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山有点心虚,解开安全带:“进屋说吧。”
韩溪:“……”
离开四年的家还是和以前一样,简约明亮,除了一些日常用品,其他几乎没什么变化。
韩溪从门口鞋柜里拿出一双新的男士拖鞋丢在他脚前,语气已经不复刚才的温柔:“换上。”
这么会儿功夫她已经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是真没想到啊……从小看着你长大,还自以为够了解你了,啧!”
韩山语塞,换上鞋刚想解释一下,就听楼上有开门的响动。
“溪姐回来了?”
孙梦搀扶着一身公主睡裙的女孩出来,看到韩山稍显拘谨的点点头:“山哥好。”
“你好。”韩山应了一声,目光落到冉冉身上。
她比以前高了很多,胳膊下架着特制的行走辅助器,身形细瘦的像一支孱弱的花藤。看到韩山,那张五官精致的脸瞬间做出惊喜而夸张的表情:“舅……舅……”
“冉冉。”韩山眸光闪动,上前几步接她下楼。
小丫头有些兴奋,腿都忘记了好好迈步,一直对着韩山笑。
“行啊,还记得你。”韩溪挂好围巾,转头对孙梦说,“辛苦了梦梦,早上醒来她没有不乖吧?”
“没有,冉冉很乖,我刚帮她洗漱也很配合。”孙梦和韩山一起把冉冉扶到沙发上坐下,“溪姐,山哥,我给你们点了外卖一会儿就到,时间不早了,我先去店里啦。”
韩溪诧异道:“急什么?一起吃了再走。”
“不行,今天上午好几个预约,时间来不及了。”
她跟两人道了别便匆匆离开,韩溪看着合上的大门,知道她是不想打扰自己姐弟团聚,忍不住感叹:“多好的姑娘,今年再涨点工资……”
韩山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逗孩子玩,尤其是四年过去,冉冉已经有些大姑娘的模样,让他多少有些不适应。
“冉冉太瘦了。”
“瘦没办法,都这样,只希望个子别再长了。”韩溪走过来,仔细查看了一下韩山后脑勺,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她拍了拍韩山肩膀:“先去洗个澡吧,待会儿我给你理发。”
“理发?”韩山抬起脸:“你会吗?”
“你都会卖姐求荣了,我会理发还有什么稀奇的?”韩溪似笑非笑的睨着他,“再说,这跟给狗子修毛不一样吗?”
韩山:“……”
本来就是很短的寸头,修剪也无非是意思意思。
冉冉开心地㑲風围着两人转圈,助行器在木地板上发出闷闷的碾压声,让韩山想到某人的轮椅。
“我不是为了让季长青照顾我,才跟他透露你的喜好。”韩山觉得还是得解释一下,“他这几年一直都很照顾我,而我前段时间刚好欠他一个人情……”
“哦,用我来还人情?”
韩溪的电推子剃过鬓角,将边缘修的更整齐了一些。
“算是吧……”这么说听着是有点不地道,但是也没错,“他人挺好的,所以我才想让你考虑一下,当然,你不喜欢可以拒绝,没关系的。”
韩溪关掉电源,看着镜子里英挺俊朗的男人:“好不好另说,韩山同学,你觉得我的情况适合谈恋爱吗?”
“……”
“谭先生走了五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她语气平静,“还有冉冉,这个要长在我身上一辈子的小尾巴,我要保护她。”
韩山明白她的意思,他垂下眼,半晌后开口:“姐,你当初……喜欢谭先生吗?”
韩溪默了两秒,拿起毛巾擦去他脖子上的发茬:“你还真是变了,什么心都操。”
“你是我姐。”
“是哦,我还以为你是我姐呢。”
“……”
“倒是你,奔三的人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十岁了,你要是自己没主意我帮你物色,你看孙梦怎么样,我挺喜欢这姑娘的,冉冉也喜欢……”
“……”
韩山闭上嘴巴不再吱声。
魔高一丈,他就不该提这茬。
一整个上午韩山都待在家里陪韩溪聊天,听她说这几年的日子和公司现状。接下来两天正赶上周末,韩山打算做足准备周一再露面。
下午两人陪冉冉在院子里锻炼了一会儿,韩山把她们送去宠物医院,又到市局领了趟自己的东西。
开车在市区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行驶,看着行人熙攘车流如织,韩山惊觉原来自己和别人并无二致。他会在重获自由后对这满目繁华生出欢喜,也会后知后觉对监狱产生惧意……
想到监狱,韩山又不自觉把手伸进口袋。
他将车停到路边,拿出那支烫人的纸卷——
驰远的信。
给前男友的。
呵!
