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遥再次提起这件事,谢宁知内心的愧疚一下就上来了。
他放弃了试探,打断还要继续说话的向若淑:“别人总说向太太对待巫遥,比对待亲儿子还好,但我怎么觉得您是恶毒的继母呢?”
养尊处优许久,已经忘了被当面讥讽的感受是什么的向若淑直接傻眼:“你……谢总,话可不能乱说啊。”
谢宁知安抚地拍了拍巫遥的肩膀,对向若淑不客气道:“酒店那晚也是,明明我只是身体不适上楼休息片刻,你却带着一堆人上来开我的房门,对着我屋子喊巫遥的名字,泼脏水也不是这样泼的。并且,我认为,您很清楚,虽然谢真去世,联姻作废,但通婚只是保障合作的一种方式,如何双方都有诚意,即使没有联姻,合作也会继续。”
他眼带讥讽,话语越发直白,硬生生扯掉了向若淑的遮羞布:“您只是容不下巫遥,因为您把巫遥视作您儿子的竞争对手。没了谢真,还有我,所以您为了把巫遥赶出巫家,不顾巫遥个人意愿,把他推给我。”
“我虽然不赞同您的做法,但是能理解您作为母亲的一片柔情。”
谢宁知话音一转,语气越发严厉,“但现在巫遥是我护着的人,你对付他,就是对付我,所以,您是否应该跳出母亲这个角色,给巫遥道歉呢?”
向若淑脸一阵红一阵白:“我是他母亲,我也没有害他,为什么要道歉?”
巫遥眨眨眼,神色越发落寞:“是的,妈妈,你不用道歉,我真的没有觉得受伤……”
他的委屈,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巫遥本以为世界上的人都被向若淑的表演骗了,没想到还有明白人。
向若淑看着委屈的巫遥,眼角猛抽,正要再次发作,谢宁知又道:“道歉,你道歉后,和巫家的酒店合作还能在你们彻底整改后继续。”
这次,谢宁知的声音更冷了。
“不道歉,你也可以离开,与巫家正在走流程的其他大类合作,我觉得谢氏也应该再慎重考虑了。”
一时间,向若淑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她喉咙里的话全被卡住,脸硬生生地憋红了。
巫遥发誓,十八年来,他从未见过向若淑这副宛如斗败公鸡的模样,这副样子,让他心里舒坦极了。
几十秒后,调整完情绪的向若淑扯出一个极其僵硬别扭的笑:“遥遥啊,这次的确是妈妈做错了,因为妈妈太关心你了,关心则乱,所以才……”
谢宁知眼睛都没抬,打断她道:“重说。”
向若淑咬咬牙,心里简直呕血:“对不起啊遥遥,妈妈说错了,的确,之前我的一些个人行为给遥遥带来了不必要的困扰,这次妈妈给你道歉了,你会原谅妈妈的吧?”
巫遥没吭声,谢宁知冷哼:“没想到向太太道歉的方式还会因人而异。”
因人而异……?
向若淑心里把谢宁知狠狠骂了一遍,一咬牙,肉痛道:“没有差异的,遥遥,妈妈把向家下一年30%的重金属开采权给你,你别生气了,好吗?”
巫遥这才有所回应,他为难的眼神轻轻落在向若淑身上:“可是妈妈,有了开采权,我也没有能力开采……”
谢宁知一眼就看穿了巫遥想要什么,他道:“按照市价折现吧,今天打到巫遥卡里。恰好他前几天办了张新卡。”
向若淑两眼一翻,气得短暂昏迷了几秒。后面的事情变得浑浑噩噩,她依稀记得自己打电话给银行办理了大额度转账业务。
待向若淑离开后,巫遥看着到账中的钱开心得不行,就连嘴角也是翘起的。
谢宁知看着巫遥开心,他也心情愉悦。
虽喜获意外之财,但巫遥不免真心实意地为帮自己出气的谢宁知担忧:“谢宁知,继续和巫家的酒店合作真的好吗?”
闻言,年轻的总裁轻轻勾起唇角:“不叫谢总了?”
谢宁知一直以为巫遥就是高贵漂亮的豪门观赏花,没想到关键时刻还会演戏,要不是隐约能感受到一些不太重的表演痕迹,他差点也被骗了过去。
小骗子。
听到谢宁知的调笑,巫遥后知后觉有些害羞,他垂下眼眸,乖巧道:“你想我喊谢总,也是可以的。谢总,继续和巫家的酒店合作真的好吗?”
