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四天,虽然密信和奏疏比前几天少些,但求见的大臣却比之前三天都多,石忞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谁让她没有后嗣国本不稳。加上眼睛又比第一天好了不少,便召见了连着两天求见的罗布暔,算稳了他们的心,才再借身体欠安打发走了其他大臣。
期间文昱每天都会来一次,前两天完全看不见,石忞不得不装睡,后面能看见一些了,才敢露面,就算是这样也还是被她念叨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
有说她光顾着国事不顾身体,才生的这次病,还让她以后也要顾着点身体。也有怀疑吕建一的医术,觉得石忞只是偶感风寒而已,怎么都三四天了还没好,诸如此类的,最后还没忘夸奖步千雪一番。
步千雪也趁着石忞一天午睡的时候偷偷打开了书房的暗格,和她看到的一样,第一层是密盒钥匙和她写的书信,翻了一下,信是按时间顺序从下往上放好的,她没动自己的,直接拿出第二层最下面的信开始看。
信封和放在最上面一封信一样什么都没写,但以她对石忞的了解,摆放顺序应该和她的信是一样的,打开一看,落款日期竟是建平四年的,果然顺序是一样的。
没看这些信之前,她好奇,随机看了几封以后反而更好奇了,因为这些信的内容很平常,就是汇报一些工作或对某人的调查结果,有些还没密信机密,她觉得完全没必要收藏在这里。
信的内容很简洁,落款只有一个日期,她还是一样不知道这些信是谁写给石忞的,反正不像她熟知的任何一人的笔迹。
石忞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因为午睡她们都是分开睡的,甚至从第二天开始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步千雪都会先佯装在书房睡,然后才会摸到寝殿和她一起睡。
明明就在自己家,明明她们已经定亲,却只能拉拉手,最多亲一下,真的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都怪这该死的封建守孝礼仪!
但凡事都有两面,也正是因为两人只能偷偷摸摸睡在一起,反而让步千雪觉得特别刺激和兴奋,每次都很和她兴致勃勃的说好久,这是石忞没预料到的。
一直到昨天中午她们都相处的挺好,她只是有动作还没说什么,步千雪就能猜到七八分,就连路关初他们都说她们越来越有默契,但也就是昨天下午,她们两个吵了一架。
虽然只吵了几句,但也是吵架,还是她们从认识到在一起以来的第一次吵架,也是从昨天下午开始,两人相处的气氛就有点变了。
虽然步千雪还是一如既往的照顾她,但是却不再留宿凤德宫,不再有笑声,就连话也是能少说就少说,早上照顾她用完早膳批完密信和奏疏后就找借口走了,连午膳都没用,她也没留,她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两人就这样开始了不像冷战的冷战。
其实今天她眼睛已经大好,完全可以自己处理政事,却刻意没说出来,就怕步千雪顺势连密信、奏疏也不批就直接走了。
步千雪走后,石忞一个人在书房想了很久,任然觉得自己没错,反倒想明白一个事——步千雪最近变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有什么就说什么,会隐忍了。
两人开始不像冷战的冷战后,她有好几次都想用读心术,但到最后关头还是忍住了,自从她意识到自己对读心术有一定的依赖性后,就开始克制,能少用就尽量少用,但对大臣该用还是会用,毕竟她需要了解他们是否忠诚,而且也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揣摩他们的心思。
步千雪不在,政事也处理完了,她又不想召见大臣,就去了长安宫,这是她眼睛受伤后第一次出凤德宫。
长安宫被她下令禁止出入后,就再没有人进去过,再次入内仿佛又回到了试验那天,两人三天多浓情蜜意的场景也接踵而来,对比现在,真是有点讽刺。
她把研习室内有害物质收拾了一下,才让路关初安排人进来打扫,自己则去了测绘室,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事的路关初经验十足,再次叮嘱打扫的宫侍什么能动什么不能动,再在一旁盯着。
路关初对这些瓶瓶罐罐是有些好奇,但除了陛下自己说起之外,她从不主动发问,知道陛下对这些瓶瓶罐罐很看中,她也觉得这些都是好东西,现在却多了一丝害怕。
正在长福宫看书学习的步千雪听说石忞去了长安宫,书都不看了,直奔长安宫。
石忞已经下了解禁令,内禁军和宫侍也不敢拦她,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研习室外,正好看到路关初在关门,便让半月把她叫过来问话。
第一百六十四章
步千雪一问才知道石忞并没有弄那些危险的瓶瓶罐罐, 而是在旁边的测绘室写写画画,便放了心,也没有要进去的打算, 叮嘱了路关初两句就走了。
测绘室内, 石忞完全沉浸在试验失败的反省和设计中,正在为上一次失败做深刻总结,直到外面有声音响起才侧耳听了一下, 但因为对方说话声音较小,听不清, 以为是宫侍, 就没有再管。
回长福宫的路上, 步千雪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上午还说有点看不清晰字, 下午就能写写画画了?
