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忱闻言摇了摇头,她所知中蛊一说,但如这般进入人体,使之变为行尸,亦是第一次见。“不甚知晓,待明日天亮,便从那逃命回来之人探起。此番祸事,非是天灾。”
那便是人祸了。金桦了然的颔首,看来,明日少不得走一趟那“董兄”之家了,不知,他那伤如何了……
二人这方思索着,那方柴房内蓦地传来了阵阵撞门声。二人双双对视一眼朝柴房处看去。苏韵忱拂袖显出长剑,金桦同样执剑紧随其后。随着二人的靠近,柴房内的撞门声愈发激烈,颇有撞门而出之势。
待近了,二人才看到那柴房门上紧紧架起的几块铜锁,铜锁随着其内的撞击声不断摇晃,已是欲开。二人心下生疑,却是还未及苏韵忱拾手碎锁,另一处便传来了掌柜夫妻的声音。
“使,使不得,公子使不得啊!”男人快步上前挡在了柴门前。
苏韵忱静静的盯着眼前的男人,看这架势,想必柴房内八成是染了蛊的行尸了,而掌柜两的反应,关着的,该是血亲。
“嗄,嗄……”蓦地,一旁跪地的行尸突然嚎叫起来,打破了这僵局。
手执烛台的女人闻声朝那行尸照去,待看清方大惊失色的往男人那退去,手中的烛台亦被打翻在地。
金桦行至那烛台处,弯腰拾起烛台,复而走向女人,将烛台递给她,正色道,“你们可知,这东……”金桦顿了顿,似是寻不到好的形容词,“它们,可能要了你们命?就算你二人无畏,可你们可有想过那尚小的孩儿?”
女人颤颤抖抖的接过烛台,满眼已是浸满了泪。若非听到后院的动静,本就不敢靠近那处,他们哪会半夜匆匆赶来,唯恐……
“这,这可是二位公子所伏?”男人谨慎的朝跪地那行尸指了指,继而转头看向金桦二人。
金桦颔首,“不错,时下它已是无了行动能力,只要莫靠近,便是无碍的。”
男人闻言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眸子却瞬间明亮起来,上前便欲抓过金桦的手,近了又觉唐突,遂朝二人作了一揖,“还,还请二位公子救救家母。”男人说着便朝二人跪下,女人同样欲要跪地。
金桦与苏韵忱快一步一人扶起一个,金桦道,“掌柜的无需多礼,若有所需,我二人断然不会袖手旁观。”金桦说罢朝苏韵忱看去。如此看来,柴房内关着的人,便不言而喻了。
“不错。”苏韵忱颔首应道,“但有一点……”苏韵忱顿了顿,看向夫妻二人,“还望掌柜的能将这徐州城内所发生的事尽数言明。”
万事,皆少不了治本,若寻不到此事的源头,便无法根除。况且蛊术一事,尚且不知入体后人是否尚有救,但不论如何说,都不能白白弃了人命。
男人闻声与女人对视了一眼,随即叹了一口气,“那是自然。”
四人这边说着话,那边柴房的门便被撞得摇摇欲坠。夫妻二人同时朝柴房那处看去,苏韵忱转眸朝金桦道,“那木门定是抵不过这般猛烈撞击的,怕是要不得一阵便会破门而出。”
金桦颔首,随即朝男人问道,“掌柜的可有麻绳?越粗越好,不易扯断的那种。”
男人朝女人看了一眼,应道,“有的,有的,平日里系货车用的麻绳最为结实。公子稍等片刻。”男人说罢便朝屋里跑去,不一会儿便拿着几捆粗麻绳跑了出来。
“公子,给。”男人将麻绳递给金桦二人。
苏韵忱接过麻绳的一头,金桦遂而对夫妻二人嘱咐道,“你二人速进屋,此地不宜多待,一会儿不论外处发出何声,断莫开门。”
“是,是是是。”男人应声朝柴房看了一眼,拉着女人的手便朝屋内跑,待入了屋,连忙将门栓插紧。
二人见那处传来落栓之声,方回过头来看向柴房。柴房门上的铜锁已被撞掉了一只,苏韵忱不再耽搁,一手握着麻绳,一手执剑对上柴门处仍挂着的几块锁。金桦见势拉着麻绳走到了远离苏韵忱的对面。
“见机行事。”苏韵忱朝金桦叮嘱着,末了再加了一句,“千万当心。”
金桦颔首应着,“苏苏亦是,千万当心。”
苏韵忱闻声点了点头,复而转过头,剑起锁落。随着柴门被弹开,随即便从中奔出一蓬头垢面的老妪,老妪似是未料柴门被突然打开,遂是一个踩空,脚下一歪便生生绊了一脚。
二人见势连忙拉紧手中的麻神,借着老妪的惯性将其来回缠起。突被束缚住的老妪震惊的不断嚎叫,屋内的女人闻此声,面庞不住的挂泪。男人听得这声亦是心惊胆战的紧,直个捂住双耳,“娘,娘啊,您放心,二位公子定会将您治好的。”
