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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种诱饵(近代现代)——鸦无渡

时间:2024-03-18 12:54:12  作者:鸦无渡
  邵揽余言简意赅回答:“军队。”
  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瞬间令费慎如遭雷击,整个人登时傻住了。
  军队……
  大脑思维太活跃,有时就是这么不近人情,哪怕此刻心情再差劲,不该出现的东西,仍旧会不受控制地出现于脑海中。
  他不由自主回想起了郁南镇里,驻守的那将近一千人的军队。
  费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直疑惑来源的军队,原本居然是属于费家的。
  见他似乎傻眼,邵揽余奇怪补充:“你身为科谟费家人,不知道首领的身份卡,能调动政府军吗?”
  费慎不知道,没人跟他提过这件事,以前问费兆兴的时候,对方如何也不愿意透露。
  邵揽余掰开肩膀上的手,起身离开座椅,去一旁整理自己被弄出褶皱的西装,顺便留给对方冷静的时间。
  费慎站在原位,目视前方人的背影,面容是藏不住的沉郁。
  当下脑子里一团乱麻,曾经的现在的所有画面盘根错节,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却完全抓不住头绪。
  今晚得知的事情,推翻了自己多年以来的认知,费慎目前唯一清楚的是——
  邵揽余和费家的关系,恐怕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更不是表面上所谓的敌对关系。
  整理好仪容仪表,邵揽余身体面向费慎,手里多出了一个东西,是被费慎用来做抵押的那块玉玦。
  他靠近几步,将玉玦搁在桌上,一道轻响惊动了费慎内心无数波澜。
  “这块玉和我分开太久了,认生,我现在把它物归原主,就当做今晚的见面礼,你觉得怎么样?沉瑱。”
 
 
第59章 盘根错节
  场面弥漫着一种诡谲的沉默,暗流在其中涌动,但只有两位当事人才明白,这股暗流意味着什么。
  只是异样的沉默未能持续多久,一位服务员匆忙进入包厢,说费兆兴不太舒服,去旁边接待室休息了。
  费慎拿起玉玦,直接忽略掉邵揽余,跟着服务员走了。
  耳旁带过一阵仓促的风,邵揽余转身,目送对方背影消失,眼里晕开一层很平静的淡笑。
  费兆兴多喝了几杯酒,血压一下飚得有点高,吃了两粒降压药,休息了会儿才慢慢缓解。
  接待室的工作人员有点多,不方便露面,邵揽余只让人过来问候了几句,确认他没什么事后,先行离开了餐厅。
  费慎等费兆兴状态好了些,两人也各自乘车离开。
  果不其然,邵揽余一走,来时路上那些井然有序的车辆,也都跟着一并不见了。
  回到住宅,费兆兴精神明显有些差,尽管费慎满腹疑问和猜测,但也没选择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对方。
  他洗了个冷水澡让自己清醒,大脑逐渐恢复清明,不再像之前那样一团乱糟糟的。
  费慎光着上半身坐在床头,掌心躺着那块被还回来的玉玦,他抚摸玉玦,脑子里开始一件件回想今晚发生的种种。
  每次遇见问题,费慎都很难去找人倾诉,以前是找不到能倾诉的人,现在是没这种习惯。
  他总习惯于寻个安全的空间,自己静坐下来,将大脑里纷繁的思绪一次性抓取,再一点点抽丝剥茧,理清脉络,最后揪出源头。
  就好比今晚的事,他分明可以直接去问费兆兴,今天不行明天也可以,但费慎不愿意。
  自己一个人解决问题惯了,便再也没法轻易和人共享内心的秘密。
  手里的玉玦纹路清晰,每根线条精致而圆润,就如同费慎过去数年的认知里,头回见到邵揽余时的场景一样清晰。
  彼时对方握着他的手,开了人生中第一枪,然后告诉他说——
  活着的前提,是杀了所有人,包括你自己。
  他杀了过去的自己,精疲力竭打破所有美好和虚幻的表象,在生活的废墟里重塑了一个费慎出来,时至今日却发现,这一切好像都是被缔造而成的“骗局”。
  邵揽余在自己刚出生第一年,就已经认识了费霄和费兆兴。
  直到十二岁那年,费霄死亡,邵揽余拿走了他的身份卡,顺利得到一支秘密军队。
  假如真如费兆兴所说,他和邵揽余是相交多年的好友,那么反过头来推想,当年的边境无人区上,那场以人换物的戏码,很可能就是两人故意演给别人看的。
  是以郁南镇里那支军队,是费兆兴主动相送,而不是邵揽余通过威胁才得到。
  并且从那时候起,双方中间一直保持着联系。
  这也能合理地解释为什么寿宴当晚,邵揽余会出现在宴厅大楼里了。
  只是中间有几个很重要的疑点,始终令费慎感到不解。
  一个柏苏邵家,一个科谟费家,两边明显敌对的立场,八竿子打不着的家族,是以什么理由去选择合作的?
