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摇了摇头: “一点皮外伤,已经处理好了。
虞系舟张嘴又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做困倦状: “父亲,我先去休息了,晚安。”
周暮时的视线在他脸上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没看出什么破绽,缓 声道:“去吧,早点睡。”
虞系舟忙不迭点了头,飞快溜回了房间。
还好还好,没露馅。
贺隅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发现周暮时仍旧披着毯子坐在沙发上看书。
他走过去,在一旁坐下: “你永远只有这一种消磨时间的办法吗?”
周暮时其实没在阅读,他只是习惯捧着书页思考,被贺隅抬手盖上了也没生气,只是合目靠在了Alpha身上。
“不睡吗?还是你想干点别的?”贺隅垂首吻了吻他的耳尖。
周暮时侧过头看他: “你这次休假有多长?”
“陪你过完发情期再走。
“只留一周?”
明贺隅看着他的表情,笑了:“嫌太短?那我再打个报告延长假 。”
“你是军委司令,报告给谁批?”
“那就渎一回职好了。
周暮时: “小心被人举报。
“也好,降了职就不用管那么多事了,可以躺在家里被夫人养。“
油嘴滑舌的本事,虞系舟大概是跟你学的。
贺隅一脸无辜: “有吗?”
“表情也一样,”周暮时冷冷道,“他今天打架了?
贺隅挑了挑眉:“他不想告诉你。
“我也不想知道,前提是他说说的本事能再熟练一点。”
“确实,这点还需要锻炼。
周暮时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满意贺隅轻飘飘的态度:“你应该多花点时间教育他。
“亲爱的,他已经十五岁了,不是一无所知的年纪,打架对男孩来说也不算多么出格的事,”贺隅抚着Omega的后颈,“而且,我可不是专门为了这小兔患子回来的。 ”
这样的“不负责任”的发言很明显不能使周暮时高兴,他据了据唇,道:“这是他这个月第三次和人发生冲突,频率高于以往,不太正常。
贺隅的动作一顿,神色略微收敛: “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把数据分析用在管教孩子上显得有些不怎么寻常,但反映出来的结果还是值得重视的, Alpha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的分化预测报告出来了,我还没告诉他,”周暮时从厚厚的书页里取出夹在中间的一张纸,“但他看起来似乎已经知道了。 ”
贺隅看着报告上的数据,眼神微沉,也陷入了沉默。
表格上概率数值超过百分之五十的一栏前面,标着“Omega”五个字母。
一个不算特别出乎意料,但有些棘手的结果。
贺隅回忆起虞系舟刚出生那会儿,因为体质问题在保温箱观察了三周才被允许出院,对这个天生体格屏弱的孩子,一家人都待之以小心翼翼的态度。
好在孩子的身体在发达的医疗技术下始终保持健康,只是发育比较缓慢,幼年时的性格也偏内向。贺隅和周暮时工作繁忙,小小舟自然被他奶奶当成了掌上明珠在抚养,保护得非常好,周母对自己这个来之不易的孙子极其怜爱 手把手地教他插花和乐器,就差给穿小裙子了。
所有人都觉得这理所应当,但虞系舟的性格似乎并没有按照他们所预想的那样发展。
不知道从几岁开始,他开始热衷枪械和体术,翻遍了周暮时书架上的军械图谱,并且在学校因为欺负和捉弄人被屡次批评,几经教育以后有所收敛,随着年岁渐长,人是学会懂事了,但性格似乎也拉不回来了。
周暮时至今记得,虞系舟十二岁那年生日,跟着贺隅从军部回来,把一枚刻着“我要当Alpha”的空弹壳埋进玫瑰花圃里的样子。后来他嫌这举动傻,自己再也不提了,每天浇花的时候却还是会站在那一小片土地面前发呆。
虞系舟洗完澡跳上床,盖着被子却睡不着了。
脑子里的困意像被驱除干净,他在床上翻了个身,打开通讯器的信箱,忽略一大堆许久没清理的垃圾信息和毫无意义的匿名告白,点开了一封来自医院的报告。
他盯着表格里79.6%这个数字看了一会儿,表情难得地严肃,可惜再怎么看,百分比也不会因意念产生变化。
虞系舟皱着眉“喷”了一声,抓着头发翻身下床。
走廊里熄着灯,途经两个父亲的卧室时,他放轻脚步,侧耳听了一会儿,没什么动静,遂放心往训练室走去。
当发现门里头亮着灯时,虞系舟下意识转身,在迈开脚步以前,被贺隅的声音揪住了后衣领。
“睡不着就进来。”
他后退几步,认命地走了进去,对站在负重器械旁边的贺隅问候了一声: “爸,你也没睡啊。
贺隅用一种虞系舟无法理解的眼神看了他两秒,转身拍了拍后头的沙包: “打一会儿?”
“揍沙包有什么意思。”
“哦?”贺隅笑了, “想跟我打? ”
虞系舟的眼神飞快亮了一下,接着回头犹豫地看了眼门外: “现在吗? ”
“嗯哼,小子,来不来?
虞系舟眯了眯眼睛,抬手束起头发,在原地跳了一下: “爸,你说的啊!
……
半小时后。
“行了。 ”
贺隅穿上外套,单手把仰躺在地上的儿子怜了起来:“回去睡吧。”
虞系舟忍着龇牙咧嘴的冲动,扶着墙站稳,捞起毛巾擦了擦满头的汗,沉默不语。
“有进步,”贺隅拍拍他的肩,“比上次结实不少了。 ”
虞系舟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臂膀,眨眨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有一天,能像你一样吗?”
