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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外空间(近代现代)——夏六愚

时间:2024-03-19 13:14:16  作者:夏六愚
  静默几秒,孟亦舟开口道:“登机口在B3,过来吧,我等你。”
  飞机即将起飞,登机口的人排得密密麻麻,犹如一条盘旋于云端的长龙。孟亦舟站在人群最后面,他旁边突然走来一个主管打扮的漂亮女士。
  那女士手里端着一杯泡好的美式,态度恭敬,她称呼孟亦舟为小孟先生,跟他闲聊了几句,又问需不需要为他准备贵宾休息室,孟氏是海航集团的三大股东之一,孟亦舟也就算这家航空公司的半个小老板。
  “不用麻烦,”孟亦舟抬起脸颊,微微一笑。
  他笑起来很好看,尤其配合着窗外的一束阳光。女主管笑得越发柔和,说:“好的,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女主管递上咖啡,“今天我值班,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诉我。”
  “等等,”孟亦舟想起个事,他拿出随身携带的便利贴,在面上写了几个名字:“我刚刚进后台看了一下今天的座位表,还有很多余量,方便的话,麻烦把我们六个人的位置排在一起。”
  “您稍等,我马上帮您安排。”女主管立马通知后勤人员查看剩余的座位,确保在不会影响其他乘客下,通知乘务组,做了调换。
  进了客舱,孟亦舟把新的登机牌分下去,手里还剩三个,12座AB,和11座C,他想也没想,把C座塞进李翘手里。
  然后十分自然地对旁边的沈晚欲说:“我俩的座位还在前面,走吧。”
  “嗯,”沈晚欲应了声,“好。”
  飞机撞破云层,划出一道蓝白相间的线段,今天风大,冲上万里云霄还在摇晃。
  甜美的客机播报在头顶响起,孟亦舟却注意到沈晚欲坐姿不太自然,他问:“你恐高吗?”
  “如果恐高的话,我就申请坐高铁了,”沈晚欲低头,腼腆地笑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坐飞机,也是第一次感受悬在万米高空的感觉,好奇中难免有点紧张。
  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缓解沈晚欲的不安,从飞机开始起飞孟亦舟就偏着头跟他聊天,聊最新的视觉技术数字特效,聊这次审核剧本的监制有多难缠,也聊恐高是一种病因不明的精神疾病。就在这时,机身突然大幅度地晃动了两下。
  沈晚欲下意识去扶椅把手,慌乱中却抓到了另一只手。
  指尖相碰,很快就松开,短暂不过一秒。
  等机身平稳了,孟亦舟说:“别怕,颠簸是正常现象。抓疼你了吗?”
  “没事儿,”沈晚欲用拇指擦着粗糙的掌心,脑子里信马由缰地想,手上茧子真多啊,摸起来会不会不太舒服。
  “诶,你看外面,”孟亦舟对沈晚欲沉默的寓意毫无察觉,越过他半个身子,把挡光板往上推。
  风猖獗而起,吹散了层叠的云,日出将霞光碾成碎末,无数道金芒从云海中直射而出,环绕着机身,美得惊心动魄。
  沈晚欲微微前倾,水汪汪的小鹿眼像下过一场湿漉漉的雨,天真,明亮。他叹道:“好漂亮。”
  “这是耶稣光,光线通过胶体,经过云雾的反射形成光环,是一种很奇妙的光学现象,”孟亦舟抬起相机,捕捉着镜头后的风景,“听说是好兆头,看来这次戏会排得很顺利。”
  镜头摇晃,背景过曝,理论上来讲,这只能说算是废片。
  但孟亦舟看着少年沉迷的侧脸,肩后横铺着的万顷霞光,嘴角很轻地弯了一下,点了保存。
  飞机落地是中午,当地地表温度突破了今夏以来的最高气温。
  酒店偏偏定在南湾广场,打车四十分钟,进了大堂又碰到旅行团,多等了半小时,其余人又热又累,无精打采地坐在门口的沙发上吹空调。
  孟亦舟穿着被汗水晕湿的衬衣,有条不紊地报着每个人的身份证和名字。
  前台妹妹手忙脚乱地操作着新系统,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说:“系在是不好意思啦,让您够等啦。”
  孟亦舟礼貌地说没关系,笑着跟她讲:“旅游旺季嘛,客人多,能理解的。”
  前台妹妹鼓捣半天,递来房卡和用餐劵,脸红红的,也笑盈盈的。
  孟亦舟说了声谢谢,房间两人一间,分了房卡后就各自散开了。
  他左手推着沈晚欲的行李箱,右手拽着背包带子,上了电梯,打开房门,却没立刻跨进去。
  大厅放着一扇日式屏风,布艺沙发铺满红玫瑰,餐桌上有红酒,空气中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沈晚欲先他一步走进去,回头笑说:“好像是夫妻房。”
  玩笑口吻化解了空气中淡淡的暧昧和尴尬,孟亦舟环视一圈,说:“是家庭房吧,有一间小卧室。”
  放下背包,孟亦舟目光落在某个地方时,几乎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
  沈晚欲瞥见,问他:“怎么了?”