一种被骗的感觉和愤怒瞬间涌上心头, 席卷全身。
等石忞被路关初多次提醒才从测绘室出来时,已经快到晚膳时间。
路关初第一时间向她禀报了步千雪来过的事, 石忞这才知道之前说话的是步千雪,而非她以为的宫侍。
再次体会到步千雪还是很关心自己的事实, 顿时让她一天的不快和郁闷瞬间烟消云散, 高兴的要去长福宫找步千雪一起用晚膳。
“中宫已经回府了”见陛下这么高兴, 路关初实在是有点不想泼她冷水,但这会不说,一会真去了长福宫, 就成了她的罪过了。
回府?除了步侯府, 不做他想。天堂和地狱的转换不过瞬间,石忞的脸顿时夸了下去,耷拉着头, 眼睛快眯成一条线,这样的陛下,让路关初都有点害怕,仿佛随时都能炸起来,烧毁一片。
回凤德宫的路上,石忞坐在御撵上,目视前方,一言不发,快到时却突然改口去了校场。
路关初就在边上看着没用晚膳的陛下,在校场里疯一样的练习骑射,直至天黑方才罢休。
第二天,是一月两次的大朝会,石忞恢复了往日作息,早起看书,用过早膳后准时抵达承天殿开始早朝。
在她的授意下,今天不仅都城七品以上的官员都来了,会宾馆内还没走的各国使臣也来了。太皇太后薨逝头三十日后,就有一些西南官道的小国使臣上奏疏请求归国,她都批准了,并让礼部按当初赐予的单子给予回礼。
到现在,那些西南官道上的小国使臣已经陆陆续续都请辞走了,只有安国、庆国、狼国、布拉克和南罗五个毗邻华朝的藩属国使团还在,今天正使和副使都来了,康国虽然没有使团,但是身穿亲王服饰的宣常乐就站在石忞的左下手。
行礼毕,石忞便让路关初当朝宣读了一道圣旨,按五国国王性别,分别赐予亲王服饰春秋、夏、冬三季各两套,爵弁服一套,王妃或王夫服饰夏、冬两季各两套。
另外还针对各藩属国特别紧缺的资源,对应的进行了一些赏赐,比如各国都想要也需要的明道学院进学名额,布拉克、南罗和狼国缺乏的铁器、铁锅等,庆国、安国缺乏的新式农具等,大部分藩属国都缺乏的生育水资源,另外还赏赐了一些珍贵玉器等,算额外赏赐,但不算厚赐。
因为华高祖没明说却有明做的文化入侵基调,再加上后续皇帝的不断继承和发扬,独创了赐服藩属国国王的制度,才有了现在各藩属国服饰和文化都受汉文化影响的成果。
抠门如石忞,都没有把这一项废掉,只是减少赐给的数量和款式,并不在赐给藩属国高位大臣,改为只赐予对应衣服图纸,所以她赐的数量比起之前的任何一位皇帝都算不上厚赐。
所以赐服给各藩属国国王和王妃或王夫是惯例,也是必不可少的,只是并不全是赏赐亲王服饰,因为藩属国也是分等级的,越听话汉化程度越高等级就越高,对不听话的藩属国就最多只赏赐一套郡王服饰,其他的一概没有,最常获得这种待遇的藩属国是布拉克。