原来他本来就是同性恋,可笑自己还三番五次提醒对方不要被卢光宇影响,原来最该担心受影响的……
是自己。
韩山盯着纸卷出了会儿神。
打开韩溪给他准备的新手机,在导航里输入地址——三庄镇大王村。
两个小时的车程,韩山到达目的地时已经将近五点。雀儿山很好找,进村向东一眼看到的那座矮山坡就是。
他把车停在水泥路断开的地方,步行朝着那排显眼的五棵柳树走去。
日头西沉,村落傍晚的温度和远郊的监狱一样冷肃,韩山脚步踩在并不平坦的砂石土路上,心里也像硌着什么东西咯咯愣愣的不痛快。
当初自己隐瞒案情,那家伙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别扭好几天,现在他对自己隐瞒这么大的事,自己还得吹着寒风荒郊野岭的来给他那个什么前男友读信……
纸卷在手心攥成一条。算了,死者为大,自己答应的事总要兑现。
他走到柳树前,就见树下确实有个小土堆,和想象中的“坟茔”不同,这座坟看上去有些……太小,也太久远了,且无碑无名。
他皱着眉头,驱散心里烦乱的思绪,缓缓吐出口气。
读信。
老子倒要看看你们同性恋到底有多长情,死了都念念不忘!
他撕开医用胶带,慢慢展开那张纸条。
密密麻麻的小字挤在五六公分的纸条上,写的倒是工整好认。
韩山只看了一句便闭上眼睛,尽量压下心底冒出来的无名火和怪异的傻逼感,轻咳一声,冷冷开口:
“驰远让我读的。”
“……宝贝。”
寂静充斥在荒芜的山脚下,天上连只鸟的影子都没有。
韩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只觉得迷幻。
“见字如面。”他做了个深呼吸,再度开口,“近来夜里多梦,与你云朝雨暮……”
韩山脸色和天色一样渐渐变黑。
你在耳边低诉,探讨爱的艺术,互帮互助,感受你的温度,注视你的眉目,心跳加速,抚模你的背部,探寻你的弧度,想更进一步,窥探你唇间湿度,突破你的尺度……
“……”
信只看到一半,韩山额角青筋直跳。他嘴唇紧抿,似乎生怕那些字从自己口中跑出来。
驰远,你他妈!
第58章 要个说法
“你他妈流氓!”
卢光宇脸上的震惊和鄙夷平分秋色,想用手里的肥皂在某人脑袋上搓一搓,看看能洗掉几斤脸皮。
“这才到哪儿?”驰远一边搅动水盆里的泡沫一边悠悠吟诵——
“吻.你胸前赤珠,探索你的幽谷,长.驱直入,测量你的深.度,看你任由摆布,缓缓加速……”
卢光宇表情一言难尽。
本来中午回监舍意外见到了驰远,心情还挺激动,但碍于龚小宝和联号也在有些话不方便多问,于是两人只随意聊了聊这几天的情况。
下午卢光宇一直在狱政楼里忙活,终于等到傍晚自由活动的空当,两人借着出来洗衣服说点私话,谁知,猝不及防地遭受到来自驰远的精神暴击——
他心中巍然屹立的直男组长,短短几天被驰远占尽便宜不说,人都出狱了还要遭受姓驰的无耻调戏!
“怎么,写的不好?”驰远慢条斯理地捞起袜子拧干,眼神轻佻,“还要听吗?”
卢光宇脑子里已经有了画面,深觉再继续听下去,自己服刑生涯最后的信念将面临坍塌。
“不想听了。”
他丢下肥皂,抽走驰远手里的袜子扔回水盆,抬脚往外走。
身后男人带笑的声音传来:
“对你索要无度,如火如荼,喷涌而出……”
卢光宇额角抽抽,拐出走廊撞上刚吸完烟的龚小宝。
“哎,你怎么自己出来了?远哥呢?”
