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凉薄了一辈子的老不死,亲女儿离家出走几十年都不在乎对方是死是活,他会在意你这个流着一半我的血脉的外孙?
“他只是想要弥补自己心里的愧疚而已,你当他真在意你呢?”
姜知远:“你妈妈的死,大家都无辜,也都有责任。”
第79章
人行道上的雨水已经没过脚踝,街上少有车辆行人,偶尔那么一两辆车擦肩而过,也只会溅起一大片水迹。
骆书新听着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有点睡不着,心里一直不太.安定,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心说要实在太晚就吃颗褪黑素。
结果按亮屏幕之后,先跳出的是一条微信消息。
时间卡的刚刚好,就在他按亮屏幕的下一秒出现的,发消息的人是姜鉴,可等骆书新点进去那条消息又被撤回了。
[蜡笔小新:?]
[蜡笔小新:被雷声惊醒了?]
[蜡笔小新:刚刚发了什么?]
没收到回应。
骆书新耐心等了一会儿,差不多五分钟后,屏幕顶端开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输入了足足一分钟,发过来的却只有七个字——
[姜炒土豆丝:我没事,你先睡吧。]
骆书新:?
心底那份怪异的感觉被放到最大。
此时他干脆一个语音电话打过去,但在铃声响起的第二秒就被挂断了。
[蜡笔小新:?]
[蜡笔小新:出什么事了?]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等待。
聊天框顶端出现过几次异样,但最后没有消息发过来。
加上等待回复的时间也没超过五分钟,骆书新当机立断,从被窝里爬出来,换了套衣服洗了把脸就出了门。
乘坐电梯的时候用打车软件叫了车,只是此时是深夜又下雨,本来就没多少车,叫车有点困难。
就在骆书新认真考虑要多久才会有车的时候,电梯门打开,姜鉴就站在电梯门外。
跟只落汤猫似的,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发丝还在滴水,脸色苍白到没有一丁点血色。
骆书新:“……”
四目相对,姜鉴也微微有些惊讶。
他刚刚开了房,本来是准备等电梯上楼的。
短暂的惊愕过后,骆书新伸手碰了一下姜鉴的脸,果然一片冰凉。
他又握了握姜鉴的手,手都还是湿的,捏在手里像是冬天的冰棱。
骆书新一把将姜鉴从电梯外拉到电梯内,按了自己所在的楼层,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姜鉴裹住——虽说没什么大作用,但聊胜于无。
骆书新:“发生什么事了?”
姜鉴:“……”
姜鉴突然眼眶一热,慌忙侧头躲骆书新的视线。
明明从发现照片到现在,他的所有情绪都是近乎麻木的,就算有短暂的激烈情绪,那也是愤怒。
可此时骆书新一问,那些或麻木或激烈的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了委屈。
虽说姜鉴躲的及时,可骆书新还是瞧见了那点细微变化。
他从未看过这样的姜鉴,脆弱的像是一片布满裂纹的玻璃。
“姜鉴?”
“不要问,”姜鉴声音有两分哽咽,哪怕再努力都压制不下来,“别问。”
“……”
骆书新沉默片刻,将姜鉴搂进了怀里。
.
