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办公室的门,没见到周柏安,倒是看到了李翘。
李翘大喇喇地坐在教研室唯一一张布艺沙发上,戴着耳机跟朋友打语音开黑。
“操!左边有人!快掩护我!”
“愣着干什么?上啊!爆这孙子的头!”
孟亦舟迈步走过去,李翘打手游打得十分专心,完全没注意逼近的脚步声。
前后不过一秒钟,小人越塔的时候死了,李翘气得摔手机:“这都带不动,我他妈真服了!”
孟亦舟侧脸上挂着薄汗,他用鞋尖踢了踢李翘的脚:“服谁?”
摘了耳机,抬头没想到看见好兄弟,李翘就笑了:“你怎么在这?”
孟亦舟反问:“这话不该我问你。”
“我来找周老板报道啊。”
孟亦舟弯腰越过李翘,打开小冰箱,拿走一瓶冰水:“你也是这个剧组的?”
“宾果。”李翘打了个响指。
李氏最先靠制药厂发家,生意做大以后就选择在美国上市,几年前又成立了控股影视传媒公司,开始投拍电影,算是一只脚踏进这个圈子了,李翘本科读视觉专业,也是为以后继承家业做准备。
李翘搭着孟亦舟肩膀,吊儿郎当地说:“你那什么表情,看到我不高兴?”
孟亦舟拧开瓶盖,仰头闷下半瓶矿泉水,说:“你不是一向最讨厌跟剧组么,这次居然自投罗网。”
“嗐,还不是我爸逼的。”
“李叔回来了?”
“对啊,英国的项目谈下来了,估计得在家歇个十天半月的,”李翘揪起额前的一缕碎发吹了口气,“老头子整天念叨我不学无术,只知道泡妞飙车玩音乐,跟他眼里没一处能看的,还不如和你们去濠江耍一趟呢。”
孟亦舟挑眉:“你怎么忽悠人教授的,他肯让你来混名额?”
“哪儿有那么不要脸,”李翘拍了把他兄弟的胸口,“我明明是来认真学习的。”
孟亦舟嫌弃地挑开他的手,敷衍地点了点头,从进门到现在,他哈欠不断,那双好看的眼睛底下挂着两团乌青,远看不觉得,近看就很明显了。
“昨晚局不是散挺早么?你干嘛去了?”李翘在孟亦舟脸上瞟了两眼,笑容逐渐猥琐,“一脸肾虚样儿?”
“滚!”孟亦舟说他,“你才虚!”
提起昨晚,不得不让人想起沈晚欲。想起他面对咖啡店的经理或者张敬明之流时的不卑不亢。想起他倒出一堆硬币,窘迫又故作镇定的模样。还有他在自己手心里写字,手指温热,一笔一划地滑过皮肤。
孟亦舟手指微蜷,奇怪,烟瘾又犯了。
“我知道了,肯定偷着看片了,”李翘没注意到孟亦舟的走神,自顾自在旁边瞎猜,“我说自个儿撸有什么意思啊,咱们学校这么多漂亮妹妹,趁还没毕业抓紧时间享受下黄昏恋,也为你的大学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嘛。”
孟亦舟笑着骂了声操,没精神跟他掰扯这种没营养的话题。
倒是李翘,越讲越来劲。
他捅了下孟亦舟的腰:“我发现自从你跟江月雯分手以后就不谈了,人都走多久了,值得你为她守身如玉?”
孟亦舟腰间敏感,差点“膝跳反应”要揍李翘,他忍了一下没动手。
“行了你,”孟亦舟撸了下李翘后脑勺,“别没完没了。”
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周柏安走进来,身后跟着三个学生,两女一男,应该是这次参加项目的同学。
师长在上,李翘不敢造次,恢复了正经神色,起身打招呼:“周老师下课了?”
“嗯,7班的空调有问题,再不下课要晕了,”周柏安放下书本,倒了一杯凉水,一口闷到底,擦了下嘴巴,“都别站着了,坐下说。”
周柏安坐在几个同学中间,挨个介绍了一圈。
“李翘,视觉系的,负责摄像。这是廖羽、蒋南和梁斌,都是研一的学生,”周柏安这才转向孟亦舟,“这位是导演系的孟亦舟,话剧由他全权统筹,以后你们有什么问题就直接找他。”
说到孟亦舟的时候,对面那两个面容娇俏的女生互相打眼色,其中一个娇羞地别过脸去了。
每个学校都有风云人物,或长得好,或学习好,或才华出众,孟亦舟齐全了所有因素,是当之不愧的天之骄子。尤其是他十五岁就参与了电影《过春日》的制作,这部戏不止票房过亿,在业界广受好评,还一直被电影解析课的老师拿来当范本讲。
有脸蛋,有才华,家世还出众,这样的男生走到哪都自带焦点。
廖羽附在蒋南耳边:“没想到啊,你男神居然在这个剧组。”
蒋南连忙拐了她一肘:“小点声。”
廖羽羞她,用气音调侃:“害什么臊,天天躲他教室门外偷拍的不是你?”
