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不好, 病就反反复复,食欲不振,半月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恨不得把那谁谁谁绑过来,当然,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石忞又批阅了一会奏疏,路关初才姗姗来迟,听到步千雪已大好,她才放了心,多的却不敢再问,也不敢再去看她,怕她真的变了心选择离开,让她放她离开。
每次只要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她就心神不宁,然后会忍不住越想越多,索性能躲一时是一时,当起了缩头乌龟。
一心忙于政事,也不敢再让路关初去打探步千雪的消息。
下午,她分别召见了吏部尚书段云洁和云鼎凡、吴礼立、邱协三人,对于官员管理和都官、地方空缺事宜,她一直都很关心,现在又有一批实习储备官员,更是上心。
当然,她更上心的还是今早春耕大礼上各种吐槽的几位大臣,她本来准备让苏旱在翰林院历练完今年就抬升下放,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直接平调下放地方即可。
至于丰柚,她还是记得的,西征前为副都御使,临时任监军,凯旋归来后加封太子少保,常常以功臣自居,口不择言,心已经大了,故而没有再授予实职,既然这么能说,那还是当言官吧,正好华后区督察府还缺一位督察史。
正二品的虚职加上正三品的实职,已经是她能给她的最大职务,机会已经给了,要是干不好,那就别怪她了,闲职青福不享,非得赶鸭子上架找罪受。
私下和云鼎凡三人详谈,她才发现云鼎凡虽然性格张扬,但会的也很多,尤其擅长机关、算数,还心细,倒是个智囊团潜力股,对她虽然恭敬却毫无畏惧,这点难得的她很喜欢。
而久经官场的吴礼立从进来到离开都是谨言慎行,又在地方多年,所知颇多,也不失为一个好参谋。唯有邱协才能平平、表现平平,实在入不了她的眼。
巧的是,啥都平平的邱协胆子倒是不小,她问的说,没问的也说,还着重说了他所在县的县令,县令刚到任还是很勤政爱民的,可时日一久就被地方大地主些腐蚀了,现在十天半月也不见升一次堂,见个面送几次钱都不一定见得到。
没想到开设督察府后都还有这样地县令存在,石忞颇为震惊,随口问了下县令的名字,不问还好,一问差点没站起来,这个县令难得的是个熟人,她曾经的侍读文之远。
说不惊讶那是不可能的,想到小时候冲动易怒的文之远和赴任临别嘱咐时已颇为稳重的文之远,她实在无法相信邱协口中的那个县令就是他。
因此一接见完,石忞第一时间就把郭凡秋叫了过来,让她立刻派人前往查探文之勉任职后的所有事宜,事无巨细皆不可漏,除了赵焕英,另外四人也派人查一查。
其他大臣,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邢博恩六人从小一起与她长大,她也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他们,一旦到地方务必好好开展工作,做好表率,当好她的眼睛和耳朵,不要做犯法的事,她一定不会亏待他们。
现在看来真正听进去的没几个,就算当时听进去了,现在也成了耳边风,让她既心痛又无奈,又想起了苏旱的腹议,难道她真的任人唯亲?
不,不是这样的,只是她重用的人刚好都和她有点关系而已,她看中的从来都是一个人的忠诚、才能和品性,而不是亲疏。
下午又来伴驾的卜鑫铭几乎在偏殿呆了一个下午,她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倒是很看得开的很,遗憾的是不能在边上瞻仰陛下处理政事,从而学习一二。
大理观御承日夜不寐,总算在时间节点前给了结果,文之勉被陷害一案,始作俑者并非赌坊老板,和文之勉称兄道弟的两人也遍寻不着,具体是何人在背后指使,查无可查,问文之勉她也确定不了,得罪的人不少,那个最恨她,她还真不知道。
倒把赌坊老板的背后靠山查出来了,竟是省里的省首,难怪县令对他都得客客气气,他自己犯下的种种罪行也查出不少,就算不是主谋,也是死罪难逃,至于主谋还会继续追查,能不能查到就要看天意了。
耕牛暴毙一案,经查证并非人为,而是饲养的衙役太尽职尽责,耕牛近段时间饮食过量过优,体虚不受,暴毙而亡。
但这显然不是陛下要的答案,又用了两日才终于让饲养耕牛的衙役改了口,结果又把礼部官员扯了进去,一层咬一层,甚至连礼部尚书马杰都不能幸免。
眼看事态已超出自己的控制,大理观御承不得不连夜求见陛下,他可以决定一个衙役的生死,但绝不敢决定一个官员的生死,就算打着为了陛下的口号,他也不敢。
石忞被大理观御承自作主张的行为气笑了,她是不想耕牛是自己死的合了那些大臣的心意,但她也从没想过要牵扯这么多人进来,让他们陪葬!
