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黄线不能停车,姜鉴让司机师傅在前面停车,然后他步行走回来的。
姜鉴在殷英面前停下,殷英反应慢半拍的仰头看了他一眼,两人诡异地沉默了片刻,殷英突然开口,
“你有烟吗?”
姜鉴:“我有大耳刮子,你要吗?”
殷英:“……”
姜鉴在殷英旁边坐下来,拿着手机翻出群里的聊天记录。
因为着急赶时间,很多人都是直接语音的,点开殷英就能听见。
殷英听着听着脑袋就垂下去了。
姜鉴看她心有愧疚,挺大度的收了手,连带着刚刚心里冒出来的怨气也跟着消散了一些。
姜鉴在群里回了一句,“人找到了,没死”,继而转过头来问殷英,
“你怎么回事?群里的兄弟姐妹一个个快急疯了,你大晚上坐在人行横道边晒月亮?”
殷英:“刚刚去江水大桥那边了,在桥上吹了一会儿风,后来试着往栏杆上爬,结果遇到个多管闲事的老大爷,硬把我拽下来了。”
姜鉴:“……”
得,还真是去自杀了。
殷英:“那老大爷跟我讲了半天的道理,我嫌他烦,就假装答应他说不死了,然后找机会自己打了个车摆脱他的叨叨了。”
姜鉴:“没跟人大爷说谢谢?”
殷英看了姜鉴一眼。
那老大爷把殷英拽下来,苦口婆心的教育,之后为了逃离又坐了十几分钟的车,不知不觉就错过最想死的那个点了。
虽然暂时不想死了,但殷英也不想回家,所以坐在路边发呆。
这些天殷英和殷栩都没上学。
殷家和杜家一直在来回拉扯,杜家是想把殷栩送进局子的。但杜立安为了维护殷英,要求自己父母不要追究。
殷英这边,整件事因她而起,全家都觉得是她的问题。
离家出走之前,她还被父亲揍了一顿狠的,被亲妈骂水性杨花,说她年纪轻轻的就勾.引男同学开房,怎么不出去做.鸡,做.鸡还能补贴家用。
脸上看不见什么,其实她长衣长裤之下到处都是淤青。
殷家重男轻女,明明是同时出生的孪生亲兄妹,但作为男孩子的殷栩拥有比殷英更多的宽容与支持。
殷栩作为从小被偏爱的哥哥,对自己的妹妹天生怀着愧疚,父母没能给予妹妹的爱与关心,他希望自己能补上。
再加上殷英小学时候回家路上遇到过变.态.性.骚.扰,此事激起了殷栩对妹妹的过度保护。
所以之前殷栩听到些风言风语,以为自己妹妹出了事被骗了,才会那么冲动的去揍了杜立安。
认识殷英殷栩两兄妹的人,或多或少都对殷栩的过度保护欲有所感知,只是不知道内情。
这也是一开始姜鉴跟杜立安说,和殷英谈恋爱,他哥那关很难过的原因。
姜鉴也不知道这些内情。
就好像很少人知道他家的内情一样,少年的时候,面对那些自己无力抗争的并不光彩的原生家庭状况,大部分孩子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和朋友相处的时候永不提及自己的家庭。
殷英:“我要和杜立安分手了。”
姜鉴:“?”
姜鉴心道,不会这就是你要闹自.杀的原因吧?
殷英:“我跟我哥的扑满都满了,老赵容不下我们。”
老赵是江水一中的副校长。
“而且……”殷英顿了一下,“杜立安的妈妈也表示,如果想他家大事化小,我们家就得离开江水市。”
大事化小的权利是杜立安帮殷英争取来的。
他一个躺在病床上的人,要求不追究殷栩责任,反复和要为儿子讨公道的父母冲突,从辩驳到争吵再到面对父母歇斯底里的暴怒质问,最后自己和家人两败俱伤。
最后的最后,那个少年人才为自己喜欢的人换来这个结果。
用殷家离开换双方儿子得到安宁。
殷英:“我是昨天知道这个消息的,杜立安托人偷偷跟我讲,说这不是分别,这是校园恋爱变成了异地恋和地下恋……嘁,他怎么那么天真啊?”
殷英脸上的表情扭曲,似乎想要开启嘲讽模式冷笑两声,但怎么看都是要哭出来了。
“异地恋有什么好谈的?他不会以为他.妈能让他留着我的联系方式吧?!还约我考同一个城市大学,约我……”
从校服到婚纱。
“……怎么会有这种可笑的人?”