待遇最高的则是康国,因为它不仅是华朝最忠实的小弟,也是服饰和风俗最接近华朝的,更是每次进贡物品最多的藩属国,又最安分,所以才有这样的礼遇。
但今年石忞一视同仁,全都赏赐予亲王服饰,既是明着奖励他们,也是变相安抚拉拢他们,另外也算是犒劳,毕竟这段时间他们为太皇太后守孝也挺辛苦的,但更重要的是为了让他们在未来几年安分守己,因为她不希望未来几年再有战事发生。
之所以没有赏赐华朝特有的绫罗绸缎、茶叶和瓷器等,不是她抠门,而是之前朝见时就已经按比例赏赐了,要离开时,礼部自会按程序一起给予,所以就不重复赏赐了。
她算了笔账的,赏赐他们的礼品虽然比上次朝贡时多了些,但对比他们进贡来的价值,总体来说并不亏,只因赏赐藩属国走的是国库的账,所以才如此较真。
另外还恩准他们可以提前归国,不用再刻意留在繁都给太皇太后守孝,回国后按各自的习俗守孝即可。
虽然有些藩属国正副使没明着抱怨,但心里的埋怨和不高兴,几乎不用想都能猜得到,比如像布拉克这样游牧为主的国家丧葬礼仪就和华朝有较大区别,不爽肯定是有的,但入乡随俗,他们也没得选。
不是没有藩属国上请辞的奏疏,而是石忞自有她的考量,选择了留而不发,以至于第一个吃螃蟹的都没吃成,其他的人也就更不敢再吃了。
如今离开的时机已经成熟——各藩属国包括狼国都再次奏上表忠心的奏疏,收尾也做的很利索,各正使也受到了熏陶和敲打。自然也就到了放他们各自归国的时候。
各藩属国使臣高兴的领了旨,天知道他们有多烦——每天下午都要到文宣殿外守孝一个时辰这件事,现在赏赐得了,陛下也准了回国之事,真的是要多高兴有多高兴,退出去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而他们中最高兴的要数狼国副使,因为前段时间,国王不仅撤了暗杀安国正使的任务,还派了人快马加鞭派送了请罪的奏疏和人头过来。
直到现在他都还清晰的记得那时求见陛下时的惶恐和不安,尤其是陛下没说话的那段时间,简直让他如芒在背,幸好最后陛下只是斥责了几句,就宽宏大度的赦免了他们的罪过。
至于刺杀安国正使这件事,他有绝对的自信没有留下任何把柄,再查也查不到他身上,全然不知道石忞其实已经知道此事,所以从头到尾只字未提。
要不是看在他之后没有再出手,狼霸权的奏疏又言辞恳切,认错态度端正的份上,她才不会宽宏大量的放他一码。
当然这些都只是表象,更深层次的原因还是石忞目前不太想再大动干戈,只想一心按规划实施新政,完成华朝自救改革。
宣常乐见不得他们获得亲王服饰赏赐后那副喜不自胜的样子,直接眼不见为净,心里鄙视的不行,心想:沐猴而冠,穿上也不见得像亲王!