“里面。”
“他自己?不是让你扶着人吗?”
卢光宇顿了顿,接着勾唇一笑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远哥需要自己的空间。”
“啊?”龚小宝愣了半秒面色瞬间变得猥琐,显然想歪了。监狱里的男人要自己待着是想干嘛,这还用说?
“那我得去观摩一下!”
“去吧!”卢光宇悠哉悠哉往监舍走去,“好好观摩,绝对开眼。”
少倾,洗手间传来驰远的惊呼:“我去,你他妈往哪儿摸!”
“你是不是*了?让我看看……”
“没有!看你大爷!”
“我不信……”
“操!”
驰远黑着脸不情不愿在龚小宝的搀扶下回了监舍,卢光宇笑容玩味,朝他眨了眨眼。
驰远:“……”
别说,还挺媚。
韩山所言不假,卢光宇这货在同性恋里面也属于变态。他在心里骂道。
二监舍除了韩山和齐越森,还少了一个人——杜军。
龚小宝说杜军昨天被公安的人带走了,据他察言观色,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监舍里知道杜军举报贩卖儿童团伙的人也就驰远和韩山,龚小宝自然不清楚这“猫腻”是什么,而驰远隐约猜到是去协助调查去的,能这么快提人,说明案子进展相对顺利。
只是不知道自己的案子能不能也顺利一点,才一天时间,他已经非常想念韩山了。
不知道他亲爱的前组长,此刻有没有在想自己……
百公里外的村庄,太阳彻底沉了下去。
天空渐呈铅灰色,寒风在空旷的山野间呼啸而过,带起满地枯草。
韩山沉着脸将纸条攥成一团,随手丢在那座土包上,转身大步离开。
他想自己这几年在监狱大概真的蹲傻了,才会稀里糊涂,被驰远一步步玩弄于股掌之间。
脑海中浮现出一些画面,韩山停下脚步,忽然发现“股掌之间”这个词本身就很下流!
他做了个深呼吸,吐出胸腔灼气。
其实这一天下来,他总是控制不住去琢磨驰远的问题——
这家伙嘴里哪些话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他所有的接触示好,坦率与㑲風亲近,又有几分是别有用心……
可如果驰远作为同性恋对自己有想法,那么这封给别人的信让自己来传达又是什么意思?
还是说,自己只是他在监狱里乏味时间的消遣?
“……”
韩山侧过脸,睨了一眼那座坟头。
不对。
驰远才多大?二十七八。
可这坟……
韩山以往见的多是墓园里庄重肃穆的碑石墓地,不太确定农村土坟细节应该是什么样子。但是,对于一个大概率比较年轻的人,这样的坟头似乎有些破败且随意。
他皱起眉,转身慢慢走近那座土包。
果然,细看之下,韩山发现土包一侧裸露着一截的半寸宽的树根。
他抬手从旁边柳树上折了一截枯枝,蹲下来在树根旁划拉了几下。
干硬的土质一点一点破开,就见干裂的土壳下掩着的,是一截断面参差,不及膝盖高的树桩。
韩山皱起眉头,树根中间有被土填平的空洞,他猜测这棵树是被蛀空,又被外力折断了。
树枝戳进树根里淤积的陈土,碰到了什么,他用力搅动几下,从里面刨出一个红色的东西……
“……”
韩山瞳孔微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拿起那个巴掌大小,浑身裹着泥土的廉价破旧的塑料奥特曼。
“前男友……”
.
车轮带起呼呼的风声疾驰在乡野道路中间,车里男人唇角噙着一抹冷笑,目光森然。
拨出去的电话被接通,韩山低沉的嗓音在车里响起:“齐轩,是我。”
手机那头沉默几秒,接着惊诧道:“韩山?!”
……
当年谭耀笙送韩山去接受专业的保镖训练,同时在里面选了齐轩和韩山一起做自己的私人助手,不同的是,韩山是挂了个保镖的闲职做接班人培养的,而齐轩是纯粹的保镖。
谭耀笙去世,韩山还没来得及安排他的职务,齐轩就以找到了更合适的雇主为由提出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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