屋外的二人闻言却是丝毫未有懈怠,二人交错的将麻绳尽数缠到老妪身上,老妪被麻绳束缚得不再动弹。待将老妪身上的麻绳系死,金桦方松了一口气。苏韵忱见势从柴房中拿出了两根结实的短木。
随后将短木往老妪与跪地的行尸口中塞去,偌大的客栈内外瞬时安静了下来。
屋内的夫妻二人听闻外处没了声响,这方畏畏惧惧拉开了门,一方走出,便是一个被麻绳紧束而立的老妪。“娘……”
第65章
伴着一阵叫喊而来的,是那泪眼斑斑的女人,女人扑跪在被麻绳束缚住的老妪身前。老妪面目狰狞的咬着根短木不住欠身欲咬女人,男人心惊的快步跑至女人身旁扶起她。女人这方察觉那老妪妄想吃人的模样,一个踉跄就倒在了男人的怀里。
男人趁机拉开了女人与老妪的距离,复而感激的对苏韵忱二人道,“多谢二位公子,内人自家母……”男人顿了顿,朝老妪望去,遂继而道,“自家母变成这般模样后,便再未见过,每日白间尚好,但一入夜,便……”男人语毕懊悔的叹了一口气。
“如此以往,只得不断在那处加固。”男人拾手朝那地上散落的铜锁指去,复而对上怀中的女人。
“你说,娘这般,可尚会痊愈?尽怨我,若是那日不与娘置气,尽怨我……”女人紧紧抓住男人的衣襟,声嘶力竭的自责着。
那日,老妪如往常般早起打扫客栈,女人心情颇是不佳,遂朝着老妪发泄了一句,“早便说了,这些是小二的活儿,你每每做尽,那雇的小二岂不是食了白饭?行了,这处用不到你。”女人说罢便夺过老妪手中的笤帚,扔到了门背后。
老妪看着那斜倒着的笤帚,终是甚都未言的进了屋。
不多会儿,老妪便揣着几锭银子出了客栈,正忙活的女人朝老妪看了一眼,随意的说了一句,“早些回来。”
老妪闻声回头朝女人勾起了唇角,点了点头,“好。”
然而她们尽不知,这一走,便是阴阳永隔。待夫妻两人寻到时,只得老妪一人独自蜷缩在柴房内。女人不解的走上前去,老妪见来人随即将手中紧紧握着的那只玉镯递给女人。
“宁儿,生辰,生辰……”老妪口齿不清的边说边往柴堆里躲,末了不住的推搡着女人,吼道,“走,走走,你走!”
“娘……”女人颤抖的接过玉镯,却是被老妪推到了地上,眸中浸满了泪。在门外的男人连忙上前一手扶起女人,一手端着烛台不经意的朝老妪照去。
映入眼帘的,竟是染血的衣衫,而在这其中,老妪显露的几块皮肤已是布满了淤痕。女人心疼又懊悔的拾手朝老妪的伤处而去,唇口颤抖着复唤了几句“娘,这是怎了?”
一方碰到老妪佝偻的背,老妪便犹如变了一个人般,丝牙咧嘴的朝夫妻二人看去。男人见势不对,连忙将女人往门外拉。女人挣扎着,哭喊着,却仍是架不住男人的力道。男人将女人拉出后,柴房内的老妪已无意识的欲朝外扑来,可到了门口却又缩了回去。
男人连忙将柴房的门锁上,女人边哭边捶打着男人的背,“你这是干甚!娘尚在里头。”
“行了,你不觉着娘的行为甚是反常吗?”待落锁,男人方转身握住了女人捶打自己的手,女人闻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男人见此继而道,“甚,甚是像……”男人顿了顿,朝女人看去,“像那东西。”
女人闻言腿下一软,男人快一步搂住了女人,女人不住的摇着头,泪眼婆娑的道,“不,不会的,娘不会变成那样的,不……”女人心中知晓老妪已是愈发犹如那传言般,可仍是难以接受,“不会的,你看,现时尚有太阳,娘出去亦不过两个时辰,不,不会的……”
男人看着女人这颓废的模样,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眸子朝那柴门处看去。
那之后,女人犹如失了魂一般,有时终日皆不说一句话,男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遂将店内的小二尽数遣去,偌大的客栈,只余下了掌柜的一家三口,及那柴房内锁着的老妪。
后来,不知甚的时候,女人宛若想开了一般,变回了原来的性子,不同的是,她会每每耗上几个时辰坐在柴房外与老妪说着些甚。夫妻二人不敢贸然打开柴门,却又抵不过老妪日渐的撞门,遂柴门上的锁便逐日增加……
拉回思绪,女人呜咽着拾手摸了摸腕处的那玉镯,抬眸朝被绑着的老妪看去,终是不忍的将头埋回了男人的怀中抽泣。
“会的,定会痊愈的。”男人抚了抚女人颤抖不已的背,安慰道。
苏韵忱上前一步道,“虽是暂且束缚,但亦仍需当心,莫要靠近。”苏韵忱担心老妪不慎咬断了那口中的短木便少不得要威胁到掌柜的一家。