照片是姜鉴外公那边的人拍的,初衷也不是善意提醒。
所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面对自己疼惜却又不肯顺自己意的孩子,大部分的家长都是这样的心态。
尤其是孩子过的不顺的时候,抱怨斥责总是和心疼怜惜同时存在的。
哪怕姜鉴的妈妈和姜知远已经结婚多年,连孩子都上初中了,姜鉴的外公仍旧没有和解的打算。
那个固执的老人从心里觉得女儿当初为了一个凤凰男而离开家是错的,他又心疼又恨,心疼自己女儿离开家吃了那么多苦,恨自己女儿为了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男人抛弃了家人。
当虞家意外从商圈八卦中得知姜知远出.轨,姜鉴的外公首先觉得这是一个让姜鉴妈妈意识到自己错了的机会。
于是在他的暗示与默许下,姜鉴的舅舅安排人拍下了这些照片,寄给了姜鉴的妈妈。
按姜鉴外公最初的打算,姜鉴妈妈知道姜知远出.轨的事必定不能容忍,会伤心,会绝望,可绝望之后就会是是大彻大悟。
她会和那个男人离婚,断的一干二净,然后回到家里承认错误。
对于某个固执古板且死守大家长制度那一套的老人来说,这是最优解。
儿女认错,保障了自己的颜面,一家人以后又是和和美.美。
谁都没想到姜鉴的妈妈会在高速路上出车祸。
在为妻子准备葬礼的期间,姜知远与虞家发生了多次冲突,在这个过程中隐约对此事有所感知,但他并不知道照片的存在。
可能是因为双方都对姜鉴妈妈的死有责任,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对姜鉴沉默。
可怜姜鉴,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和妈妈拌过几句嘴,晚上妈妈就没了。
在那些睡不着的夜晚,他总是反复怀疑那天妈妈突然决定离开家上高速和自己有关,是被自己气的。
怀疑之后,又反复靠着妈妈对自己的爱在负面情绪的海洋中打捞自己。
天复一天,年复一年,循环往复。
没有人知道姜鉴经历过多少挣扎才真正放下这件事。
而那些真正与此事有关的间接罪人们,在姜鉴的世界扮演着并不称职的关怀者。
——是姜鉴的外公和父亲间接造成了自己母亲的死亡。
姜鉴没有办法原谅姜知远,同时也没有办法说自己的外公绝对无辜——他无法如此公义如此善良。
不过一个晚上,他便站在自己所有血缘亲属的对立面,并且这辈子都不打算与他们和解。
在于姜知远争吵之后,平静下来的姜鉴恍然发现天地广阔,自己无处为家。
他不再有家人了。
他不想回到那幢空荡荡的房子,可除了那座房子,他无处可去。
他站在小公园外,发现自己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脑子里空白了几分钟之后,他能想起来的只有骆书新。
他打了车,半路下起了大雨,因为没带伞,下车之后进入酒店的那一小段距离淋了雨。
明明也就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却因为雨太大湿了全身。
他在酒店的大厅里一个人坐了很久,拿着手机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跟人讲述自己现在的情况。
哪怕倾听的人是骆书新。
最后的最后,他放弃了,准备离开。
但酒店的前台小姐姐看他大晚上一个人坐着怪可怜的,主动过来询问,猜他是不是想开.房但没带身份证。
姜鉴年纪不大,进来之后又一直闷着不说话,前台小姑娘只当他是深夜跟家人吵了架离家出走的。
想着他大晚上无处可去,而且这倾盆大雨的,放他一个人出去更不放心,便走了个后门,用自己的身份证帮他开了一间房,让他先上去洗个热水澡睡一觉。
在陌生的环境里能有陌生人愿意拉你一把也是一种幸运。
姜鉴对小姐姐道谢,正准备上楼,可电梯门打开就遇到了那个自己想依赖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的人。
此时所有的情绪,激烈的、不激烈的,都在骆书新的怀抱中渐渐软化。
可能是因为淋过雨又等了太长时间,骆书新的怀抱暖到有些不可思议。
骆书新拍了拍姜鉴的背,“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没事了。”
.
姜鉴什么都没说,在骆书新的房间洗了个澡,换上骆书新的衣服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姜鉴就发了高烧,骆书新发现的迟,醒来才发现姜鉴身上烫的跟火一样。
叫也叫不醒,他烧的迷糊,一会儿推骆书新让他滚,一会儿又抓着骆书新不撒手,哭着说想他,也不知道将骆书新当做了谁。
骆书新电话联系了一下住在隔壁房的骆月,他决定送姜鉴去医院。
骆月:“小鉴在你房间?”
骆书新:“昨晚上过来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不大好。”
骆月那边沉默了片刻。
骆书新:“你还在听吗?”
骆月:“在听,那你赶紧送他去吧,我帮他向班主任请假,你们不用管了。发烧不是小事,烧坏了脑子可不是闹着玩的——哦对了,我也跟你报备一声,我今天也要出个门。”
骆书新:“?”
