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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风(近代现代)——木瓜黄

时间:2024-03-18 12:55:18  作者:木瓜黄
  这条朋友圈点进去是精选热评,出来冒泡的有不少是以前西高的校友。
  1L:真不愧是他俩啊。
  2L:曾经的西高学子居然有点感动了,上大学后发现人生瞬息万变,什么都会改变,但他俩之间的战火永远都不会熄灭。
  3L:回2L,何止是不灭,这是愈演愈烈。
  4L:读大学了,还是长大了的,比如这个战斗力就是比高中时候强,关系也比高中时候更恶劣了啊。
  ……
  16L:他俩还学一个专业,这不会从学校一路打到毕业,打出社会吧。
  17L:虽然离谱,但想到是他俩,很有可能。
  ……
  王壮说着说着,回过神发现云词已经不见了。
  “一瓶消毒水,一卷绷带,两包创口贴,”寝室楼下,便利店收营员算好价格,说,“总共十六块五。”
  这家便利店开在校内,为了方便他们他们日常生活,就挨着几栋寝室楼。平时来这买日用品的学生很多。
  云词刷了校园卡付账。
  期间严跃打来七八通电话,他都装死没接。
  只是拎着几样东西,周围的人都在偷摸打量他。
  等出了便利店门,他才隐约听见身后有人小声议论:“就是他,今天斗殴那个,他还来买药,肯定是打架打伤了……”
  “消毒水,什么伤啊这是。”
  “刀伤吗,听说他们不止带了棍子,还带了刀。”
  “……”
  云词懒得说什么,拎着东西回寝室。
  等他走到寝室门口,又停住了。
  等下见到虞寻该怎么说?
  ‘给你的’。
  又或者甩过去一句‘拿着,别问’。
  还是干脆一言不发算了。
  云词在寝室门口站了好几分钟,走廊里人来来去去,他迟迟没下定决心。
  就在他想微信上找罗四方帮忙的时候,门嘎吱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刚洗过澡的虞寻拎着两件要晒洗的衣服站在门口,两人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
  虞寻头发半湿,垂眸看他手里拎的袋子。
  事已至此。
  云词从齿间挤出一个字,说:“手。”
  虞寻连问都没有问,直接向他伸了手。
  云词立刻把袋子塞进他手里。
  “你,”云词想心平气和地说点人话,但是对着虞寻,话到嘴边下意识变成了火药味十足的一句,“你应该长眼睛了。看得懂这是什么。”
  “自己上药。”
  末了,他别过头,有点别扭地说:“……今天,谢谢。”
  虞寻看着袋子许久,半响,他拎着袋子的手不经意地收紧,再抬眼时,又是那副欠揍的模样:“你就这么谢的?”
  “?”
  “怎么也该帮我上个药,表示一下诚意吧,小词。”
  虞寻又说,“正好我现在手受伤了,上药不太方便。”
  云词提醒:“你还有一只手。”
  虞寻“哦”了一声说:“一只手不方便,比如这瓶消毒水,我一只手就拧不开它的瓶盖。”
  “…………”
  你把人摁墙上的时候,可不像拧不开瓶盖。
  说话间,宿舍楼到熄灯点了。
  寝室里所有光源一下被切断,罗四方的台式电脑也偃旗息鼓,只剩下王壮的手机屏幕还散发最后一点余光。
  寝室里声音断断续续的。
  “所以你是后来又去之前那家网吧上网,才遇到的他们?”
  “……嗯。”
  寝室长罗四方在教育室友:“你傻啊,别人问你要钱你就给!”
