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女人靠着椅背,优雅地双腿交叠,同样抬起线条优美的下颚,看着广场上的电子屏幕。
她面容明艳而又精致,看不太出来年纪,好看是好看的,但是完全不是二十出头的那种青涩稚嫩味道,反而有几分悲悯宽容的沉稳和包容。
咖啡厅的服务员端着托盘上来,轻巧地将陶瓷杯子放在了桌面上。
服务员轻声提醒道:“请慢用。”
女人侧头,恰到好处地点头一笑,并没有说话,但是那双含笑的眼睛却像是会说话一样,看得服务生略微一愣。
直到走到了后厨,服务员还处于一个恍惚的状态。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晕头转向地嘀咕着:“我这是没睡醒么……”
女人身后,站着一个面容平平的年轻男人。
此时此刻,他脸上露出来一点不解,俯身问道:“主人?”
“既然杜兰德家族已经明确表示过,愿意放弃这一张已经失效的牌,我们为什么不干脆早些动手处理掉他,免得对我们不利。”
“不会的。”这个悄无声息出现在中央城的女人,也就是传闻中已经失踪了差不多二十年的谢兰,她微微一笑,道:“有人同样不希望这一一个人继续存在,相信我,他会做得比任何人都周全,不会留下任何的隐患。”
谢兰的话说得务必笃定,目光也没有从大屏幕上移开。
“看吧。”
年轻男人跟着看了过去。
联盟的官方媒体似乎也深谙引流之道,这时候正好将镜头切给了一众正在入场的联盟军委高级军官。
能够出镜的军官个个形象气质佳,在人群的最后方,出现一个年轻男人冷肃的身影。
那同样是一位军衔不低的高级军官,只是长得有些过于引人注目了,只见他步履轻缓地在审判庭下的座位落座,随后抬起眼冷淡的扫向周围。
在他的面前,打出的名牌上面挂着职位和姓名。
年轻男人微微怔愣,目光从镜头里的那张脸上挪出来,又惶恐地落到了另一张相似的脸上。
“主人……”
“他叫谢予安。”谢兰目光闪烁地一笑,介绍道:“你没有看错,这是我的孩子。以后你们会有时间和他打交道的。”
与此同时,在画面中出现一位满头银发但是精神矍铄的女士,在她站上审判庭的同时,陪审席位、旁听席位、所有媒体以及工作人员同一时间起身,注视着这位女士在庭上敲响法槌。
“现在都请坐,各位。”大法官女士率先在七位审判人员中间的位置落座。
“我是联盟最高庭主审法官——莉莉贝特。在庭审开始之前,我有必要向当事人、以及在场的各位释明,今天我们将启动一项特别的程序。”莉莉贝特下首,助理陪审员随即展示出一份引着联盟特殊机构的鉴定报告:“经过联盟相关机构反复检测,嫌疑人庞德.杜兰德已经完全失去辨认自己行为的能力,被认定为无刑事责任能力人。”
“那么今天法庭将启动被告人代理程序,由代理人及其辩护人全权代理——”
随后杜兰德被传唤出庭。
曾经好歹是一位大权在握的高级军官,但是短短的一个月过去,现在被带出来的杜兰德甚至都认不得路,由旁边的工作人员搀扶着坐到被告席上。
在法庭核查当事人身份的时候,杜兰德好半天没有对自己的名字作出任何反应,更别说是回应其他问题。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没一点风声?”
“不清楚,说不好是保密部门的……”
旁听席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无数道猜测亦或是讳莫的目光不时扫到他身上来,但是谢予安视若无睹地半垂下眼,好像对今天这一出早有预谋一般,百无聊赖地摘下手套,活动了一下酸软的指节。
忽然,一道阴影自上而下地覆盖过来。
监察部门今天派员出庭的人选并不是劳伦斯.特里大监察官,但是这人竟然也出现在了旁听席上,在杜兰德被带出来的那一瞬间脸色就急转而下,直接愤然起了身。
好巧不巧,大监察官退庭的途中,正好需要从谢予安面前经过。
全联盟稍微有些八卦意识的人都知道这两个人不对付,法庭的司法警察生怕这两个人当场打起来再被法官驱逐出法庭,顿时严阵以待起来。
劳伦斯.特里脸黑如墨,竟然直接弯下腰,伸手搭在了谢予安的椅背上,做出来一即将要副亲密谈话的姿态。
只有谢予安,听清楚了这一句咬牙切齿的话:“谢司长。”
谢予安左边是隔壁部门老大詹斯.兰博,右边是便宜兄长乔斯年,可谓是众星捧月。
乔斯年的目光扫过来,随后轻咳了一声:“劳伦斯监察官,你有事要说?”