骆月:“有点事要处理一下,挺急的。但是我肯定在中午之前就回来了,你到医院了给我发个消息,我回来的时候顺路看你们。”
骆书新:“……”
骆书新:“你路上小心点。”
骆月心情复杂:“你也是,机灵着点儿,多留意周围。”
骆月挂了电话,看向自己的微信界面叹了口气。
她是今天早上才发现有好友申请的,对方留言说是骆书新学校的年级主任。
通过申请之后,对方给骆月发了一张照片,顺带委婉的表示这件事性质有些特殊,学校想和家长一起协商处理,尽量把影响降到最小。
其实收到这张照片的不仅有费老、骆月和姜知远,班主任戴子霏也收到了。
只是太子妃到底与班上学生更亲近一些,也知道姜鉴和骆书新家里的情况有些特殊,一个母亲去世父亲爱搭不理,另一个是单亲家庭。
所以比起叫家长,她更想先和学生聊聊,所以她那边自己做主按下了。
费老年纪大,性格也更古板一点,教学几十年也没见过这个场面。
他收到的是匿名举报,一个微信小号添加了他,直接扔下这张照片就跑。
他一开始是震惊,震惊之后便觉得需要谨慎对待,所以他选择了第一时间通知家长,和家长协商解决。
时间定在了今天上午,地点是他的办公室。
第80章
骆月在去学校的路上想了很多,看照片的背景,应该是在他们小区的地下停车场拍的,从姜鉴和骆书新的衣着看,似乎是门口被泼油漆的那天。
她疑心这张照片来自那个人渣,是对方毁掉自己儿子的手段。
可细想之下又觉得不对。
以她对那个人渣的了解,那人要真是在地下停车场遇到骆书新,只怕第一反应是扑上去索骆书新的命,根本无法冷静的想出这样迂回的手段。
骆月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头绪,只能长叹一口气,看向窗外。
无论如何,事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步,看那位姓费的教导主任的语气,观念似乎算不上开明,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母亲的身份站在两个孩子这边。
骆月路上遇到了堵车,稍稍迟了两分钟,等她到的时候,姜鉴的父亲和费老已经在办公室了。
她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见里面一个较为年轻的男声表示自己会为孩子办理转学,只是希望校方能低调处理这件事情。
应答的费老语气里有明显的惋惜,但他没有拒绝这个解决方案。
骆月:“……”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成年人都看重体面,学校婉转劝说低调处理,家长自觉转学。
学校和家长都不伤面子,这应该是最体面的处理方法。
骆月敲了敲门,得到回应之后推门而入,
“抱歉,我来晚了,刚刚在门口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两位商量的内容,我对此持反对意见。”
说到这里,骆月扫了一眼姜鉴的父亲。
昨晚姜知远也受了印象,脸上的憔悴遮掩不住,但他依旧是体面的,无论是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还是特意搭配过的穿着。
骆月开门见山,“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家长和老师都是孩子的精神港湾,我想这两个地方都不应该存在歧视。撇开歧视因素,只是早恋的话,应该没必要被劝退转学吧。”
费老:“……”
姜知远看过来,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
这一眼正好与骆月的视线对上。
同是学生家长的两人站在对立面,此刻都在用视线剖析对方的人格,掂量对方的斤两。
总的来说,相看两相厌。
骆月一开口就顶着姜知远的肺管子。
昨晚那场冲突受到伤害的不止姜鉴一个。
姜鉴妈妈的事情旧事重提,与自己儿子言辞激烈的对峙。
言辞如刀,在睡不着的夜晚反复回忆,慢慢割了姜知远一晚上的肉。
好不容易提起精神,想要体面的解决自己儿子留下的烂摊子,又遇上这么个女人。
姜知远:“要是这位女士这样说,我就能理解她为什么会教出那样的儿子了。”
骆月:“哪样的?”
姜知远:“哪样的还用我细说吗?你我态度分明,由此看来,是你儿子带坏了我儿子,还是我儿子带歪了你儿子,显而易见——你孩子的父亲呢,这样的事,为什么不是父亲来学校?”
骆月:“……”
骆月:“我孩子的父亲死的早,你当然可以说我一个女人不够格来解决这件事,说我教育缺失,所以孩子不听话在学校早恋——那请问姜先生您呢?您孩子父亲也死的早吗?”
费智国:“……”
费智国:“两位家长冷静一下!我们是来讨论解决问题的方案的,不是来吵架的!”
场面有一刹那的静。
但大家都知道这是暂时的,两个家长站在了对立面,并且一见面就针尖对麦芒,今天这个办公室注定静不了。
这是骆月和姜知远第一次见面,彼此都没有好印象。
姜知远觉得是骆月的儿子带偏了姜鉴,让自己的儿子成了个同性恋,所以自己才需要如此丢脸的来学校解决这种事情。
骆月则无法忍受姜知远对两个孩子性向的偏见,以及对方一见面就贬低骆书新,那个孩子吃的苦已经够多了。
66/79 首页 上一页 64 65 66 67 68 6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