谢宁知被巫遥的配合得心里一软,他看着对方长长的睫毛,刚刚按捺下的怪异心情再次浮出水面。
他别开眼,咳嗽一声:“没关系,叫我名字吧。我不是因为你才继续和巫家的合作的,所以你别瞎操心。”
事实上,他早就知道向若淑要来,也存心想要给她一个教训。
巫家的酒店的确出了一些事,但出事的酒店都闭店整改了,剩下的绝大多数酒店都是品质服务达标且毫无问题的。
作为老牌氏家,巫家的酒店业做得很大,即使是谢宁知,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替代商。所以,今天大部分的话都是吓唬这位出自向家的豪门太太的。
从一开始,谢宁知就没有想过要停止和巫家的所有酒店合作。
巫遥不知道这些,但不妨碍他心情激动。今天谢宁知的行为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震撼。他本来就有些崇拜谢宁知,现在,这种崇拜的感觉更深了。
他盯着手里的银行卡,开心地露出一口小白牙。
甜甜的,傻傻的,意外有些单纯。
这很罕见,要知道,巫遥大多数情况下都遵循笑不露齿的礼仪,能微微勾起嘴角就算是开心的表现了。
谢宁知心中哂笑——一点小钱,竟然高兴成这样。
为了保护巫遥的面子,谢宁知转过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站起身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你今天就在我办公室审核合同,有事可以微信联系我。”
巫遥一愣:“我没有自己的微信。”
谢宁知停下脚步,疑惑道:“没有微信?手机给我,我帮你下载一个。”
巫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翻盖手机,声音小小的:“对不起,我的手机,好像下不了微信……”
第6章
『质问』
这个理由,是谢宁知从未想过的。
他转身拿起巫遥手里的手机,迟疑道:“这是……十年前的型号?”
巫遥脸微微红:“嗯,是我八年前收到的生日礼物。”
他没说这个是巫嘉年挑剩下的,也没说巫嘉年一年换三个手机,他一个手机用十年。
巫遥视线落在谢宁知手里的最新款智能手机,尝试解释:“大多数时候我都在巫家老宅,那里什么都有,手机只要能通讯和发短信就行了。”
谢宁知忍住扶额的动作,他沉默了一会儿道:“的确,以前的手机质量挺好的,基本功能也能覆盖,我小时候……嗯,最喜欢的是翻盖手机里面自带的游戏,星际战争那款。”
巫遥本以为会迎来怜悯或像是看到奇葩的奇特视线,没料到谢宁知竟然说出来这样的话。
他眼睛亮了起来:“嗯,我的翻盖手机是彩色款的,你说的那个游戏,这部手机里也有,不过我十一岁就不玩了。”
巫遥的表情总是很淡,他有一股对什么都不太在意的态度,浑身上下疏离感很强。
可现在那双浅琥珀色的漂亮眼眸里亮晶晶的,像撒了星星一眼,只一眼,就吸足了所有人的视线。
谢宁知觉得巫遥这样很可爱,因为,这样的巫遥总算展露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不再是刚刚那副让人看了心疼的模样了。
“嗯……其实我会用智能机的,只是家里人觉得网络上一些信息会带坏我,所以每次在家里用备用机的时候都有人在旁边看着。”巫遥摸了摸鼻子,“不过我现在已经成年,而且也搬出巫宅了,所以即使手上有智能机,应该也没人说什么了。”
巫遥没说的是——搬出了巫宅,他就彻底迎接了他的自由,就算巫家那些人在背后说什么,他也不会听。
他提议道:“谢宁知,你能让小陈帮我订一台手机吗?我会付钱的。”
谢宁知把翻盖手机还给巫遥,拿出手机给小陈发消息:“要什么样的?”
巫遥嘴角又轻轻扬起,他道:“和你一样的,可以吗?”
谢宁知的动作一顿:“和我一样的?”
“嗯。”想到他和谢宁知现在住一起,巫遥善解人意道,“你这款手机是黑色的,我可以要一个白色的吗?”