众目睽睽之下,却见那位淡定如初的谢司长眼睛都没抬起来,只伸出另一只没摘手套的手,两根手指抵在劳伦斯监察官胸口,径直把人推开了。
这个动作简直有几分亲密的意味,劳伦斯.特里倏然一愣。
结果就听见眼前这个人懒洋洋地说:“你离我远一点儿,家里养了爱吃醋的小狗,不是很喜欢你的味道。”
其他人:“……”
乔斯年顿时感觉自己的一番好心喂了狗,于是面无表情地挪开了视线,假装刚才开口的自己并不存在。
瞬间劳伦斯.特里如遭雷劈,立在原地半晌。
他那张脸混血感极强,带着盛气凌人的压迫感,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重新开口:“算是我低估了你的手段,谢司长,你最好祈祷你没留下任何把柄。”
话毕,劳伦斯.特里不再停留,带着几个下属扬长而去。
谢予安的目光落在被告席位上,对上杜兰德那一双呆滞空洞的眼睛,毫无波澜地停留了几秒,又轻飘飘地挪开。
下午,特别行动处办公室。
卜子平站在电子屏之前,把一个圆形的图案投射到所有人的面前。
“按照谢司的吩咐,我们在全联盟的情报机构都进行了严密的检控,那名女性渡鸦量子兽哨兵的生物识别信息最后一次被检测到是在中央城区东部边境。他们显然对中央城区非常熟悉,一路上几乎绕开了所有的岗哨,最后这一次检测也只有不到六秒的时间,我们没有办法追踪。”
“这个地方……”谢予安拧起眉,道:“再往外沿几十公里,就已经不是联盟的正式辖区了,在边境这么大摇大摆地露面?这些人的防卫做得真是不错。”
过来旁听的乔斯年觉得谢予安不太讲道理,说了句公道话,道:“也不能这么说,中央城的管制是非常自由的,任何联盟的合法公民都可以随意出入,我们要给民众提供便利,就不可能把中央城武装成一块铁板。”
“这是什么东西?”周延看着电子屏幕上那个黑白底色的标志,正中心却是一块燃起来的菱形火焰,疑惑道:“我觉得这个标志有些眼熟。”
卜子平惊讶:“眼熟?你曾经在哪儿看见过这个图案吗?”
“谢司怀疑上一次聚集在军委门口的抗议的群众背后有势力推波助澜,所以我们这几天一直在挨个挨个地排查,最后查到了十几个可疑人物,已经全部传唤询问过了。”
卜子平追问道:“你还记不记得谢司和你在你家小区偶遇发变异波西尼亚海草那一回,有个朝你放冷枪的男人?我当时说他是个极端宗教组织成员。喏——就是这个组织,我们问出来的十几个人都跟这个神秘组织有关。”
谢予安闻言,看向周延:“怎么个眼熟法?说来听听。”
“是两三年之前的事了。”周延委婉地提醒了一下。
换言之,当时的情况似乎不太适合在同事们面前宣扬,难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谢予安心知肚明,摇摇头,大大方方地说:“都是自己人,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周延扬起眉,笑了起来,给了谢予安一个“我当然是听你的啦。”的表情,才正色看向卜子平:“大概是两年四个月之前,当时我在南北美洲大区接壤的那块儿一个黑市港口碰上了一群走私犯。当时他们的一艘船正要出海,被我在半路上堵了个正着,船上领头的是一支南美洲大区当地的私人武装……”
周延回忆了一下,还是不太确定:“我在他们头头身上见过这个标志的纹身。不过我当时只看到了一半,是黑色打底,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和这个一样。”
“?”朱恩脑袋上冒起来一串问号,正直地问道:“既然是纹身,那为什么会只有一半?”
