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电转之间,水沝淼想通了,态度端正了些。林花谢正背对着她,捞起林十一的尸体收入封灵玉,她立刻操控那尸体上残留的“水”攻击内部空间。林花谢却没有再逃,而是转身掷出了一枚封灵玉。
那枚白玉玉佩携着庞大的水性灵力轰然炸开,水沝淼的身形都震荡了一瞬。林花谢从空中捞出一人,捏在手中飞速遁逃。他顺手把另一枚封灵玉塞进衣领子里,回头咧嘴一笑,打了个“后会有期”的手势,欠揍极了——以他现在的实力,如果只是蹲下捡东西根本不会露出可乘之机,他是在那一瞬分离了具有灵性的水,尸体装进自己的封灵玉,那些水则装进了林四海送的那枚。
被他捏在手里的柳扶风灰头土脸,呸呸吐着沙土,嫌弃地道:“大师兄来得有点慢啊,师弟我差点被打死了。”
林花谢没好气道:“来救你算不错了,我祖传的宝剑都爆了!给把剑跑路用啊!”
他抓着柳扶风在起起伏伏的土包山峦之间上蹿下跳,后方水沝淼沉着脸穷追不舍,整片天地都在震荡,灵压沉重得好像天空是海面这里是海底。柳扶风居然还拿捏了一下,没有立刻拿剑给他。
“我说过,会送你一把好剑。”青年笑眯眯地抬头道,“其名‘明夷’。”
林花谢懒得问哪两个字,反正剑身上应该会刻,将他一抛回身射出两箭,也没管有没有命中,接住他又继续往朱明曜真天跑:“少废话,不然今天此地殉情的又要多一对。”
“大师兄火气有点大啊,难道我们以为倒霉的是火护法但其实是王叔叔?”柳扶风说了句风凉话,回头张望着,“那大师兄要如何报答我?”
林花谢自信无比:“以身相许!”
柳扶风撇撇嘴,丢出一把长剑。那剑通体雪白,剑刃锋利却无光,侧面各有一道尺许长的朱红色血槽,底部饰以一圈黑厄石;剑鞘和剑柄上以少量流火金精勾勒出纹饰,是唯一闪耀之处,其他的朱红色花纹也是无光的。林花谢踩上就狂飞数千里,看了眼却有点嫌弃:“长得像神瑛成精了!”
柳扶风还被他抓着,闻言吐了口血:“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现在的配色!”
说着转身扇了两下扇子,二人瞬间跳跃空间甩开了水沝淼。但是大地已经震动许久,整片陆地都在倾斜,西边塌陷,东边山脉不断隆起形成极高极薄的屏障,那山脉下一刻化为独眼巨人挡在二人身前。
土圭垚平静地道:“还差一点。二位陪我领悟此道再走吧。”
二人转而踩在【非】扇上,林花谢提着“明夷”耍了两个剑花才勉强满意地点头,无他,这柄剑太锋利了。不像“噬嗑”那么功能齐全花里胡哨,是为他这个文盲量身定制的纯粹暴力之兵。硬度、重量、附带的空间属性,都是为了“开天剑”。
一边躲避土圭垚的追击,柳扶风忽然倒打一耙:“不对啊大师兄,那你穿成这样,是迎合你认为的我的喜好,还是你在悼念神瑛?得把这事掰扯清楚啊!”
林花谢挥出一剑,那轻盈锋锐的手感和纯净迅疾的嗡鸣让他忍不住吹了声口哨,然后才说:“我也没他那么骚包啊,我看他首饰比人还重。”
“你在侮辱我的审美!”柳扶风大叫,“‘明夷’的剑身设计如此流畅简洁,剑鞘和剑柄也只保留了最少的纹饰,其他的阵纹我都隐藏起来了,哪里冗杂了!”
一只巨手从天而降,扇子载着两人忽然穿梭到了手背上,林花谢见状指责:“不能传送到土护法背后然后跑路吗?”
柳扶风道:“你赶路太慢,我灵力见底了!刚刚通过天兵共鸣传送出来已经是极限……”
林花谢给他补充了点,又狐疑地道:“不会是你和土护法……”
柳扶风死死挂在他身上:“大师兄,今天这是政治立场问题,师弟我不会见色起意。”
“那柳生呢?!”林花谢大惊,“柳生跟她可是一条船上的。”
“柳生不是跟谢林在一张床上吗?”
“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一张床……”
“你这样我们没得谈了啊大师兄。”
二人拌嘴之间又躲过巨人几击,林花谢忽然道:“她这是要领悟建木的空间之能?【玉树临风】不能用吗干嘛非要找你?”
柳扶风“啧”了一声,有点赖他哪壶不开提哪壶,道:“【玉树临风】现在是纯纯的天兵……只有本质没有本体了。天道的部分还在,建木的部分没了。”
林花谢福至心灵,望向手中长剑,道:“你连自己的尸体都不放过?”
“红色阵纹还是拿谢林的尸块炼的呢。”
“原汤化原食哦?”
