誓死效忠的陛下。
暗夜的崇拜祁峟自然是一无所知,但他要是知道,可能会发自肺腑地感叹句:孤不允许大祁国内,有任何比孤更残暴更嗜血更权势滔天的人存在,任何人,都不行!
只有他祁峟,才能是大祁皇朝至高无上的、说一不二的、唯一的皇帝!
第9章 杜家二爷
杜丞相和杜家长公子被景王爷下了诏狱的事情很快就在京中掀起腥风血雨。
先是太皇太后杜氏被囚禁。
再是杜家家主和嗣子入狱。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风向变了。
杜家把控政局的一言堂,一去不返了。
工部尚书安怀济,揣着大祁朝五任帝王陵墓的建筑规划图纸和陪葬品账目,毕恭毕敬地呈交给祁峟。
超额完成任务的他红光满面,精神焕发。
“陛下请看,我朝历任先君的陵寝规格,尽数汇集于此。”
祁峟神色冷淡地接过账本,狐疑地瞥了眼笑容慈祥的安尚书,道:“何事,令爱卿如此开心?”
安尚书立马跪下,五体投地,重重地磕了个头,道:“臣贺陛下,少年英明!”
“外戚杜氏祸乱朝纲数十年,终于要被陛下铲除,能亲眼见证这一日,老臣涕泪交加,喜不自胜。”
安尚书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再叩首,道:“臣替天下百姓,谢陛下圣恩!”
祁峟:……
马屁精。
不得不说他很受用。
“爱卿谬赞,杜家,孤会妥善处置的。”
雍和殿一片君慈臣孝、和乐融融的美好画面。
户部尚书杜泽的到来,猝不及防地打破了这份和乐美好。
杜泽甚至顾不上和外甥孙行礼,开口便痛骂安老头的两面三刀。
“我竟然不知,安大人对我杜家,意见如此之大。”
“也不记得往日里,是谁跟小狗似的,趴在我杜家门口,殷勤打转的。”
“怎么,主人还没死呢,小狗就迫不及待地出卖主人了?”
“墙头草,恶心。”
安尚书:……
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祁峟:……
安安静静,坐等吃瓜。
杜泽:……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杜泽今日就是死在雍和殿,也要拉着安怀济这个走狗陪葬!
“哦?孤竟不知,安爱卿曾和杜家私交甚笃啊,不知为何,如今反目了呢?”
祁峟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很乐意干煽风点火的事。
安怀济:……
安怀济沉默,安怀济嗫嚅,安怀济犹犹豫豫地开口,试图解释,“杜丞相,是犬子的老师。”
祁峟:……
复杂的官场生态环境,让人恶心。
杜泽:……
怒火中烧,忍无可忍!
杜泽大胖子狠狠一跺脚,道:“我大哥稀罕当你家蠢货们的老师?”
“这一切都是你,是你安怀济,三伏天里跪在我杜家花园,活活跪出来的。”
“要不是我大哥心软,就你家那群废物点心,能进我杜家大门,进我杜家学堂?”
安尚书:……
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年轻人,怎么一点不知道尊老爱幼。
祁峟:……
刺激!
户部尚书御前痛骂工部尚书,太戏剧太好玩啦!
如此盛景,经此一别,可就不知何时能再相见了。
但他潜意识里也抓住了“知识被顶级上层垄断,流通困难,求学困难”的重点,脑子里埋下了教育改革的幼芽。
安怀济比不上杜泽口齿伶俐,更害怕杜泽口不择言地透露出更多不利于安家的消息,忙将求救的视线转移到祁峟身上,道:“陛下,陛下明鉴啊,老臣对先皇、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啊!”
“臣受仁宗皇帝优待,臣任工部尚书的时候,杜丞相还只是平平无奇的承恩候,杜尚书更只是还在吃奶的奶娃娃一个。”
“仁宗逝世,先帝在位时,杜家才发达起来,而我安家,此时早已经显赫数年了。”
祁峟:……
这很难评。
安杜两家的倾轧讨伐,实在无趣至极。
恰逢此时,礼部尚书崔海河也带着账目前来交差。
祁峟突然有种天降救星的如释重负感。
他命令礼部尚书崔海河做中立人,调和户部尚书杜泽和工部尚书安怀济的矛盾。
他自己则神情恹恹地核对账目。礼部户部工部的三份账目各有侧重,但都一样的繁琐杂乱,祁峟随意扫了一眼,便觉眼疼。于是他很有自知之明地将账目往慈安殿送去。
校对账目,实在是需要天赋和耐心。
很显然他祁峟没这样的本事。
但没关系,他坚信小太后有这本事!