姜鉴:“……”
姜鉴摸了摸口袋,想给哭得不能自已的殷妹子递张纸巾,结果没摸到。
自从有了哆啦a梦.新,他口袋向来是空的。
姜鉴:“他约你了,那你怎么想?”
殷英:“老娘去了新地方当然要找新的人!我要跟他分手!!去他妈的,他还指望我在他这颗树上吊死吗?”
姜鉴:“……你最好是真的打算分手。”
殷英哭得太伤心,五官皱成一团,丑的要死。
这种情况下还要被姜鉴挤兑,她带着怒气瞪了姜鉴一眼。
两人对视,一个故作冷漠中藏着一点同情和心疼,另一个怒气掩藏之下满满都是悲凉与伤心。
对视三秒过后,殷英突然失控崩溃,回过头躬下身,将头和胳膊压在膝头痛哭。
她边哭边吼,“我好后悔招惹了杜立安!!……如果我没有招惹他,我和他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殷英哭得肩膀一抖一抖。
女孩子的声音被哭腔撕扯,变得粗粝悲凉。
姜鉴突然有种兔死狐悲之感,如此浓烈,仿佛自己和她站在同一位置,以至于自己说不出任何或安慰或嘲讽的话来。
最近午夜梦回,他好像也在某几个时刻这么想过。
好后悔认识了骆书新,如果不跟他走这么近,没有放他走进自己的生活,没有莽莽撞撞闯进他的日常,大家都还在自己的原定轨道上走的好好的,那该多好。
没有相聚就不会有别离。
没有亲近过,就不会为疏远悲伤。
多好。
可是,这种后悔是经不起自问的,当你问到深处,问自己真后悔吗?
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就好像殷英之前也不是真的想以自.杀结束自己的生命,她只是想用一个愚蠢但干脆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痛苦。
他们后悔的也不是相遇相知,他们只是恨自己没有能力解决眼前的困境,所以逃避般的说自己后悔一开始的招惹。
.
十六七的年纪说“一辈子”总让人觉得年少轻狂,但此刻的我们是如此确信地感知到,我这辈子都只会喜欢这一个人,不会改了。
他比夏日的阳光更耀眼,也比春日的微风更温和,如果有可能,我愿成为他每天睁开眼睛时看到的第一缕晨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作为日常却美好的一部分出现在他的一生里。
第43章
本来刚找到殷英妹子的时候,姜鉴心底还有两分不忿。
他觉得无论在哪个年纪,落到何种境地,轻言放弃生命的行为都是不可取的。
这时和殷英坐了一会儿,被对方哭得心软,再加上迷之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错觉,姜鉴还真不好意思再接着挤兑人。
他抽空给追问他的同学回了消息,很快殷英的闺蜜小鹌鹑闻风而动赶了过来。
平时内向到不敢直视别人眼睛的小丫头赶过来之后扯着殷英又是哭又是打,比姜鉴凶多了。
最后的最后俩妹子抱头痛哭。
姜鉴帮两个妹子打了车,帮忙记了车牌号,嘱咐她们到了给自己发个消息。
不管怎么说,今晚这场闹剧算是结束了。
姜鉴也不急着回家,去路边的小超市买了只脆皮雪糕,在长椅上边吃雪糕边坐了一会儿。
看到殷英的结局,姜鉴忍不住想,自己应该对心底的苹果树更谨慎一些。
男女早恋都能崩盘崩成这样,更何况自己这情况。
姜鉴自嘲,别回头暴露了心思闹大了,被姜知远抓起来送进戒网瘾学校治同性恋的病,那可就有意思了。
雪糕吃了大半,姜鉴也想了半天有的没的。
手机突然响起来,姜鉴有些讶异,拿起来一看,发现来电显示是薛晗。
刚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薛晗急得不行的声音。
这个语气姜鉴也熟,之前邵星给他打电话也是这么急切地吐字的,后面火烧屁.股似的。
薛晗问姜鉴有没有和骆书新在一起。
姜鉴吃雪糕动作一顿:“……啊?”
薛晗声音很急,带着难掩的慌张与自责,
“学神好像……丢了。”
姜鉴:“……”
这事儿其实不怨薛晗。
去八中的路上有太子爷带队,虽然用不着薛晗多费心,但她还是尽心尽力的一直待在骆书新旁边,还给骆书新分自己带的零食和水。
到了八中,骆书新写题快提前交卷,薛晗出来的时候骆书新就没影儿了。
她出来之后立刻给骆书新打了电话,得知骆书新答应了前桌,要去某个娘娘庙帮忙求签和挂同心锁,她就脱离了太子爷的带队,去娘娘庙找骆书新,给骆书新带路去了。
薛晗尽职尽责,陪着人在那个寺庙里逛了一圈,自己也求了学业签。
一直好好的,下午三点安全把人带回了本地。
薛晗:“我跟他在一中外的公交车站分手的,想着都到这里了,都是熟地方,他应该不会迷路……”
姜鉴:“……然后?”