柳扶风想了想:“大师兄不要说这么恶心的话。”
两人再次抱头鼠窜一阵,柳扶风再次积蓄力量,找准机会短距离穿梭一次,出现在巨人南边千里处。正是因为凝聚了人形,土圭垚对前后也就是东西方的打击是最敏捷高效的,侧面虽然可以够到,但是精准度降低。
土圭垚出声催促,水沝淼却没有如约而来。大陆西边陡然升起一阵焚天火焰,部分因为土质流失已经倾斜入海的陆地重见天日。土圭垚难得怒喝一声“火炎焱”,柳林二人就趁着这个机会,踩着“明夷”一溜烟跑了。中途柳扶风又是布阵画符又是消除气息、扭曲轨道,土圭垚再没能追踪到。
第191章 04-束缊举火
林花谢已经翻来覆去地把玩了“明夷”两个时辰,爱不释手,越看越得意。至于原材料是什么尸体,他早就抛之脑后了。
这柄剑还配有一枚标准的一剑宗剑穗,如今一剑宗覆灭,他学的还是“假开天剑”,不知道的还以为柳扶风在阴阳怪气些什么,但大概率只是为了好看。“明夷”两个字藏在阵纹之中,并不处于实体空间,至于含义,他不知道也不在意,小师弟总有一天会得意洋洋地来解说的,他懒得花时间去学。
他看向身旁,柳扶风蜷缩着身体睡着,呼吸声微不可闻。这家伙先天不足,没长高多少,还瘦,这么一缩显出些可怜相,给人一种一把捏死的冲动。
觉察到他的视线,柳扶风睁开了眼睛。真是奇怪,刚才闭着的时候看着挺老实,这会儿微微睁开一条缝却立刻显出了狐狸或蛇类的狡诈奸猾来。
柳扶风也不管他,磨蹭着爬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转头笑道:“你和谢林闻起来很不一样呢。”
林花谢闷闷地道:“那是,他是骚包不要脸的臭男人,人家这是美少女的体香……”
柳扶风打断道:“我又骗了你哦?”
林花谢看他一眼,哼了一声,又去欣赏“明夷”:“跟你计较才是上当受骗。你想转移矛盾嘛,我妈是救不回来的,她自己也知道,安排谢林来做这事。你非要横插一脚,是不是觉得,要是我有个外人可以怪罪,心里好过点?”
柳扶风讪讪,厚着脸皮抱着他的手臂嘻嘻笑:“大师兄真是心胸阔达善解人意,不愧是人家的解语花。”
林花谢“噫”的一声,却一下子有点演不动了,垂头丧气的像条落水狗,像小时候被这个没心没肺的坏东西拖去参加各种同门聚会。
小师弟打了个哈欠,一点一点去扣他的十指,将剑柄从他的掌心挤出去,踢到另一边,跪坐在他身上。
柳扶风轻声说:“大师兄也可以说说我跟柳生有什么不一样的嘛,礼尚往来。不高兴硬要忍着不好,要变丑的。”
林花谢想了想,说:“柳生摸起来更有嚼劲。”
柳扶风看他片刻,有点无语:“那个叫结实。他的肉身确实很强,建木呢,这才能炼成‘明夷’这般绝世好剑。”
“原来命中带贱的是你,师姐看走眼了。”
接着林花谢轻笑一声,说:“他精神头没你好。”
柳扶风闻言也笑。这笑容谢林见过很多次,都是在柳生扮演九龙书院山长的那段时间,青衣书生回首一笑温文尔雅,带着些促狭和慈爱,任谁见了也不会怀疑他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柳扶风俯下身说:“要跟自己和解嘛。他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但我觉得我自己对得不得了。”
林花谢也拉踩起来:“谢林想要的太多,不切实际。而我嘛,脚踏实地,干多少活吃多少饭,当老大太难了还是算了,劳心劳力要早衰的。”
“哦?大师兄这是对宗主含沙射影吗?大不敬啊。”柳扶风懒洋洋地谴责。
“做下心理准备。”林花谢唏嘘道,“毕竟我搞宗主儿子这事早晚要上报……哎呀你看师兄我这连吃带拿的多不好意思。”
柳扶风鄙夷地吐了吐舌头,被他一口叼住。两人胡搞一阵,在被子里面扭成一条春天的菜青虫,一不小心被缠在了一块儿。倒也不是不能暴力突破,但两人就那么默契地不动了。柳扶风忽然道:
“大师兄,师弟我对你是真心的。”
听了这话,林花谢反而有点不知所措,半晌嘟囔道:“……真心话还是安慰奖?”
“好吧。”柳扶风微微一笑,“兼而有之。”
林花谢哼了一声,又说:“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由于此时的姿势柳扶风看不见他的表情,他也看不见柳扶风翻了个白眼。两人没再就此多做纠缠,起来清理换身衣服,林花谢道:“走吧,救师姐去。”
柳扶风却说:“不急,先让人收集情报。大师兄伤得有点重,老老实实躺几天再说吧。”
林花谢看他一眼:“我们五个时辰之前刚逃到朱明曜真天,你什么时候下的夺魂乱魄?”