  邵揽余小时候,是如何认识的费霄和费兆兴?
  这些年来,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邵揽余又究竟插手了科谟多少事?
  其次,今晚费兆兴以介绍为由,毫无预兆将邵揽余带到自己面前,把双方不为人知的关系摆到明面上来,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最后,寿宴当晚邵揽余暗中干了些什么?费兆兴说的“那些人”又是指谁?
  数不清的疑问接踵而至,仿佛崩坏的网络系统,一条条报错警示杂乱无章地往外跳。
  目前已知的线索太碎太杂,就好像一颗颗散乱的豆子,需要一根贯通的长线,将其完整串联起来。
  费慎阖上眼,把自己当成拥有精密算法的计算机,排除外部一切干扰,聚精会神,脑海里再次将全部事情,从头到尾迅速过了一遍。
  交易、身份卡、军队、寿宴、投毒……
  摩挲玉玦的手指蓦地一停,费慎大脑思维高速运转,突然闪过近期发生的几个重要节点。
  费兆兴举办寿宴,邵揽余露面,安向被指认投毒。
  安向下毒的证据确凿,安家忽然收敛,费兆兴带自己见邵揽余。
  几件事之间看似毫无关联,可若仔细深想,每一次关键的转折点,邵揽余全都参与了其中。
  费慎睁开眼,乍然反应过来。
  安家!
  费兆兴这是打算动安家了,亦或是说,安家可能要有下一步动作了。
  而费兆兴在此之前,将邵揽余介绍给他,是要让邵揽余作为一份暗中助力,彻底掺和进这件事情里来。
  再结合今晚邵揽余的态度,他必然也是早已心知肚明,明白费兆兴想做什么。
  想通这件事后,费慎平白无故笑了一下,明晃晃的冷笑。
  假如这些都没猜错,那么前段时间关于购买军火的那堆屁事,什么合同什么交易,通通是邵揽余故意在耍他。
  邵揽余什么都知道,可偏偏在他面前装作不知情,还一直配合自己演戏,甚至拿玉玦作要挟。
  忽而一声闷响,玉玦咚地被丢在了床上。
  事情发生得比想象中更让人措手不及。
  第二日清晨,费慎尚在睡梦中,便收到了关押所传来的,安向对于自己在寿宴上向官员投毒的罪行,供认不讳的消息。
  不仅他收到了,科谟里每一位城民都得知了此消息,新闻电视台也在大肆宣扬。
  安向认罪当日,被押送上法庭,一审直接判处死刑,而他本人也并未进行任何上诉。
  此事引发了轩然大波,与前阵子科谟压抑的气氛截然不同,民众们每天都在激烈地讨论案情,肆意发挥想象。
  中央政府也没有刻意去压制,反倒有点放任的趋势,于是大家更有恃无恐了。
  费慎却没有这个闲心,一起参与到众人八卦的讨论当中。
  他发了紧急通讯给蛇牙,命令对方马上集结十支小队,带好充分的武器装备,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热都来,且这趟行程必须全程保密,严禁对外泄露。
  尽管前段时间因军火的事闹了点不愉快,但费慎是大家公认选出来的老板,优秀的个人能力也让公司上下心服口服。
  蛇牙生气归生气,大事上还是不会马虎对待,收到通讯的第一时间,便一刻不停去安排工作了。
  与蛇牙对接完,正巧到午饭时间。
  费慎走出房间,楼下餐厅飘荡着缕缕饭香,家里厨师做好午餐,佣人们也将盘都摆好了。
  下到二楼,与从书房出来的费兆兴打了个照面。
  费慎顺口道:“二叔,吃饭了。”
  谁知费兆兴摇摇头,边穿外套边说:“还有个会要开,你在家吃吧,我先走了。”
  行色匆匆的样子,话音都没来得及落下,他就去到了玄关,换鞋离开。
  望着对方匆忙的背影,费慎眉头不由微蹙。
  今天是休息日,什么重要的会议犯得着这个点赶去开,连午饭都不吃了?
  然而接下来,让费慎皱眉的并不止这一件事。
  午饭刚吃了没几口,家里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他特别不待见的那个。
  费惕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进门一屁股坐上了餐桌,十分自觉地拿起碗筷吃饭,就跟有人提前邀请了他似的。
  位置在斜对面,抬眼就能看见,费慎胃口全失,扔了筷子很不客气道:“你来干什么?”