  孟亦舟淡声道:“环境还行,就是地扫得不怎么干净,桌子角有根头发。”
  沈晚欲被大少爷的挑剔逗笑了,他走到矮几旁,弯腰捡起那根不起眼的头发丝,丢进垃圾桶:“看来五星级酒店的保洁还是比不上孟少家里的,回头找经理问问,重新打整一遍。”
  孟亦舟的朋友都喊他孟少,不过他还是头一回听沈晚欲这么叫,怪新鲜的。
  “你叫我什么?”孟亦舟挑眉。
  “孟少啊,”沈晚欲慢条斯理地说,“跟我住的这三个月没仆人打扫卫生也没月嫂照顾饮食起居,委屈孟少了。”
  孟亦舟靠着柜门,抱起双臂:“调侃我?语气要不要这么明显?”
  “有么?”
  孟亦舟偏头,露出左耳:“我听着就这意思。”
  “你说是就是吧,”沈晚欲无所谓地耸耸肩,也不辩驳,然后弯腰专心鼓捣他的行李箱去了。
  他躬着身,露出腰间一截,有肌肉,线条很利落,那后颈垂着,弧度漂亮,还有种易碎感。
  孟亦舟安静地站着,微微敛眸,喉结滚动。
  沈晚欲转头,对上那束探究的视线:“看我干嘛?”
  “没什么,”孟亦舟轻轻一咳,拎起背包,“我去小卧房了,主卧留给你。”
  沈晚欲拦住他,指着宽敞明亮的那间:“还是你睡主卧吧。”
  “我平时抽烟,有露台方便些。”
  孟亦舟不跟他客气,拎包进去,坐下就开始工作,落实了场地租借,又揣起房卡和钱包,准备去附近商场买点衣服和日用品。
  “我要去商场,你有需要买的东西吗?”
  沈晚欲叠着衣服,头都没回:“不用,我都带了。”
  等行李全部收拾好,衣裳裤子挂进了衣物间,已是满身大汗。
  酒店不久前翻新了一遍,浴室里的设施十分完善,洗手台上放着柑橘调的线香、洗漱用品、吹风机、甚至还有电动刮胡刀。
  沈晚欲轻手轻脚地把毛巾挂去架子上,拿了一瓶小小的洗发露,又弯腰研究花洒,好半天才找到热水管朝哪边拧。
  温水哗一声冲下来,洗掉了身上的汗渍,人都舒爽地叹出一口气。
  浴室安装着音乐自动播放器,莲蓬头一开,一首粤语歌随之响起,他没住过这么贵的酒店,也不敢乱动那些设备,索性随它去。
  沈晚欲顶着水流,双手胡乱地揉着头发,泡沫顺着额头往下淌,打湿了他的眼睫。
  当歌唱到“来拥抱着我 形成漩涡,卷起那热吻背后万尺风波”时,似乎听到了电动窗帘拉开的声音,他耳朵一动,身后紧接着照进来一道强光。
  心里生出一丝不妙,沈晚欲湿着双眼转过身,结果看到了电动窗帘徐徐展开,露台有个人在抽烟,是孟亦舟。
  四目相对间,孟亦舟懵了一般,保持着烟抬到一半的姿势不动了。热水哗啦啦冲下来,打湿了沈晚欲的眼睛,打得他睫毛不停地颤抖。
  两人隔着一扇水汽氤氲的透明玻璃,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尴尬迅速在空气中蔓延。
  谁都没说话,这沉默仿佛没有边际。
  不知过了多久,指尖掉落了一截长长的烟灰,烫得孟亦舟回神:“那个,你等等啊,我去关。”
  他飙风般冲进里屋,在墙上找控制窗帘的按钮,手磕在坚硬的墙面上疼得他直嘶气,开关就是他妈的按不准。
  等窗帘缓缓合上,沈晚欲动作迟缓的低下头,看见自己身上的泡沫被全都重刷得干干净净时,表情几近石化。
  孟亦舟背贴墙站着,发了五六秒呆,抬起手狠狠吸了一口烟。
  说句不着边的话,别说隔着一扇雾面玻璃,就是脱光了睡一张床也不是多大的事。可孟亦舟就是莫名心虚,以至于沈晚欲洗好澡穿好衣服出来,房间早已空无一人,手机上倒是有一条他发来的消息。
  “餐厅在二楼,过来吃饭报房间号就行。”
  晚上回房的时候,两人默契的没提窗帘的事。
  唯一的变化是沈晚欲进卫生间会认真检查自动按钮的开关,孟亦舟也不再去露台抽烟。
  那晚孟亦舟睡得不踏实,他做了一场旖旎的,潮湿的,仿佛长镜头般的梦。
  耳旁反复响起滴答声,镜头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曼丽,仿佛水墨画徐徐铺开,白色勾边,线条逶迤,樱桃红艳,氤氲水汽笼罩着少年,浸湿他那双翠绿色的天真无辜的眼。
  孟亦舟猛然惊醒,入目一片白花花的天花板,他口干舌燥地坐起来,窗外的阳光透过缝隙洒进来一缕,照亮了他惊慌的面容。
  房里空荡荡的,不见梦里的人。
  孟亦舟察觉到什么,喉结一滚,低声骂了句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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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稣光科普来自百度百科——云隙光是从云雾的边缘射出的阳光,照亮空气中的灰尘而使光芒清晰可见。照耀地面的云隙光,在西方国家被称为耶稣光或上帝之光。许多电影、画作、动漫画也常使用洒落地面的云隙光作为神圣、崇高、救赎的象征。
 
 
第12章 地下影院
  今早要开剧本会,时间定在早上九点,关上房门,沈晚欲走了两步,就见着电梯口站着一抹高挑的身影。
  孟亦舟听见动静,回头对上了沈晚欲的视线。
  沈晚欲面不改色,抬手打招呼:“早啊。”
  “早,”孟亦舟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问,“吃早餐了么?”