“哎呦姐姐,我求求你了,待会儿再讲。”蒋南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捂她的嘴。
摄像,演员,导演都到场了,还差一个编剧。
“人是不是还来没来齐?”孟亦舟问。
“还有一个同学,我让他打印资料去了,”周柏安这两天有些热感冒,嗓子沙哑,又接了一杯水咕噜咕噜灌下去。
周柏安放下钢化杯,突然想起件事:“对了,梁斌和李翘跟我去一趟器材室,演出的服装和道具给忘了。”
临走前,周柏安嘱咐其他人多交流,彼此熟悉。
门一关,办公室就显得空荡荡的。
蒋南头一次跟心动男神独处一室,心里小鹿乱撞,脸上带着娇羞的红晕。
孟亦舟跟那两个女生礼貌寒暄了几句,就挑了本书架上的小说,坐去椅子上,把沙发留给姑娘们。
廖羽怂恿蒋南上去搭讪,她扭扭捏捏地说不敢。
廖羽性格泼辣,恨铁不成钢地瞅了好姐妹一眼,自己上了。
“孟师弟,我再帮你介绍一遍,染茶色头发那姑娘是我闺蜜,叫蒋南,是研一戏剧研究史的学生,”廖羽调出二维码,“加个微信呗,方便以后联系。”
孟亦舟偏头,看了蒋南一眼。
蒋南如花般的脸庞满含羞怯,她微微垂首,抬手把鬓边碎发挽到耳后。
孟亦舟认识蒋南,那姑娘经常在他课桌里放早餐,假装不经意间从他们班教室路过,送他圣诞礼物,孟亦舟曾经明确的拒绝过她。他尊重每一个女孩,回应不了的感情,绝对不会给对方一丝一毫虚假的幻想,也无意享受爱慕和崇拜。
事实上,孟亦舟骨子里对这个世界保持着绝对的疏离,欲望少得可怜,无论是名利还是爱情。
孟亦舟收回目光,温声道:“不好意思,我不玩微信。”
廖羽:“……”
虽然微信才出了几年,不过电影学院这帮人最讲究时髦,几乎每人都玩。
“QQ呢?”
“没有。”
“微博?”
“也没有。”
“那留个电话总可以吧,”廖羽咬牙微笑,“还要一起工作三个月呢,刚刚苏教授也说了,有什么事都来找你。”
这个理由孟亦舟说不出不,不太走心地报了串数字。
他说话时漫不经心,注意力被窗外一个高挑清瘦的身影吸引,正打算偏头看看是谁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倏忽打开。
来人居然是沈晚欲。
对上彼此的视线,两人稍稍愣了一下。
这时候周柏安和李翘他们也回来,他一见沈晚欲就笑道:“小沈来了呀,资料带来了么。”
沈晚欲眼里那点愣怔很快消失,他扬起手里的牛皮袋:“全都弄好了。”
周柏安揽过面容清俊的少年,“过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编剧,沈晚欲,文学系的第一名。”
李翘没料到会见到熟人,搡了搡孟亦舟:“有缘千里来相逢啊,这都能碰到。”
孟亦舟被他搡回神,脸上的笑容瞬间化开:“好巧。”
沈晚欲举止大方,言笑晏晏:“孟师兄好啊。”
孟亦舟扬眉:“师兄?”
沈晚欲拎起胸前的校牌,在半空中晃了晃:“你大三我大二,叫你声师兄不应该?”
上面有一张一寸照片,白底的。少年的头发剪得很短,穿着统一发的校服,白皙光洁的额头下是一双明亮的小鹿眼,看起来纯真又干净。
孟亦舟坦然接受这个称呼:“那确实应该。”
“怎么,”周柏安敏锐地察觉到两人间的暗流涌动,问道,“你们以前认识?”
“嗯,”孟亦舟应了声,冲沈晚欲轻轻一笑,“昨晚刚认识的。”
“既然认识,我就不挨个介绍了,”周柏安倒是没追问他们相识的过程,对另外几个学生说:“人到齐了,我们开个小短会。”
短会的内容很简单,大概是确认谁谁负责什么工作之类的云云。
众人的专注力都在导师身上,只有孟亦舟悄悄朝左边挪动了一下凳子,跟沈晚欲坐成一排。
他偏过脑袋,问道:“好些了吗?”
