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只有哥哥下的面,才是他爱吃的。
如果下次不是番茄汤底就更好了。
两人刚吃完,穆夫人便火急火燎地赶回来,踩着高跟步伐飞快,连披肩都掉了大半。
“儿子,乖乖,你们在家怎么都不让人去喊我回来呀!”还未见到人,只听见客厅传来的说话声儿,穆夫人便甩着手绢直奔两人。
彼时穆斯年正询问略带困意的夏余意要不要上楼休息,夏余意摇了摇头,称自己根本不困,拉着穆斯年眉飞色舞讲最近在学校发生的事儿。
好不容易见到哥哥,怎么可以把时间浪费在睡眠上?
穆夫人将手中的白色小皮包丢给下人,轻拍了下穆斯年的后脑勺,示意他让开一点。穆斯年依言让出位置给她,穆夫人一坐下便捧起了夏余意的脸,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哎呀,乖乖,怎么气色比昨儿差这么多?是不是没休息好呀?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呀。”
“没有。”夏余意任她捧着,晃了晃脑袋,“休息得蛮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穆夫人放开他的脸,“不行,你下午好好去睡一觉,晚上啊,伯母亲自下厨,给你熬雪燕桃胶羹,保管你明早起来,小脸蛋红扑扑的呦。”
“好啊。”夏余意露出白兔牙,“但会不会太补了,昨儿来您这儿才喝了您炖的鸡汤。”
“不会不会,乖乖,你正长身体呢,多吃点长得快的呀。”穆夫人说完,目光突然瞟到夏余意没来的及放下的袖口,猛地深吸口气,捧起夏余意的手念叨:“乖乖,你这怎么弄的?什么时候弄的?昨儿还好好的,今儿个怎的就成这样了?疼不疼?伯母给你吹吹。”
她一连串光顾自己念叨,心疼地轻呼着,夏余意哭笑不得,反倒换过来安抚她,“早些被刮蹭到的,已经处理过了,您放心。”
“早些时候?”穆夫人想碰又不敢碰,转过身去敲打了下穆斯年的肩膀,变脸道:“早些时候你没跟乖乖在一起么?怎么当哥哥的?都怪你爹,好好的去什么军校,都保护不了我们乖乖了......见不着你也就算了,还见不着乖乖,我成天成日闲到发慌,你们要不回来陪我,我下午还得去赴太太们打麻将的约的呀。”
穆夫人一发牢骚便停不下来,穆斯年在一旁垂眸挨批,时不时点头称是。夏余意跟他对视失败,只好等穆夫人说完才安抚她:“伯母,不怪哥哥,是我自己不当心,哥哥当时不在场的,而且我们已经去过锦仁医院了。”
两人半天不敢跟穆夫人说实话,照这架势,若是说了实话,她指不定要将北京城给掀了。
听到锦仁医院穆夫人才平息了脾气,疼惜地摸了摸夏余意的脑袋,“委屈我们乖乖了哦。”
穆夫人行动力强,说什么都要夏余意去补觉,夏余意欲言又止,想跟哥哥待在一处,又不想令穆夫人担心。
一步三回头,他发现穆斯年正跟穆夫人聊得开心,根本没在看他,这才恋恋不舍上了楼。
夏余意换了套浅蓝色丝质睡衣,不甘不愿上床,他还没跟哥哥待够呢,下一次见面,不知道还要隔多久。
“哎。”轻叹了口气,夏余意在床上翻来覆去,依旧没有半分困意。
他向来有睡午觉的习惯,今日却不知怎的,就是难以入眠,被窝也冷冰冰的,半天捂不热。
不知不觉过了一刻钟,夏余意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早些的经历跟电影似的一帧一帧在脑海中回放,不大真实,不管是遭遇追杀,亦或是哥哥今日放纵他亲近,都跟场梦似的。
干瞪着摆在案桌后边的落地钟,夏余意才觉得时间快了一些,盯着那有实感的一分一秒,总好过脑海中不真切的回放。
神思恍惚间,他似乎还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他房门前,许久不见下一步动静。
夏余意半眯着的眼睛蓦然睁大,几乎下一秒便从床上坐起来,试探地往门外喊了声儿:“哥哥。”
门外果然又发出两声脚步声,接着穆斯年敲了他的房门,“还没睡么?”