见掌柜夫妻仍是伤心不已的模样,金桦复而再次嘱咐了几遍。
之后,几人将那跪地的行尸同样用麻绳捆起,与老妪一道暂且关进了柴房。待后院的一切处理罢,已是近子时。金桦二人尚且还需从掌柜的那处知晓这徐州城内之事,遂四人便再次回到了客栈一楼。
寻了处桌登坐下,女人去看了一眼内屋的童子,方将几柱未用过的烛台端了过来,一道坐下。
“掌柜的是说,令慈在日间便成了那般?”金桦问道,趁着适才女人去内屋的时间,男人遂将老妪如此之事尽数严明与金桦二人。
女人小巧的步子从身后传来,男人闻声回头朝女人看去,但察觉到女人颔首后,方回过头继而道,“不错,家母本是日间出的门,我二人寻至柴房时,亦不过午时三刻。”
“娘回时,周身尽是伤。”女人放下烛台,跨过长凳坐在了男人身旁。“定是那街口的泼皮干的。”女人说着便拂袖拭泪。
男人心疼的拍了拍女人的背,轻言道,“莫再说这话了,我等尚且无依据,就算是告到县老爷那处,亦无甚有用。”
“还需甚的依据!”女人听这话愤愤的拍开了男人的手,怒目道,“当日娘身上的伤,你不是未见着,还有那衣摆处的泥垢,除了那处街口,整个徐州城哪还有那般土质的泥?况自从那日后,街口那泼皮每每见到我上街置菜,眼神皆有意无意的躲闪,若非我一介妇人,定要他们偿命!”
男人吃痛的放下了手,无奈的朝女人看了看,终是止住了口中的话。
“这本可作为呈堂证供,只是……”苏韵忱顿了顿,继而道,“只是令慈现下已变成这城内让人闻风丧胆之样,想来,便是那县官,亦难保不会站在泼皮那处。况且,又要如何将现下的令慈作为人证带上公堂呢?”
男人闻言抬眸朝苏韵忱看去,脸上流露着惊讶与感激。苏韵忱所想,便是男人所思,他心中自是知晓的,可每每女人那话,他都不知该如何出口,他不想让她连仅剩的怨恨都没了。可若是不说,她便永远无法走出这件事。
如是,说与不说,皆是一难。
女人听了苏韵忱这话,心下一滞,眸子亦渐自沉了去,可不知为何,胸膛的压抑感,好似瞬间松了不少。女人无力的看着眼前的方桌抿了抿唇,不再说甚。
“如此说来,此事并非仅会在入夜时发生。”金桦拾手覆上下巴,思索道。
“该是说,害人者,不仅是入夜时出来的那些东西。”苏韵忱接过金桦的话。
金桦闻言惊讶的朝苏韵忱看去,随即脑中一闪而过想起什么,没错,此事本该源于蛊虫,而巫蛊之术,终究离不开——人。如此,操纵蛊虫之人,便是此事的引起者,而那操蛊之人,亦不会只如行尸般出现在夜间。到了日间,那人便可如常人般隐藏于众人中。
夫妻俩疑惑的望着金桦二人,全然不明白她们口中这话是何意。
之后,金桦二人又从夫妻两人那处听闻了些许徐州城的传闻,不过大抵皆是些街口闲话,像是今日谁家少了一人,明日哪家又疯了,大大小小,最终皆被推到了这骇人的怪物身上。不论怎么说,传言虽一半可信,一半不可信,但多多少少还是对金桦二人了解徐州城有助。
“掌柜的店中平日里用的柴火可是从外出购得?”金桦将话题拉了回来,听两人说了半天,她觉着都可写一本《徐州城异闻志》了。
男人闻声愣了愣,一时未跟上金桦的步子,“哎是公子,店里的木柴皆是从城内樵夫的手中购来的,木柴便是来自那城外的密林,皆是上好的柳木。”
金桦闻言颔了颔首,“掌柜的可认识那樵夫中一个被唤作‘董兄’之人?”
夫妻两人闻言双双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番,男人方开口,“公子口中所言,该是董仲。”男人顿了顿,继而道,“城内的樵夫本就不多,董姓的,便只得那董仲了。”
见二人了然的颔首,男人继续道,“说起那董仲,便又是一则怪事。董仲有一发小,名为王审。”
说及“王审”二字,金桦随即朝苏韵忱看去,二人同时点了点头,继续听着男人的话,“他两本是从小玩到大的,感情自是异常要好,可好景不长,自王审出事后,董仲便欲将那王审之妻娶进门,欲好生照顾王审之妻……”
“哪是照顾!”女人随即打断了男人的话。
第66章
“分明就是强抢豪夺。”女人朝男人睨了一眼,“这城内谁人不知,那董仲便是瞧上了王审之妻的美貌,硬是要娶了她。所以说,男人啊……”女人说罢复朝男人瞪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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