  费惕意外地没同他呛声,平淡回答:“我来找父亲。”
  费慎态度依旧很差:“他出去了,这里不欢迎你,滚。”
  “我可以等到他回来。”
  夹枪带棒怼了好几句,对方仍是无动于衷,颇有种耍无赖的架势。
  费慎耐心告罄,后背往座椅上一靠,没了表情,静静注视对面的人。
  许久,他眼里多出一抹嘲弄,仿佛看穿了什么般。
  “最近不好受吧,一个城防部部长,却得跟个哈巴狗似的每天低声下气去给人赔罪,看不完的脸色听不完的责骂,连自己手里那点儿实权都快耗没了,费惕,你怎么活得这么窝囊?”
  “也对,”费慎说着话音忽地一转,佯装思考,“点头哈腰的日子已经过了几十年,这点憋屈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毕竟你从出生那天起,就注定低人一等。”
  这番话直白到了伤人的程度,言语间满满恶劣的挑衅,半分情面都不顾了。
  被抨击的对象却异常冷静,冷静得不像是原本的他。
  费惕说:“你这么讨厌我,都多少年了,从我来费家那天开始就一直恶语相向,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抢了本该属于你的位置?”
  费慎冷淡的面容如同一池深潭水,看似平静实则危险,嘲弄表情中多了几分冷笑。
  “你好像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费惕似乎没听见,并不吭声,回答这句话的,是一道突如其来的震动音。
  费惕敲了敲自己左小臂,里面的通讯消息就这样流泄而出。
  “部长!不好了,中央政府外有人埋伏,首领遇袭,副首领中弹!”
  听到中弹两字,费慎心脏倏然一紧。
  却见对面的费惕不急不忙关掉通讯,起身移步到他面前,接上了之前那句话。
  “你觉得是我抢了你位置,可你有没有想过,费霄死了,你早就失去竞争资格了。”
  费慎面上温度陡地降至冰点,情绪暴涨,心里恨不得将眼前找死的人大卸八块。
  可惜当前情况紧急,容不得丝毫怠慢,他放弃口舌之争,一把推开座椅,先费惕一步出了住宅,急忙驱车前往中央政府。
  费慎飙车速度极快,十分钟不到,就已赶至了政府大楼。
  大楼外被军队围得水泄不通,应该是暂时控制住了局面,费慎出示自己的通行证,进入政府大厅,碰见了费兆兴的秘书。
  秘书认识他,主动上前打了句招呼,费慎趁机问:“首领呢?有没有受伤。”
  “没受伤,”秘书指指楼上,“正在办公室发火呢。”
  “怎么回事?”
  秘书神情严峻,微微摇头,压低嗓门:“不好说,开枪行凶的虽然都抓住了,但估计一时半会儿审不出来,副首领他老人家也是倒了大霉,这才刚从医院出来,结果又……”
  话到一半,秘书不继续讲了,拍了拍费慎肩膀。
  “快上去吧,首领今天是真气着了,估计也只有你能让他消消气。”
  费慎不再耽搁,乘坐电梯直上十七楼。
  电梯门刚打开,便听见办公室里,传出费兆兴掷地有声的怒吼。
  稍微等了几分钟,动静减小些许,他才轻敲三下门,缓缓推门而入。
  办公室除了费兆兴,只有城警总队和政府军首席两人在。
  两人年纪不小了,也都身兼要职位高权重,这会儿却被劈头盖脸训得跟孙子似的,铁青的脸色中透露着几分窘迫。
  尤其是总队,因为之前遇袭的地点,正巧是城警负责巡逻的行政街上,想不挨训都难。
  费慎一出现,办公室霎时静谧,无言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片刻,费兆兴清了清嗓,对总队和首席说:“你俩先出去,剩下的事待会儿再说。”
  两位老将各自行了个军礼,退出办公室,场面变得一时间更加沉默。
  费兆兴瞥向费慎,绕去桌子后面拉过办公椅坐下,问道:“你怎么来了?”
  费慎毫不拖泥带水,直言道:“费惕刚才来家里了,我听见有人跟他汇报,说您遇到了袭击。”
  听见这话,费兆兴没有太多反应,只道:“二叔没什么事,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虽然行凶犯已经抓住了,但还是要小心为上,我派几个人跟着你。”
  刚来就要被赶走,费慎沉默不语,定定注视费兆兴的方向。
  倏地,外面又响起一阵敲门声。
  说曹操曹操到,费惕紧随其后赶了过来,进门第一句话就是——
  “父亲,您没事吧?我听温回说大楼外有人埋伏,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
  他神态焦急,脸上关心的表情入木三分,着实不像演出来的。
  费兆兴摆摆手:“没什么大事,就是几个闹事的,都抓住了,不要紧。”
  “那怎么行!”费惕看起来比当事人更生气,一脸的凝重,“城区安全是整个科谟的命脉,那些人光天化日就敢公然袭击您,简直是不把您和政府放在眼里,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绝对不能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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