这样能避免拿错。
谢宁知脑子快速转动着,不知为何就想到了情侣手机,但转瞬就把这荒谬的想法从脑海中轰走。
勉强维持表明平静的谢宁知在手机上把消息发给小陈,同时回应巫遥:“嗯,可以。晚上下班的时候记得找小陈要手机,他今天不来公司,在公寓解决安全隐患问题。一会儿我去其他层开会,如果你要找我,就用电脑上的企业微信联系我吧。”
巫遥跟着谢宁知走进办公室,看到堆成小山的工作,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脚步加快走去工作岗位坐下:“嗯,你忙,我不打扰你,还有,谢谢你哦。”
又是“谢谢”。
谢宁知在心里算了算今天巫遥说谢谢的次数,算完后,他有些无奈,把准备说的不必给钱都默默咽了下去:“嗯,好好工作,加油。”
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巫遥发现,谢宁知是真的忙。
白手起家的谢植年纪大了,现在基本不在国内,把公司一丢,常年在海外飘。今天去法国卢浮宫看蒙娜丽莎,明天去维也纳金色大厅听音乐会,后天人就在伦敦桥上戴着墨镜眺望大本钟。
他真的很聪明,创业获得了巨大的财富,也早早替不争气的儿子谋划了伴侣和助手。要是谢真不死,谢植一定能位列全世界最快乐的中老年人名单。
谢家不存在什么有能力的养子夺权的事,因为谢植曾公证过财产,手里的股份全部都要在他百年之后交给谢真。而劳心劳神的谢宁知作为养子,从一开始就被隔绝在继承权之外,他的定位只是一个全能辅助者。
总而言之,谢家是一个奇怪又和谐的家庭,谢植也是一个奇人,或者说,恋爱脑。即使与他同甘共苦的亡妻去世多年,他也仍未娶妻,一心一意养大俩人的孩子,把长得极像母亲的谢真宠出了新高度。
可惜谢真受不住这么大的福气,年纪轻轻就死了。
巫遥摇了摇头,开始专心做兼职。
谢宁知也是有心,这些合同,竟然还会涉及到一些商业知识。他一边校对一边通过电脑学习新的商业知识,感受到了久违的满足。
巫遥对商业知识特别感兴趣,曾经最想读的专业就是金融。
在自己十岁左右的时候,小自己一岁还在贵族学校上小学三年级的巫嘉年就已经开始接触金融知识,只是巫嘉年没有这个天赋,为了不被巫和泽惩罚,他总是在晚上拿着书本和作业跑来问巫遥。
接受“新娘教育”的巫遥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了解到商业的宏大世界,并不可自拔地沉迷进了美丽的数字之中。
巫遥对货币和股市风云很感兴趣,甚至在那段时间指导了巫嘉年买了一只股票,让巫嘉年赚到了一双限量版的鞋。
可惜,快乐持续的时间很短,很快,向若淑就发现了端详。
她第一次打了巫嘉年,并当着孩子的面烧掉了那双鞋。
“你想要什么东西妈妈都可以给你买,但靠着巫遥得到的,你沾也不许沾。这些东西对你而言都不是好的!”
向若淑脸色难看之极,对着哇哇大哭的儿子骂道:“巫遥小小年纪就有这个心机和能力,你以为让他接受到这方面教育后你还能坐稳继承人的位置吗?你爸爸是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
躲在门缝后的巫遥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本子,上面画了一整页的股市预测图,但最终,这本饱含心意的本子永远躺在了巫遥卧室柜子的深处。
自此,巫遥再也没有单独见过巫嘉年,进出他房间的永远是私人教师和管家,他们监视他的力度更大了,巫遥目所能及之处,只有学不完的礼仪和无病呻吟的诗书琴画。
时隔八年,巫遥再次沉浸入知识的海洋,他就像一块干瘪的海绵,迫不及待地吸收着水分。
午餐是小陈从餐馆打包带过来的,这位助理是他的老熟人了,一见到巫遥就笑眯眯道:“巫少爷,今天感觉如何?”
巫遥接过筷子,速速吃了一口饭:“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他不怕在小陈面前暴露自己就是那天打电话的人,因为一是人的声音通过电话会因为电流产生些微的变化,二是那晚他压低了声音,且因为声带过度劳累略显沙哑,和他现在清亮的声音完全没有任何相似。
小陈作为跟了谢宁知五年的贴身助理,忠诚度很高。他沉思了几秒,才下定决心把谢宁知背地里做的事告诉巫遥:“巫少爷,谢总对你是真的好,我不过是提了一句您呆在屋子里看着很无聊,也没有什么社交,他就想办法给你找了些事做。”
巫遥疑惑:“不是说有海外合同需要二审,而公司目前的人手不够吗?”
小陈笑得咧开一口白牙:“那还不是因为谢总把原本处理这些的实习生们派去另一个项目组了,这份工作可是谢总想了好几天才想办法给你挤出来的岗位。”
巫遥愣住了,他眨了眨眼,有些不知所措。
小陈替巫遥打开汤盒:“我们谢总虽然看着冷冰冰的,可是心地非常善良。许多人会误会他,但我认为您和其他人不一样,所以期望您可以更客观地看待谢总……这些年里我没见谢总对谁这么上心过,我相信,您在谢总心里也是不一样的。”
小陈一边说一边打量巫遥的神色,他在心里也微微感慨。
老谢总做的事情太丧心病狂了,当时他陪着谢总去医院的时候差点吓死。如果巫遥这件事情没处理好爆了出来,即使谢宁知能力强,谢氏也会倒大霉。
——没有股民会信任一个杀人犯打造的集团。
正是知道巫遥在谢氏集团手里吃了大亏,小陈这位老员工才想替谢总说句公道话,毕竟,这些年里,他看着大小谢父子两人不停拖谢总的后腿,心里也很反感。
6/25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