贺隅笑了,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看你本事。”
少年脸上掠过一丝迷茫,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他继续雍倒在原地闭眼休息了一会儿,几天来大脑终于有了放空的感觉,感觉剧烈运动后倦意重新袭上了四肢,他不敢在这里睡着,于是立刻起了身,睁开眼却发现训练室里已经没人了。
“爸?”
虞系舟揉了揉眼睛,关灯离开,刚刚走出房门,却看见了走廊尽头两个交叠在一起的人影。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撞在门框上“咚”一声响。
吓清醒了。
人影迅速分开,面对来自两位父亲大人的视线,虞系舟默默括上眼睛: “爸,我什么都没看到。
贺隅: “…”
周暮时:“……”
他推开挡在面前的Alpha,冷斥道: “洗澡去。”
“好好好。”贺隅笑着应了,抬手抹了下嘴唇,回头看了缩在角落的儿子一眼,摇了摇头,转身往浴室走。
四周安静下来,只剩下昏暗的廊灯闪烁,虞系舟睁开眼,发现周暮时不知何时走到了他面前,便略显局促地喊了声:“父亲。”
周暮时点点头,视线扫过他额头上没擦干的汗珠,轻轻皱了下眉,把手里的水杯递了过来。
虞系舟接过来,发现里面装的不是水,是温好的牛奶。
“慢点喝。”周暮时嘱咐他。
他仰头举杯子的动作一顿,乖乖跟在父亲身后走到了起居室,坐在沙发上小口地嘬。
周暮时坐在对面看着他。
很安静,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牛奶香,虞系舟边喝着边松弛了心绪,发起呆来。
在昏暗的光线下,周暮时的轮廓看起来似乎柔和了不少,没有了白日冷淡的距离感。
虞系舟突然回想起,很小不懂事的时候,还许过“以后成为Alpha, 要保护爸爸妈妈和奶奶”这样幼稚的生日愿望,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周暮时的称呼变成了正经的“父亲”。
一直到现在。
“下周末生日,有什么想要的吗?”周暮时突然开口。
虞系舟愣了愣,他自己都没想起这回事,最近光顾着烦恼别的了。
“没什么想要的……跟以前一样,买个蛋糕就行了。
还吃蛋糕,是不是太幼稚了?
虞系舟犹豫着要不要改口,说蛋糕也不要了,就听周暮时答应 道: “好。
“愿望呢?也和以前一样吗?”
虞系舟睁大了眼睛。
以前许的生日愿望,他都没说过。
但周暮时知道。
这件事并没让他特别意外,自己父亲总是比他想象的知道更多事,这点他从小就明白了。
但还是有点说不出口的羞赧。
虞系舟又想起信箱里的那张分化预测表,眼神略微黯淡了一瞬。“想换一个吗?”周暮时问。
他沉默片刻,还是固执地摇了摇头:“不换。
周暮时大概料到了,只评价道:“那很好。 ”
虞系舟还是忍不住,抬起头问道:“父亲,我会成为一个Alpha吗? ”
周暮时没给他无谓的安慰,坦诚道:“不一定,但有这个可能。
只是很小。
他看到虞系舟瘦着嘴露出略显不安的表情,比平时早熟的样子显得更像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了。
“我十五岁以前也认为自己会成为Alpha。"周暮时突然开口。
少年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扬起眉毛看向他。
“预测报告显示分化为Alpha性别的概率超过百分之八十,但最后我成为了Omega。”
虞系舟张了张嘴:“为什么……”
“我原本也不理解,但后来我得知-”周暮时的语调十分平缓,好像在说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故事,“我的母亲私下里修改了预测数据,为了不让看到报告的我太过失落。
但分化结果显然不会因此改变。
“…”虞系舟不知该说什么好,“可是……之后一定很失望吧?”
周暮时据了据唇,似乎不太想承认,道:“有一点。”
“不过……”虞系舟突然笑了,“如果您分化成了Alpha,现在就没有我了。
周暮时极轻地弯了一下唇角: “所以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虞系舟很难得看见父亲笑,他稍稍怔了一会儿,然后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敲了敲手里的杯子。
“命运并不完全靠概率决定,”周暮时站起身道,“但性别不会妨碍你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虞系舟仰起头看他: “我以后能成为像你们一样的人吗?”
“像我们?”周暮时伸手理了理他的头发, “这有什么好的。你是你自己。”
“嗯……”
“太晚了,回去吧。 ”
虞系舟站起身,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过了十二点。
“爸爸,”他开口叫住周暮时,在对方转身之前,抬手从身后抱住了他,声线里带着笑意,“父亲节快乐。”
周暮时为突然改口的亲昵称呼而伤了一瞬,第一次面对已是少年的孩子突如其来的撒娇,他几乎是有些僵硬地给了回应:
“嗯……乖。”
虞系舟放开他,脚步松快地把喝完的杯于洗了放好,对周暮时道了一声晚安,然后回了房间。
夜半。
贺隅楼住枕侧又翻了一个身的爱人,语带无奈:“小兔崽子跟你说什么了?”
周暮时闭眼不答,往Alpha怀里钻了钻,脸埋进对方肩窝,佯作熟睡。
贺隅无声地勾起嘴角,抚着怀里人的后颈,听耳边的呼吸逐渐平稳,轻声道: “放心,他会好好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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