周延看向行动组长,坦荡地说:“没办法,就那一块碎肉还算完整,其他的部分都没办法看了。”
朱恩:“……”
其他人:“……”
“敢问您一句……”彭阳也很好奇,周延没有兴致对他分享那一段经历,于是追问道:“他们走私的是什么东西?那块地方我倒是知道,妥妥的灰色地带,两边大区政府谁也不想管,好几股势力争权夺利的,鱼龙混杂得很。”
周延:“人呢。”
彭阳顿时噎了一下,拱手:“……失敬。”
“人?”谢予安却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你确定是人?有没有更具体一点的线索?是进化者还是普通人?青壮年还是幼童?”
周延回忆了片刻,笃定地说:“都是普通人。”
“年纪应该都是十几二十岁居多,看上去都很年轻。因为当时我惊讶于船上没有任何人反抗,所以记得很清楚。”
“都是普通人?!”卜子平灵光一现:“那就有意思了……这个组织,官方名称是叫做‘星火会’,入会的唯一门槛就是不允许有任何进化能力,必须是百分之百的普通人,他们的宗旨就是反对进化者特权。”
“难道说……这么一个组织,他们的成员都是靠走私的?”
第95章 下次好好表现。
谢予安刚刚在协查通告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就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
“进来。”他头也不抬地说:“我知道是你。”
门边的脚步声并没有停顿,显然和谢予安非常有默契,结合之后的精神链接在这样的距离之下能够完全让他们感觉到对方的一举一动。
周延带进来一点清淡温热的香气,应该是薄荷茶。
“没给你倒咖啡。”周延把杯子搁在谢予安面前:“时间已经不早了,可以休息了。”
谢予安指尖在杯口敲了敲,随后把文件推到周延面前,勾起唇角:“你可以先仔细看看,这些堆积起来的工作是谁的杰作?”
那当然就是他本人了,周延笑而不语,在谢予安面前表演了一个心花怒放。
前来代班了几天的乔处长心里多半是有恨,不是十万火急的工作一律没有理会,估计就为了给这两个人一点“忘乎所以”以后的震撼。
“累吗?”
周延回忆了一下,在过去的一周多的时间里谢司长估计从来没有拥有过连续八个小时的睡眠,虽然总时长大差不差,但是总是容易被中途打断。
“你还真是体贴,终于想起来问了。”
谢予安揶揄了他一句,转而问道:“怎么样,你和卜子平研究出来什么了?能不能确定你们查到的属于一批人?”
“应该……能够确认。”周延听他问起来这事,就正色道:“当时我不隶属于联盟的任何一支武装,所以没有什么兴趣继续深入追查下去,后续的事情交给了当地政府处理。他们那边的说明十二个小时之内会送过来。”
谢予安一点头,对这个进度还算是满意。
“你不介意让卜子平他们知道我以前的事。”周延一只手托着下巴,好像是一个得到了糖果的臭屁小孩儿,一定要把这包糖果举起来炫耀一番:“你担心以后再牵连到这些事,你的人可能会误会我动机不纯……谢司,你真的好在意我。”
就是传说中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谢予安把电子屏幕往旁边一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卜子平他们是我的人?那你是谁的人?”
周延看着谢予安冷淡肃然得几近于倨傲的表情,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反差感——明明在几个小时之前他们还亲密无间地呼吸交缠,他甚至毫无底线和界限地在对方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甚至像是动物标记一样,想要把他弄得破碎而又狼狈,即使是在身体的最深处,也要留下代表他所有的痕迹。
但是几个小时之后,冷淡齐整的衬衫领口足以掩盖住一切,这个人正和他面对而坐,甚至以一种高高在上的领导者的姿态和他谈话,端着茶杯的那只手上,手腕上的金属圈还能隐约看见一点。
周延于是开始后悔……那几天他只顾得上满足自己恶劣的征服欲了,甚至一度控制不了属于兽类的本能,而没有想起来——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会有多么让他着迷。
“当然是谢司的人,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谢予安眼角带了点笑意,缓缓抬起眼,迎上周延堪称露骨的目光,慢悠悠道:“你要是实在这么……空闲的话,可以先把你的眼神收一收,然后去告诉其他人,三十分钟之后我要召开一个简会。”
周延点头:“遵命。”
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谢予安却比他更先起身。
周延挑眉,目光追随,看到他施施然绕过宽大的办公桌,朝着自己走过来。
谢予安的手落在周延肩头,随后向上,勾住周延的领带,用力把它扯了出来。
周延呼吸微顿,顺着力道往前一倾。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收敛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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