这种越俎代庖的行为她是最不喜欢的,哪怕打着为她好的旗号也不行,大理观御承就这么被扣了三个月的俸禄。
要是每个大臣都打着为她好的旗号为自己谋私利,她不仅被蒙在鼓里,还成了他们的挡箭牌,这种事她是绝对不允许的。
最后,赌坊老板依法以从犯定罪,数罪并罚,依法判抄没家产、斩立决,三日后渡河菜市口执行,此案背后主谋将继续追查。
说是这么说,可历史上悬而不决的案子不说多如牛毛,也是如数家珍,大家听听就好。
赌坊老板背后的靠山受他牵连也被查出一堆不法事实,贪污受贿数额之巨大又给在朝官员上了生动的一课,再次普及了一下官员管理法。
依法被判了死刑、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考和抄没家产,由大理观带人前往省府监斩,户部官员带人前往省府抄没家产,该返还百姓返还百姓,其余的全归国库。
官员管理法实施以前,华朝官员贪污受贿万两白银及以上才会被判死刑,步千雪的母亲步无尘就因为被查到的贪污数额没到一万两才保住了命。
但现在不行了,但凡华朝官员贪污受贿五千两及以上就抄没家产、死罪、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考,三千两及以上就是抄没家产、终身监禁,就连拿了一匹布一斤粮草等详细情形也做了具体处罚规定,从杖责到罢官免职根据轻重而定。
另外还规定,从天福四年起,但凡参加科举考试前必须进行资格审查,祖上三代及直系有犯法坐牢三年以上者,一律不得参加,任用官员也参照此条。
幸好步千雪考的早,要是再晚考一点,连考试的资格都没有了。
耕牛暴毙一案则以饲养耕牛的衙役不熟悉饲养耕牛,让其暴饮暴食以至于最后体虚不受而暴毙,定了案,依法按渎职罪判了三年流放之刑。
步千雪硬着头皮喝了两天药,等啊等啊都没等到石忞,病情也是反反复复,原本期待炙热的心一点点变凉,晚膳共食直接叫了宫侍去告假,自己没有半点要去的意思。
忍了两天的石忞今天一天都有点兴奋,因为晚膳就可以见到步千雪了。
作为旁观者路关初看得挺着急的,可感情的事就是她们两个人的事,她作为下属和旁观者实在不好插手,也不好说什么,看得出陛下今天很高兴,她也高兴,也能猜到一点点。
结果还没到用膳的点平秀殿的宫侍就来告假,路关初闻言心里暗叫不好,又不敢隐瞒,最后还是找了合适的时间报给了石忞。
期待了大半天,一下子全被堵死,心里落差太大让石忞一下子难以接受,直接不同意告假,还另外派了人又去传达了一遍口谕。
第一百零九章
想到近日倒春寒, 步千雪又大病初愈,石忞特意将晚膳设在了中正宫的南温殿。
还没到时辰丁寿和丰水二人就结伴先到了,两人一路有说有笑, 仿佛游园玩耍一般悠闲自得。
卜鑫铭一如既往的踩着点到, 面色平静而疏远,让人看不出心思,而平常比她先一步到的步千雪、唐禄二人今天却比她晚了一步。
步千雪二人一进殿内, 原本小声交谈的丁寿二人就停了下来一起看向门口,对于最有威胁的竞争对手她总是会多关注一二, 却惊讶的发现往日里能见到陛下都像捡了钱一样高兴的步千雪, 今天居然脸色苍白暮气沉沉, 简直判若两人。
让她瞬间联想起了今天下午陛下特意派人到平秀殿传话的事, 平日里她们告假基本上一告一个准, 这两天步千雪病着大家都知道, 这还是拖了文之勉的“福”,陛下不可能不知道, 如今告假却没被准,真的有点反常!