“没睡,进来。”
他门没锁,穆斯年一进屋便见人端坐在床上,正对着他笑。
“快过来哥哥。”他拍了拍床,眼底冒着星光。见到穆斯年的那一刻,夏余意觉着身体开始暖和起来,略带凉意的脚底也跟着热起来。
“我刚经过你房间,本来想来拿本书,以为你睡了就没敲门。”穆斯年站在他床边解释。
又是书啊,夏余意心道,还以为哥哥专程来找他。
“还好我没睡,什么书啊?”他故作大方问。
穆斯年往书架方向望去,瞟了两眼,脸不红心不跳道:“上次看了那本《二簧》觉着不错,这次想跟你借《西皮》。”
“好啊。”夏余意指着书架,“第二排倒数第三本。”
穆斯年去拿书,夏余意却在他转身的那一刻瘪了瘪嘴,觉着自己根本比不上那些书,哥哥更喜欢那些书。
“可以在这看么”穆斯年作势要在床尾的长沙发上坐下。
夏余意愣了片刻,心头的不甘被欣喜取代,忙点头:“当然。”
“那你睡,不打扰你。”穆斯年背对着他坐下,很自然地靠在床尾。
打扰一下也没关系,夏余意这般想着,却不敢说出口。
半晌没听到人躺下的动静,穆斯年转过身来,就见夏余意直勾勾地盯着他,不由一愣,“怎么了?”
夏余意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像是终于鼓起勇气般,掀开被子,从床头挪到床尾,跪坐着问穆斯年:“哥哥,你可不可以抱我一下?”
作者有话说:
现在还不会谈恋爱哦,要等我们衣衣长大。
第14章 傻少爷
纱质鹅黄色窗帘只拉了一半,平静柔和的昼光平添暖意,穆斯年倚靠在床尾,回首仰望他时,那片昼光便映上了他半边脸庞。
夏余意处于稍暗处,两具身躯近在咫尺,却被这道天光分隔在明暗交接处,彼此只能听见自己正逐步陷于凌乱的心跳。
他垂眸与穆斯年对视,眼睫半掀,显得有些可怜,说出的话更可怜,“哥哥,我害怕。”
今日的事儿毕竟头一遭遇见,就算如今平复了情绪,却仍然心有余悸,只是他害怕的程度并没有他表现出来那么大。
害怕的程度随心伪造,他没有表示自己有多害怕,将这个程度的决定权交给穆斯年。如若哥哥觉得他真的在害怕,那么兴许他的底线会再降一降,会给他一个拥抱。
很久了,八年前哥哥给他下面的那个夜晚,同样也是他得到哥哥最后一个拥抱的夜晚。
许是他处于较暗处,穆斯年觉着他的脸色确实比平日暗淡了些,眼底隐隐泛出一层水汽,连鼻尖都开始发红。
顾不上耳畔处不断传来的心脏鼓动声儿,穆斯年将书抛至一旁,起身,单腿跪在沙发上,一把将床沿的人儿拥进怀中。
夏余意没想到这么顺利,足足愣了三秒,随即便挂上了笑,喜上眉梢,灵动四溢,在穆斯年看不见处,他轻轻抓了抓穆斯年的毛衣,摸到了意料之中的温度。
八年前相拥的感觉已经渐渐淡出记忆,此时的感觉虽然真切,却既熟悉又陌生。穆斯年不仅比他高,身躯也比他壮硕不少,夏余意觉着自己完全被圈起来,周生充斥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味,全身上下一下子暖和起来,甚至隐隐发烫。
他偷偷搂紧穆斯年的脖颈,在衣领处嗅了嗅,嗅到满腔的栀子花味,周遭没了杂音,只剩他不知所措的心跳。
穆斯年也乱了阵脚,顾不上安抚那个说害怕的人,不敢搂紧,只将手轻轻搭在他背上,有一搭没一搭轻拍,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像一个兄长。
好不容易平复心境,他又拍了拍夏余意的肩,安抚道:“好些了么?”
夏余意早就将害怕两字抛诸脑后,这会如愿得到了拥抱,却后知后觉意识到撒谎的歉意。
后来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并非撒谎,心情确实被影响到了一点点。
“还没,还是很害怕。”
听见回复,穆斯年余光瞥了眼他掩藏在睡衣底下的后颈,末了摸了摸他的发尾,“那再抱一会。”
话刚说出口,他自己倒是先松了口气,仿佛这话是对自己的宽限。
于是夏余意更肆无忌惮,安心地将脑袋枕在肩膀上,手指不老实地玩哥哥后颈的黑发,缠绕了一圈,松开,再缠绕一圈,又松开。
头发松松软软缠绕在指尖,觉着好玩,夏余意玩着玩着轻笑了一声。
“......”笑完他立马闭上嘴,似乎在想他刚刚真的笑出声了么。默默祈祷哥哥没听见,可上天终究听不见他的祷告。
穆斯年又问了一句:“好些了?”