薛晗快哭出来了,
“刚刚黎老师打电话问我知不知道骆书新同学去哪里了,好像现在还没回家……我真的不知道他在校门口也能迷路,如果早知道的话,我一定会送他回家了再离开的!”
姜鉴反过来安慰了薛晗几句,人妹子确实仁至义尽了。
总不能让她一个女孩子亲自把骆书新送到家门口吧?
但薛晗很是自责,正准备出门寻找,被姜鉴给阻止了。
小姑娘大晚上在外面溜达什么?
姜鉴:“没事,校门外的路他认得,我帮忙找,你别着急。”
挂断电话之后,姜鉴给骆书新打了个电话。
很好,关机。
今天一个两个的,闹失踪的手机全关机!
姜鉴给骆月打了个电话,对方正在通话中。
此时的夜风透着一点点凉,姜鉴叼着雪糕棍起身打车,同时手上还在给骆书新发微信,让他手机开机之后看到消息第一时间联系他。
说心里完全不慌也是假的,但姜鉴确实没有之前找殷英的时候慌的那么厉害。
骆书新再怎么路痴也是个男生,而且没有自.杀倾向。
这人比殷英靠谱的不止一点两点。
姜鉴更倾向于对方迷路了,而且手机没电。
但这大街上的商铺那么多,随便找个好说话的阿姨叔叔借插座充点电,人家也不会不愿意。
开机是迟早的事。
姜鉴正这么想着,消息发过去不到一分钟,他连车都还没打上就收到了骆书新的回复。
[蜡笔小新:?]
[蜡笔小新:有事?]
[姜炒土豆丝:???]
下一瞬,姜鉴的电话就响起来了。
只不过打电话来的不是骆书新,而是骆月。
姜鉴愣愣的把叼着的雪糕棍儿取下来,接通了电话。
刚刚姜鉴给骆月打电话,对方显示在通话中,那她在给太子爷打电话,通知自家孩子回来了。
时间赶的挺凑巧。骆月一开始联系不上骆书新也没有特别慌张着急,和姜鉴差不多的想法,对自己的儿子还是有些信心的。
所以时间拖到挺晚才去询问物理老师,物理老师又去问了同行的薛晗,薛晗打电话到姜鉴那里。
在姜鉴回拨给骆月的时候,骆书新已经回家了。
前后整个事件的时间差没超过十分钟。
骆月告诉姜鉴骆书新已经回来了,话里话外没什么好气,变着花儿的挤兑儿子,口口声声说,差点以为自家儿子因为长得太漂亮被拍花子,卖到深山给老光棍当媳妇儿了。
姜鉴没忍住,跟着笑起来。
骆月:“他现在就在这儿,你要和他说话吗?”
姜鉴笑容一滞,
“不了吧?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还要上课,他还要洗澡刷题,我就不耽误他时间了。”
骆月从善如流:“也是,反正明天在学校就见到了。”
双方挂了电话,骆月看向骆书新,“你们还没和好呢?”
骆书新:“……”
骆月摇摇头,表示看不懂现在的少年人了。
她一直觉得有矛盾不挑明非要赌气都是小姑娘们才会干的,现在想来多少有点刻板印象了。
不过想了想,虽然在赌气,但姜鉴大晚上还能打电话来关心,再看自家儿子这个脸色——想必两人问题也不大,骆月便没往心上放,估计三两天就又好了,转了话题问道,
“你下午做什么去了?”
三点多,骆书新给骆月发过消息,说自己回家可能会晚一些,有点事情要做。
这也是骆月一开始没太担心的原因,只不过后来骆书新手机没电,彻底联系不上了,再加上夜越来越深,骆月想出去接人都找不到地方,这才问到物理老师那里。
骆月看向桌子上的纸袋,“还有,那是什么?”
棕色纸袋上印着一个挺文艺的logo,主要构成部分是一个花瓶形状的简笔。
骆月不认识这个,应该是什么小众品牌的东西。
骆书新:“是礼物。”
骆月:“?”
.
姜鉴一晚上过得不怎么安宁,先是被殷英妹子吓了一通,紧接着又有人告诉他骆书新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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