俗话说“反常必有妖”, 这样看来不论步千雪在陛下心中是好是丑, 总是比她们特别的, 就像清影只亲近步千雪一样,这个认知让丁寿心里一紧,气愤不已。
宫侍刚将开胃菜上齐, 外面就响起了内禁军稳健有力的脚步声, 最后四散开来更加严密的拱卫中正宫。
石忞进来后第一眼就瞟向步千雪常坐的位置,看到她在后悬了一下午的心总算踏实下来,一闪而过也不敢细看, 直到入座开始用膳后,又偷瞟了几次,才发现步千雪竟然从头到尾都没偷瞄她,还微低着头。
这不正常!很不正常!从认识步千雪到现在,除了大朝会这样的正式场合和行礼以外,其他时候步千雪都不会在她面前微低着头,还会时不时偷瞄她,有几次被她抓了现行,也只是尴尬的转移视线,没多久又会故技重施。
老是被步千雪偷瞄,她一开始还挺烦的,因为下意识想到在动物园里被人观赏的猴子,但后来想想这个比喻也不太对,而且敢这样做的也只有步千雪一人,也就没管。
日子久了竟也习惯了,现在步千雪突然不再偷瞄她,也不再看她,再联想到两日前的事,顿时如坐针毡,心里七上八下。
她很想看步千雪在想什么,但犹豫后还是没有用读心术,自从两天前在步千雪床边心绪紊乱无法使用读心术后,让她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太过依赖读心术,已经快把表情识别和通过眼神观察对方内心的最基本方法丢失殆尽。
倘若有一天读心术失灵,那她岂不是成了睁眼瞎?而且读心术本身就有限制,失灵是必然的,她已经切身体验过。
若她继续一直这样依赖读心术下去,而不去提升本身识别人心的能力,那迟早有一天她会成为读心术的奴隶。
两辈子加起来的人生经验,让她深刻认识到凡事都可以喜欢,各种各样的爱好也都可以有,但绝对不能沉溺其中。
就像在现代的时候有些人打游戏可以打到饭不吃水不喝,父母怎么喊都放不下游戏,就是沉溺其中,然后不可自拔渐渐的、潜移默化的成为它的奴隶,而不自知。
所以她一直告诫自己什么都可以喜欢,也可以尝试,但绝对不能沉溺其中不可自拔,除了上辈子的初恋,她也一直是这样做的,而读心术却让她有了危机感,因为读心术再好,也终究是外物,太过沉溺其中不是好事,所以她决定以后能不用读心术就尽量不要用,尤其是面对步千雪的时候。
如果和步千雪在一起的时候常常使用读心术,对步千雪而言就是最大的不公平,因为她可以知道对方的想法,而对方无法知道她的想法。
而且现在的场合就算她知道了步千雪的想法,也不方便说什么,所以犹豫一瞬后她最后还是没用读心术,也没有利用身份之便故意做些什么,脸色平静的边用膳,边听其余几人言语,时不时还会附和一两声。
没一会,开胃菜就撤了下去,换上了大部分是肉食的正菜,石忞没什么胃口,步千雪更是从头到尾只动了几筷,最后的甜点两人倒是出奇一致的基本上没怎么动。
好不容易挨到晚膳结束,石忞正想让路关初秘密追上去将步千雪留下,却没想到平常最后一个离开的步千雪,今天却第一个离开,还头也不回的走了。
让她有点傻眼,反应过来后差点想让人把她押回来,要不是仅存的一点理智还在,估计就已经做了,早知道这样,她就应该像平常那样自己先离开。
也不让路关初去追了,之前安排好的泡温泉也不泡了,沉着脸去了印月圆。
路关初感觉到陛下心情不好,脸上经常挂着的笑意都收了起来,就怕让陛下见到碍眼。
石忞把自己关在望月楼内,看到之前捣鼓的那些已成功或即将成功的东西都没了心情,一门心思想步千雪什么意思?
真的已经不喜欢自己了?所以下定决心要离开,今天的告假和故意对自己视而不见,都是故意为之?还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步千雪正在备受煎熬?
夜幕降临,皇家园林山庄华灯初上,河对岸的渡河繁星点点,一阵河风吹来,冷得第一次守在望月楼外的路关初瑟瑟发抖。
也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才出来,只要陛下一进这望月楼最少都得一个时辰,多则四五个时辰,她实在是拿不准,这么继续冷下去明日肯定够呛,正准备让人去拿下衣服,楼内就传出了陛下的声音“来人”。
“恭请陛下圣安”路关初连忙推门走了进去,殿内烧有炭盆,比外面暖和不少,难得的是陛下居然没有写写画画。
“你一个人去,秘密将步千雪带过来”石忞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最后发现这种事光靠她一个人想是没有用的。
路关初领命离开,在等步千雪来的这段时间,她从边上储物柜里拿出两件东西,都用布包着,看不清里面装的什么,但献宝似的表情已经一览无余。
石忞时不时看一下门口,心急如焚,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步千雪才沉着脸走进来,路关初明智的关好门,继续留在外面,心想刚刚安排去拿衣服的宫侍应该没多久就回来了。
看见步千雪走过来,石忞高兴的准备起身迎上去。
“恭请陛下圣安”步千雪微颔首走到离石忞三米处停下恭敬行礼,一如谨守本分的臣子。
刚站起身的石忞笑容僵在脸上,就这么站在哪里,刚刚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生气,此时此地就她们二人,她曾说过若只有她们二人可以不必拘礼,现在这一出是怎样?
千言万语汇聚到胸口,最后说出口的竟是“起来吧”,最想问的‘你怎么了?’却说不出口,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身份也没有立场去问这句话。
她没说过什么,步千雪对她的喜欢也没向她正式说过,除了她是皇帝,她是皇后候选之一,这层不确定关系外,最确定的就是君臣关系,但她又不想私下相处的时候只是君臣。
“谢陛下,陛下之前许的条件可还算数”步千雪任微低着头,让人看不到脸上的表情,掷地有声。
石忞闻言没稳住,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来了,该来的总是会来,此时此刻她才明白自己有多怕步千雪离开。
整个望月楼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步千雪从头到尾微颔首,无论石忞怎么盯着看就是不抬头。
“自然算数”过了好久,石忞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微臣近日身体不适,想告假四月回繁都休养,请陛下恩准”步千雪终是没有采纳半月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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