知道藏不住,夏余意不情不愿承认:“好多了。”
“那放开?”穆斯年在征求他的意见。
“好罢。”
贪恋哥哥身上的味道,在松开前的最后一秒,夏余意再次嗅了嗅,希望那股栀子花香能在自己身上留得久一些。
“睡罢,我在这儿看书。”穆斯年重新拾起那册《西皮》,淡然转过身,没再看他。
刚得到个拥抱,夏余意内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哥哥说什么便是什么,于是他带着那股刚沾染上的栀子花香,将自己埋进被褥中。
穆斯年的背影渐渐模糊,入睡前他在想,如若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
单单一日过得飞快,礼拜天一过,两人又分隔两地。
京良中学
冬日飞雪洋洋洒洒下了三日,夏余意腕上的伤口早已痊愈,苏医生给的桃仁白芷膏果然好用,涂抹了几次连疤痕都消失无踪了。
夏余意手搭在二楼教室的窗台上,垂眸看了眼伤疤处,又抬眼望了望飞雪,最后干脆盯着那落了满地白雪发呆,不知道这么冷的天儿,哥哥是不是还在训练。
许是穆斯年主动提起过什么,上回去穆家后,穆伯母便拉着他讲述自己跟着穆伯父进去东城军校的事儿。
如她所说,她成天成日闲得发慌,无非就是跟小姐妹去听听曲儿,或者赴约各家太太打打麻将。这打麻将她当真欢喜,可有些打麻将的人儿不讨她欢心。
先前穆斯年和夏余意在穆家时,她还能找借口不去赴约,这下家中成天只剩她一人,她忙得晕头转向,成日有赴不完的约。
这不,赶巧上回碰见穆督军要去东城军校做宣讲,见儿子一面不容易,她立马推掉邀约,说什么都要跟着去。这下太太们不但无法多说,还得夸上穆斯年两句,穆夫人兴头一高,觉着这实属是个好法子。
穆督军从小疼爱夏余意,委实将他当小儿子养,逢人便说这小孩儿讨喜。虽对穆斯年严厉万分,见了夏余意却巴不得将人捧上天,直对他保证进军校就一句话的事儿。
夏余意无疑是心动的,可他愣是强忍了三日,都没让穆督军带他过去。缘由大概连他自己都理不清,想见又不敢见,只能将这一切归结为,或许他已经习惯了和哥哥见面的频率。
可他似乎忘了,搁以前,和哥哥天天见面才是他的习惯。
“嘿!”李祺突然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吓了他一跳。
夏余意全身一颤,一回头就见李祺和彭迪两人笑得直扶着腰。
“夏夏,你还真不禁吓!”李祺笑道,朝彭迪挑了下眉。
夏余意缓过劲儿来,扯出一丝笑容,“你们还没回去呢?我刚想事情呢,没注意。”
雪天难走,学校提前下学,房叔也是临时接到通知,正在赶来的路上。
“要走了。”李祺提了下肩,将背后那个鼓鼓囊囊,挂了只黑色泥陶犬的书包展示给他看,“你还在等下人来接么?”
“在等房叔来接。”夏余意纠正他,随即跟他们挥挥手,“明儿见。”
“明儿见。”
人一走,就又剩夏余意一个人,好在房叔来得也快,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夏余意便在楼上瞅见房叔的车停在门口。
“房叔儿!”夏余意踩着雪走得飞快。
“哎呦,小少爷,您慢点!”房叔赶忙撑着伞上前,顺带接过他的书包。
“没事。”夏余意朝人一笑,扫掉身上的雪,“您来得好快。”
寒暄了两句,夏余意就要上车,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雪地上躺着一件格外扎眼的物件,看着看着只觉得眼熟。
那个东西他才见过,正是李祺挂在书包上的吊坠。
“怎么了,小少爷?”房叔跟着他一同蹲下。
夏余意没回话,拾起吊坠便起身四顾左右。李祺前脚刚走,而且他记得李祺一向是和彭迪结伴回家的,该是还未走远。
突然,他眼前一亮,发现李祺和彭迪正要从往学校左边那道巷子拐进去,他溜得快,只留了句:“房叔儿,我去去便来!”
他没带伞,房叔追不上人,却也不可能留人独自冒雪前往,便撑着伞在后边追。
巷子挺深,夏余意拐了弯,发现前方两人尚处于巷口处的交叉路段,嬉闹着往右拐了去。
好在他赶得快,很快便赶上了,就在他听到拐弯处的谈话声,正想喊人时,却被一声“傻少爷”唬得僵住了脚步。
李祺戏谑道:“夏余意只是个傻少爷,不过恰巧生在夏家罢了,但凡命不好出身差点,都能被诓去卖钱。”
第15章 俊俏少年郎
飞雪无情地打在夏余意肩头,他将泥陶小黑犬紧紧攥在手中,突然觉得有些冷,止不住打了个寒战。
对话的那两人嚼舌头根正入迷,全然没意识到有人靠近。
彭迪笑话他:“你瞧他刚才那样,呆不愣登的,被吓到了还笑得出来,想想就觉着好笑。”
“可不是。”李祺赞同道,“我爹娘不知咋想的,学期初便让我去巴结他,好让我们家跟夏家牵上线。我那时真是蠢,竟觉得他可怜,无法分清别人是虚情还是实意,到头来发觉蠢的是我自个,送给人的生辰礼物转头竟到了他家下人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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