景王府,杜家二老爷忧心忡忡地前往拜访。
景王大发慈悲地亲自接见。
杜二见到景王的第一句话,便是,“大哥不小心冲撞冒犯了王爷,又当众损坏御赐之物,蔑视天威,实在是罪该万死。”
“但大哥好歹是我杜家的家主。”
“王爷能不能,放大哥一马?”
“王爷有什么怨气和不满,尽可冲着鄙人发泄。鄙人愿,代大哥受罚。”
景王似笑非笑地回绝了杜二的请求,只阴阳怪气道:“他是丞相,我是亲王,他统率百官实权在手,我不过闲散亲王,他冲撞我,我可真不敢罚他。”
“再者,本王竟然不知,你和你大哥,感情竟然这样好了?”
“你不是一直嫉妒他世袭了承恩候的爵位吗?”
“你不是一直眼馋他杜丞相的威风吗?”
杜二没料到景王会如此不给面子,只舔着脸道:“一笔写不出杜字,大哥的事,就是鄙人的事,鄙人深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景王冷肃着脸,不再接话,只毫不客气地命令门人送客。
他高估了自己,他实在没有和杜家人周旋的耐性。
见上一面便算是仁至义尽。
杜二走后,景王看着锦衣卫都指挥使秦悦送来的密报,越看越觉烦躁,一扬手便将密报揉成碎纸,包着石头扔进池塘。
却在纸团沾水的一刹那,灵机一闪,隐约推测到了事情的真相。
杜家大老爷杜丞相招供了那么多罪行,独独不提巫蛊。
杜家三老爷杜尚书不仅有闲心进皇宫述职,还有兴趣和安老头御前吵架。
只有杜家二老爷,这个无官无爵的白丁来找自己陈情,并且认准了杜丞相在劫难逃的事实。
这说明什么?
说明锦衣卫一开始的调查便偏离了真相。
杜家人是只包括杜大杜三吗?
显然不是!
虽然杜大杜三确实嚣张跋扈,但是跟巫蛊,似乎真没什么联系。
陛下雕刻令牌的那块木料,上好的小叶紫檀,顶级的安神木料。
是杜家进献给先皇的不假。
但一定是杜大杜三进贡的吗?
杜大杜三什么时候寒酸到,送礼用原木了?
便是铁了心要进贡最顶级的木料,杜大杜三也会雕刻打磨出漂亮的造型再送,而不是原封不动的进贡原木。
要知道先皇从没有做木雕的习惯,原木只有被仓管的命。
杜二家名声地位不显,杜二家就没有行事动机了吗?
显然也不是。
景王思索着10·17的意义,越想越觉得自己无限趋近于真相。
万一这个巫蛊,不是冲着先皇,而是冲着当今太后去的呢?
景王爷觉得自己一下子真相了。
先皇病重,杜后特意挑选了镇国公家的嫡长女进宫冲喜,并特意册封此女为皇后,以平息镇国公的怒火。
而这10·17,正是镇国公嫡长女被选中的理由。
和先皇同月同日的生辰。
能知晓这件宫廷秘事的人不多。
也就杜后、杜家、他……
屈指可数的几位皇室宗亲。
甚至先皇和当今太后这俩当事人都对此一无所知。
景王仔细回想刚刚看见的密报,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此术法为转移寿命所用,以阴滋阳,以少补壮。
切切实实地贴合先皇和镇国公嫡长女的婚姻。
景王冷笑一声,二话不发便派遣王府守军包围查封杜家府宅,以杜家二老爷的后院为重点。
京城谁人不知杜家二房的姑娘们,有一个算一个,个个是攀龙附凤的命。
到了该出嫁的年龄,却偏偏要待字闺中,硬熬成老姑娘了,还非要公然表示“非梧桐不息,非皇子龙孙不嫁”。
人人都想着复刻姑姑杜后的光辉事迹。
嫁龙子龙孙,掌不二权势。
呵呵,真是痴心妄想!
景王爷派兵包抄杜府的事祁峟自是有所耳闻。
只是他故意不闻不问,装聋作哑。
杜家,好歹是他皇祖母的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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