  彭意远:“……那怎么办,我打不过。”
  罗四方:“报警啊。”
  彭意远充分展现自己家有点小钱这件事:“本来我觉得没多少钱,能靠钱解决。”
  “……”
  “反正下次你再遇到这种事,”罗四方说,“就立刻跟我们说,大家一块商量。”
  这些声音渐渐远去,云词盯着刚塞进虞寻手里的塑料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把袋子拿了回来:“进来上药。”
  两分钟后,云词木着脸把已经没了灯罩的充电式台灯从床铺上拖下来,架在长桌上,然后拧开消毒水瓶盖。
  虞寻坐着,衣服袖子折上去几折,露出半截小臂。
  谁也想不到,今天对外号称打得叫了好几辆救护车的死对头,晚上宿舍熄灯后,在给对方上药。
  云词自己也想不到。
  高中的时候,他和虞寻水火不容。
  大学后,他和虞寻之间对外的关系变得更加恶劣的同时,因为同寝,私下的关系似乎开始有些微妙的化学反应。
  “你要是,”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很艰难,“觉得疼。”
  虞寻姿态松散,他长腿舒展,以一种堪称惬意的状态等着他上药:“怎么,觉得疼你会轻点?”
  云词把后半句话说完:“那也没办法。”
  “……”
  话虽然这么说,云词上药的时候还是很小心。
  他拿着棉签,凑近台灯灯光去看虞寻的手。
  白天看不真切的伤口彻底袒露在他视线里。
  虞寻手指很长,骨结分明,云词低着头,距离近得连掌心的纹路和青筋都看得无比清晰。
  他同时看见的,还有虞寻手指极其细微,细微得仿佛错觉一样的、似乎由紧绷引起的颤动。
  ……他很紧张吗。
  云词眨了下眼。
  又看不见了。虞寻表现得一切如常。
  云词盯着虞寻的手,越擦越没耐心。
  他捏着消毒棉签,不知空气为什么变得稀薄,只想快点结束。
  涂到后面,云词很难再维持刚开始的细致,只觉得时间流逝得很慢,最后他实在忍受不了和虞寻之间过近的距离,三两下随便大范围涂了几下后就打算贴绷带。
  然而就在他正要拆绷带包装的时候,虞寻用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
  “这里。”
  虞寻指了指伤口边缘处,一块不仔细看不会注意到被遗漏的地方,松开手说,“没涂到。”
  “涂仔细点,”虞寻不仅一切如常,还非常多事地指挥说,“——毕竟我这双手长得还算不错,要是留疤的话,挺可惜的。”
  云词:“……”
 
 
第十七章 
  隔天早上, 一上午两节法制史连上。
  大教室里。
  法制史老师对着投影屏幕介绍:“咱们法制史,这门课其实就是研究法律,研究相关制度的发生, 它的发展、演变和规律的科学。”
  “法制和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 生活里的每一处, 都体现出了法制的作用和重要性。”
  “那么这节课,咱们继续学习清末、民国时期的法制……”
  自开课后, 云词才发现一班二班两个班级的课表高度重合。
  说是分了班,但这个班分得很随意,大部分课程都是还在大教室里, 两个班一块儿上大课。基本两节课连上, 早上八点开课, 一直上到中午吃饭。
  一班二班之间最明显的分班体现, 就只体现在座位位置上。
  两个班的人各坐半边,中间隔着一列空位,这列位置空得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瞅着跟三八线似的。
  按常理来说,这群大学生不至于那么规矩。
  分散坐的情况在其他专业很常见。
  但他们是法学一班二班。
  他们的班长一个姓云一个姓虞。
  ……
  且这两人据说刚私下斗过殴,刚被辅导员从警局里捞出来。
  于是两个班的人谁都不敢吱声, 只能老老实实和隔壁班划清阵营。
  身为班长的云词不知道他们居然有这么多心思,他对班级秩序感到满意, 看着提前做好的预习本,着重听几个昨晚没太记清楚的重点要点。
  讲台上, 法制史老师讲着讲着, 大概是私下也听说了他们两个班级的瓜, 忍不住跑题:“听说咱们班有一些心怀正义的同学啊。”
  “遇到敲诈勒索, 第一时间报警是对的, 但是你们这后续操作……不需要找那么多人的哈,群体聚众,容易影响社会秩序。”说着,法制史老师点了名,“两位当事人觉得呢。”
  这事是过不去了。
  云词想把头埋进课本里,他站起来冷着脸应了一声,只是这样被当众点名,耳尖稍微有点红。
  虞寻就坦荡多了:“我下次注意,争取控制一下人数。”
  法制史老师:“……那最好还是不要有下次了。”
  全班想笑又不敢笑。
  很快到课间休息时间,云词去走廊接严跃的电话。