  沈晚欲说吃了,晃晃手里的文件夹:“回房拿点东西。”
  “这么快就搞定了?”
  “第一版而已,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细化,”沈晚欲眼尾泛红,熬夜熬的。会议要求开场先做一个简单presentation,沈晚欲昨晚熬了大半宿整理相关的资料,今早起床困得不行。
  孟亦舟点了点头,将视线从沈晚欲脸上移开,没再多说什么。
  电梯还在上升,俩人各靠电梯一侧,无声中就形成一条泾渭分明的线,气氛也在沉默中迅速骤降。
  过了两秒,沈晚欲突然开口:“单独跟我待一块尴尬啊?”
  孟亦舟手摸鼻尖,正思索着适合打破僵局的话题,听到这话,手指顿了下。
  孟亦舟放下手臂:“之前有点,现在好多了。”
  沈晚欲说:“就因为你不小心看见我洗澡了?”
  没想到这人这么坦率,说实话,自从做了那个梦,孟亦舟总有意无意地避着沈晚欲,回房的时间基本错开,而因着沈晚欲方才玩笑般的挑明,两人又恢复了自在的相处模式。
  既然说开,那股别扭劲也就没了。
  孟亦舟嗤笑一声,说:“其实那天我检查了一下,窗帘的按钮确实有问题,不过已经让酒店人员来处理过了。”
  沈晚欲耸了耸肩,语气还挺轻松:“意思是我以后能随心所欲的洗澡了?”
  “你这两天难不成是偷摸着洗的?”
  “一般你睡着了我才进浴室。”
  孟亦舟问得一本正经:“怕我看啊?”
  沈晚欲接得十分自然:“你不都看光了么。”
  “没太看全,”孟亦舟转头,从沈晚欲身上板正的短袖衬衫看到了水蓝色的牛仔裤。不知为何,眼底带了狡黠的坏,“就只看到腰细腿长什么的。”
  “那回头我也看看你的。”沈晚欲一笑,眼神不太正经地在孟亦舟腰间绕了一圈。
  叮咚一声,电梯到二十七楼。
  孟亦舟绅士地按着快门键让沈晚欲先走,沈晚欲先去找会议厅,转头就把这玩笑话忘了。
  八点十五分,人员陆陆续续的进会议厅。
  男生西装革履,女生职业套裙,只有沈晚欲还是衬衣配牛仔裤的清淡模样。
  他今天的打扮和平时无异,除了高挺的鼻梁上戴着一副镜架磨损严重,又老又旧的银色边框眼镜。
  “师弟,你近视?”李翘点了下自己的眼睛。
  “有点,”沈晚欲用指节抵着眼镜框往上托了托:“左边300度,右边200度。”
  李翘好奇地盯着沈晚欲的眼镜看:“这什么款式,我还从来没见过。”
  “记不太清楚了,”沈晚欲盯着桌面上的笔,有点腼腆,“好多年前买的。”
  小学六年级配的,那会儿为了省电,沈晚欲总是趴在一张高度不合适的小木桌上写作业时,把台灯调到最暗,这么一写就是好些年,把眼睛熬成了近视,宋丹如非要带他去配眼镜,到了店里,他指着价格最便宜的一副说喜欢,然后一直用到了现在。
  孟亦舟忽地跨进一条长腿,放下笔记本电脑,在剩余的一小块空位上坐下。
  一屁股被挤到边上的李翘啧了声:“那边不是有座位么?你非得挤这坐?”
  “沈晚欲要做报告,我帮他调PPT,”孟亦舟动作娴熟地打开电脑,头也没抬,“要不你来?”
  李翘:“......”
  这时制片人进场,身后跟着个助手。
  李翘不好再说什么,灰溜溜让出位置,滚去一旁坐好。
  监制名叫黄永艰,四十来岁左右,表情严肃,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黄永艰按惯例讲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开场白,下面开始做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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