亲王爵和王爵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是待遇还是有不少区别的,比如俸禄、仪仗队等或多或少都有些差别,而且极为严格,但凡有错既为逾越,被人参一本受罚算轻的,重者降爵都有。
但各藩属国国王就没那么严格,一来山高皇帝远;二来他们又不领华朝的俸禄;三来他们虽然只是小国国主,但毕竟也有自己的领土和百姓,所以就算华朝只赐予他们郡王爵服饰和金印,他们在本国内还是会按亲王级来准备仪仗等。
华朝作为宗主国,总不能因为藩属国国王在自己国内穿亲王服饰和享亲王仪仗,就派兵大举攻打他们,毕竟又不是大张旗鼓的称帝,所以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心照不宣。
像宣常乐现在的特殊情况,华朝是没有先例的,石忞便定了下规矩,按礼享亲王仪仗等待遇,并给予安排临时王府,侍卫、仆从等由礼部从户部、兵部调遣,但不给予亲王的俸禄,而是按正一品给月俸银。
意思是她领到的钱就是她自己的了,而且还不用管府中的日常开支,全由礼部负责,但只要她一走,王府就会收回来,侍卫、仆从等人员也会从那来就回那去,不会跟着她一起回康国。
云处安被符尧擒拿献给华朝后,康国国内一些有识之士就自发来繁都投奔宣常乐。到现在,宣常乐身边已经聚集了三十多名康国人,才总数有了些可用之人,毕竟和她一起来求学的也比她大不了多少,不好驱使。
各藩属国使臣都走了之后,谷运筹等大臣才开始奏报政事,连着好几天没上朝,奏报的大臣还挺多的,石忞认真聆听一一处理,一时无法决断的就改日再议。
第四件事毕,奏报的大臣领命退回了自己的位置,吏部尚书段云洁这才双手持笏站了出来,大声奏报道:“启奏皇上,官吏自古以来皆为一词,实则官与吏截然不同,官者执掌尔,吏者办事尔,官少而吏多,且官有俸禄而吏无,以至众吏不得不靠陋规而活。如今我朝已颁布官员管理律法,吏却任然靠陈规管束,恐约束不足,无法可依,臣建议制定相关律法,规范管理天下胥吏”。
段云洁说完,整个殿内鸦雀无声,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她看,就连站在前面的宣常乐也忍不住侧头看了两次,脸上表情也都各异,有的人为她担忧,有的人则等着看笑话。
胥吏收受陋规,这是整个华朝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但都是心照不宣的,像段云洁这样明目张胆、堂而皇之的在大朝会上说出来,恐怕是有史以来第一人,自然效果斐然。
唯独谷运筹、齐铭、罗布暔和难得来上一次朝的云鼎凡一脸放松,前三人是因为了解段云洁的大致性格,知道她历来谨慎,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而云鼎凡是觉得她说的有理。
云鼎凡早就觉得天下胥吏应该好好管管了,一天天欺上瞒下,上下其手,简直就是朝廷的蛀虫,百姓的噩梦!若是不加以管束,华朝早晚得败在这些人手里!
石忞反问道:“如今我朝胥吏虽无确切律法管理,但也是有规矩可依,并非无法无天,而且夺职与否,全凭官员拿捏,何故费尽心力专门制定律法?”。
“非臣杞人忧天,我朝开国之初县衙胥吏不过百十来人,皆为百姓服役,名声尚可,道宗时管束不严,胥吏多有作恶犯科者,以至成宗大怒将之全部贬为贱籍,由服役制变为聘、承制,名为聘,实为陋规所养;名为承,实为当地豪强恶霸,欺上瞒下,富有者房屋千间,良田千亩,对百姓极尽剥削之能,对官员,糊弄要挟亦有,名声臭上加臭。
至今,县衙胥吏遍者几百,多者过千亦有,省府级衙门更是人浮于事。吏虽非官,却是实际办事者,与百姓直接接触,自成朝廷脸面代表,若再不加以管制约束,只怕损我朝根基者胥吏也”段云洁答的掷地有声,面露愁容。
让本来想怼她的一些大臣都被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吓退了,毕竟是涉及到朝廷根基的大事,若被人理解成包庇自己的胥吏引火烧身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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