  严跃已经从高平阳那边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电话接通的瞬间,他没有先说话,听筒里安静许久,直到云词主动打破沉默:“爸。”
  严跃说:“一千两百字的检讨,别光写在纸上,要记在心里。”
  云词嘴上“噢”,心说只有他们这种教职行业的,才会把学生压根不走心胡诌的检讨看得那么重要。检讨这玩意儿,写纸上都不认真,还记心里。
  由于这次犯案人数众多,严跃没有只盯着他,又问起了李言和流子。
  毕竟这两位也都是严主任的学生。
  尤其是李言。
  “当初你李叔叔把阿言托付给我,”严跃说,“我让你多带带他,你要多往积极健康的方向去引导,你俩关系好,更应该齐头并进好好学习。”
  云词说:“他学习挺好的。”除了语文。
  果然,严跃下一句就说:“让他没事多看点国内外经典文学,陶冶一下文学素养。”
  云词嘴上应着:“哦。”
  他和李言的相识离不开严跃的撮合。
  李言他爸和严跃是旧相识,李言考上西高后,正值青春叛逆期,学人家混迹校外。严跃把他俩安排进了同一个班,想着同龄人之间总归好说话些。
  初识时,李言对云词这个班长也很不服气:“你谁啊,我的事你少管。”
  “没想管你,就是想去观摩一下。”
  云词说,“看看我们传说中的言少在校外的英姿。”
  结果李言在校外混得非常一般,跟在队伍末尾,压根无人问津,他又恼又羞:“我才刚加入,等我资历熬上去了,我最起码也能站队伍中间!”
  云词蹲在他旁边:“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
  李言:“?”
  云词:“主要觉得这帮人也不怎么样,你跟着他们,屈才。”
  李言摸着下巴,半晌,认可了这个说法:“也有几分道理,那我先退出。”
  李言本质也不是真想学坏,就是反抗下,云词一拽,他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倒是后来,李言时常对他感慨:“我也真是服了,严跃管你管成这样,你都没想过叛逆一下?”
  “……”
  挂电话后,云词去自动贩卖机买了瓶水,然后晃回班级。
  他闲着没事会刷会儿朋友圈,看看李言和一些老同学们发的最新动态。
  刷出来的头一条是李言。
  他的朋友圈透露出一种精神极度不稳定的状态:天天早八,天天早八,这早八人是一天也当不下去了。
  云词随手点了个赞,然后继续往下滑。
  翻过几条后,页面停留在某个黑色头像上。
  黑色头像新发的朋友圈,文案写着:【右手受伤,怎么记笔记。】
  下面还甚至还郑重其事地配了一张图片。
  图片上,这人包着绷带的手艰难地握着笔,桌上的笔记本页面空白一片。
  ……
  这黑色头像出现的姿势太突兀。
  他差点忘了自己加了虞寻微信好友这件事。
  云词在这条朋友圈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本能作祟,反应过度,直接反手关了微信。
  只是关闭微信后,那张照片还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无可避免地想起,这人是因为他才受伤的。
  大课休息间隙,临近下节课上课前。
  原先出去的人都陆陆续续又回到班级。
  一班全体同学整整齐齐坐在自己的那一侧位置上,看到二班班长冷着脸穿过中间那条“三八线”,走进了他们一班的区域里。
  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有人埋头,互发私信。
  [?]
  [有没有人看清了,是什么东西?]
  [战书吧。]
  [这战书密密麻麻的,字好多,看不清。]
  [可能三言两语不足以表达彼此之间的仇恨。]
  [……]
  虞寻坐在后排,和班里其他人隔开了一些距离。
  云词走到最后排,居高临下地站在虞寻面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想来找事——这架势实在和高一那会儿,他甩成绩单的样子没什么区别。
  ——“啪”。
  但这次甩在虞寻面前的,是一份字迹工整的课堂笔记。
  “刚写完,”云词甩完笔记本之后,用一种“你爱要不要吧”的语气解释说,“突然看这本本子不顺眼,不想要了。”
  虞寻单手拎起笔记本,顺便翻了下,他每一页都停留了很久,似乎扫得极其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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