沈晚欲正专心致志地记着笔记,听到他这话停下了笔,小声回答:“吃了药,没什么事了。”
他穿着一件烟灰色的polo衬衫,领口洗得松垮,白皙的后颈就这么明晃晃地露着,那些红疹子还没完全消散。
孟亦舟的视线留在那上边:“我发现你这人说谎都不带眨眼的。”
沈晚欲顺着孟亦舟的目光摸到自己的衣领,提领拢衣,遮住红痕:“你不也一样。”
孟亦舟微挑一侧眉锋:“什么意思?”
沈晚欲以拳掩唇,也偏头在他耳旁说了句话,是刚刚告诉廖羽的那串号码:“怎么跟给我的不太一样啊?”
孟亦舟笑看着他说:“早说了给你的是私人电话,当然不一样。”
沈晚欲又问:“打得通吗?”
“你打过吗?”
沈晚欲想了想:“还没定好餐厅。”
这人嗓音低低的,鼻腔里呼出的气息洒落鬓角,又沿着侧脸滑到了侧颈,留下一丝潮湿的痒。
孟亦舟抬指不经意般地擦过左耳:“那你尽管试试,你找我的话,保准儿全天候在线。”
第11章 春光乍泄
飞濠江那天,李翘和孟亦舟最先到机场,便在候车厅等其他人。
李翘穿着风情印花短裤和衬衫,妥妥的一枚潮男,高调又张扬。孟亦舟和平时无异,做工精细的缎面衬衫,浅色牛仔裤,浑身上下唯一的奢侈品,只有那枚百达翡丽的手表。
建了个临时剧组群,拉完人,李翘立刻往群里丢了一连串消息。
李翘:到哪了?@梁斌@沈晚欲@廖羽@蒋南。
一分钟后,群里的消息嗡嗡响个不停。
廖羽:我和蒋南取了票,先去寄存行李。
梁斌:我在登机口了。
李翘:@梁斌,我和孟亦舟也在,怎么没看见你?
消息发送成功,李翘抬头找人。
离B3口最近的按摩椅上坐着个穿一身黑色阿迪的男生,微长的头发在脑后随意扎起丸子头,那男生朝他们招了招手。
李翘对着梁斌的方向打了个响指,跟着又发了条语音消息:“沈师弟到了吗?”
等了一会儿,没人回。
李翘伸出长腿,踢了下孟亦舟的鞋尖:“你有没有师弟的号码?打过去问问。”
孟亦舟放下手里那台宝丽来的微单:“谁是你师弟?”
“沈晚欲啊,”李翘没察觉到对面那人拧起的双眉,把师弟这两字喊得极其顺口。
“你谁啊就叫人师弟,”孟亦舟踢了他一脚,“人跟你很熟?”
李翘轻哼一声:“咱俩同级,他都喊你师兄了,我叫声师弟怎么了?”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孟亦舟就听不惯别人叫沈晚欲师弟,扎耳朵。
李翘不耐烦的催道:“快点,打电话问问到哪了。”
还有五十分钟就要飞了,怕人迟到或者出什么意外,孟亦舟拨了个电话过去,那头很快接起来。
“我是孟亦舟。”
“我知道,听出来了。”那好听的声音通过媒体介质传过来,有了些许失真。
孟亦舟原本神色冷淡,一下就变了,连眉眼都弯下来:“我们到登机口了,你在哪呢?”
听筒另一头很吵,背景声杂乱不堪,小孩哭闹,情侣吵架,还有各种各样的售卖广告。沈晚欲用偏头夹着手机,说:“我要过安检了....等会儿打给你。”
负责检查的工作人员让沈晚欲打开行李箱,跟他说着哪些东西不能带,又从他箱子里搜出了一件又一件”违禁品”,例如白凉开、充电宝、防蚊喷雾,还有些日常的生活用品,身后的乘客许是等着不耐烦,抱怨了几句。
沈晚欲边走边回电话,说话时声音带着明显的喘,还有车轮子滚动的咕噜声。
孟亦舟说:“你拎着行李吗?怎么没办托运?”
沈晚欲说:“行李箱可以寄吗?”
孟亦舟说:“可以啊,进大厅取了登机牌就能办。”
短暂地失了会儿声,沈晚欲开口:“我不知道,我第一次坐飞机。”
一瞬间心脏就像被掐了一把,酸酸软软的。孟亦舟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觉。
每次出远门,他只带背包和微单。日常用品可以落地买,对他来说,有钱就能解决一切,况且他家在濠江氹仔还有房产,一整栋空着的别墅,里头放着各大品牌商寄来的限量版服装,也有管家会定期更换的日用品,根本就不需要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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