“哎呀,十多年不见了大师兄有进步我也有嘛。”柳扶风拍着他的后背,“师弟我打听到一家好吃的粥底火锅,请师兄吃顿清淡的压压惊。”
林花谢道:“不是让我躺几天,叫人送过来呗。”
“那也得你躺得住啊。”柳扶风呸了一声,“吃完上路去乾坤天城,一路上规划了几家小门派给你试剑,够贴心的吧?”
“什么叫试剑,最多踢馆,这叫扬我国威……”
“很有道理,师弟受教了。”
“滚。”
两人在一家路边小店吃粥底火锅。座位在屋外,阳光挺好,林花谢一屁股坐下就把椅子压塌了。——随着肉身强度提升,越是强悍的修士越重,“金身”这个词不是白瞎的,他如今确实堪比同体积的黄金。他爬起来掸衣服时神情还有些散漫,柳扶风摸了把结实的椅子换上,自己盘在长凳上掏了本《仙盟节刊》打发时间。
放在往常,林花谢是不会压塌这种粗制滥造的竹编椅子的,这是一个对自身力量与技巧的掌控度的问题。现在他心安理得地躺在豪华摇椅上晒太阳,打了个哈欠的功夫突然咳嗽起来,抓过茶碗吐了口血,忧愁地道:
“这日子没法过了,有没有那种神丹妙药啊,比如把谢林的尸体炼了继承他的修为什么的。谢林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肯定能抓着水沝淼吊着锤。”
柳扶风放下杂志不满地道:“你当‘明夷’是那种量产型垃圾剑?过去这么多年灵性流失大半但建木能用的部位都用上了,我还补了根自己的肋骨才凑够数。谢林的尸体就那么点东西炼出这些个阵纹算不错了,还想有剩的呢。”
林花谢睁大了眼睛,嘴唇惊愕地鼓了起来,像什么受惊的小动物,又有点残酷的天真。柳扶风见状笑道:“这就对了。我就是为了看大师兄这种反应……不亏!”
林花谢嘴巴一瘪,呸了一声:“反正打架也是我顶着,等我养好伤拿上‘明夷’再跟水沝淼大战八百回合,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
“志向远大,奖励你跟全盛状态的师姐真刀真枪干一架。”
林花谢一脸惊恐,随即垂死病中惊坐起,举手对小二叫道:“劳驾!螃蟹大虾鱼片各追加一份,鲜切牛肉和牛筋丸一起上来!”
他化悲愤为食欲,瞪着没良心的师弟,道:“我要做个饱死鬼。”
柳扶风笑嘻嘻地翘着二郎腿给他开螃蟹剥虾子涮鱼片,看他正襟危坐低头苦吃,说:“当心把伤口撑裂了。”
林花谢含糊地道:“我才不会找这种低级的借口避战……这个鱼片刺多但是很好吃啊。”
柳扶风端详着他红扑扑的脸颊和随着热气浮动的发丝,也不说什么。吃完两人一路慢吞吞地走到最近的河边,柳扶风转转指环放出条船,雕梁画栋好不精美,开了个自动驾驶法阵就进船舱把大师兄推倒在软榻上骑了上去。
林花谢不明所以,不妨碍他暖饱思淫欲享受一下人生。他被亲爹妈混合双打之后本就身心受创,又强撑着跟水沝淼和土圭垚各自对过一场,现在还有些经脉断裂着没恢复过来,透支之下有些伤很难好得快。魂魄也因多次动用【伏矢】而虚弱不堪,更是拉低了他的行动水平。所以之前他只跟柳扶风随便地打闹了一会儿,现在也就躺在榻上握着小师弟的手等对方动。
柳扶风不是什么娇气的家伙,现在习惯了些,更是得心应手。他解开师兄身上花样繁多的绑带饰带,却不扯开。大师兄半倚在靠枕上,曲起一条腿时不时地从旁施力“扶”他一把,他就在窗棂间明灭不定的阳光和带着淡淡腥味的水气之中摇晃着,偶尔俯下身去亲吻那张也有点心不在焉的漂亮脸蛋,然后继续扶着栏杆,轻轻地哼着不着调的曲子,耳垂坠下的银铃随之缓慢地叮铃响,从外面听来船内仿佛在做什么法事。
他一个人全须全尾地把事办完,林花谢还眼神迷离、脸颊泛红地躺在原处,衣衫凌乱,一副被人玷污了的模样。柳扶风则是那个衣冠禽兽,但是衣冠禽兽这会儿爽得腿软站不起来,维持着跪姿斜斜地靠在窗上,过了一会儿才趴下去,亲吻那双嘴唇像吸食魂魄的女鬼。他解开束发的绳子在窗子格栅上打了个结,心想这样是更像柳生还是更像我爹,或者根本就是我爹像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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