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啦!”林母有些迷糊,听到夏清发热,登时清醒,一下子从炕上弹起,一把薅过睡前脱在炕尾的棉袄,灯也没点穿上鞋往外走。
“娘,我先去村长家借牛车,你给阿清穿好衣服,我回来就马上走。”
“成成成,你快去。”
林煦炎快速出门,消失在黑夜里,林母慌忙进了小两口的屋子。
炕上的夏清双眼紧闭,满脸的难受神色,仿佛被梦魇住。
“真是造孽哟,这孩子的命怎会这么苦哦。”林母扶起炕上的夏清,给他套上袄子,围上兔毛领子,又找了块自已的头巾给他把头包的严严实实,以免一会儿出去再吹了风。
“娘。”林皓月揉着眼睛站在林母身后,冷不丁的一声,倒把专心拾掇夏清的林母吓了一跳。
“清哥哥怎么了。”林皓月看着被头巾包的只露出一双紧闭着眼睛的夏清,瞌睡醒了不少,上前两步,目光随即落在林母的脚上:“娘,你鞋子怎么穿反了。”
林母这才注意到自已脚上的鞋子真是穿反的,真是太着急了,只想着夏清,什么都顾不上了。
林母换过鞋子,让林皓月上炕裹着,夜里温度好像更冷些,才一会儿身上那点子睡觉的热乎气儿就没了。
“一会儿娘和大哥要带清哥儿去看大夫,外头太冷了,你乖乖在家睡觉,醒了就去隔壁刘婶子家找柱子玩。”
林皓月小眼睛里满是担忧,也知道自已太小跟着去不仅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添乱,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朝夏清靠了靠,小肉手给不太安稳的夏清拍拍:“痛痛走开,清哥哥快快好起来。”
借到牛车回来的林煦炎连被子一起裹着将夏清横抱起来,林母取了两床垫被走在前头扑在板车上,确保夏清一点风都吹不着,揣着家里所有的银钱赶去了镇上。
夜太黑,周围一切都黑漆漆的,林煦炎不敢将牛车赶的太快,还得时不时回头看看被林母裹成个粽子的夏清。
冬日天亮得晚,天色开始灰蒙蒙亮起来后,林煦炎加快了速度,赶去刚巧遇上开城门。
来到医馆还没开门,林煦炎跳下牛车三两步跨上台阶敲响了门。
“有人吗,大夫!”
没过多久,里头传来脚步声:“谁啊,大清早的。”声音有些不善。
开门的是个小药童,见门口立着个高大的汉子,面色焦急又难看,冲到嗓子眼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对面的人要是怒急动手,一拳能干翻三个他!
“打扰了,我夫郎病了,大夫在吗?”
小药童偏头看门口停着的牛车上一个妇人好像是护着个什么人,裹得太严实,瞧不真切。
“小鱼,怎么了。”
林煦炎闻声望去,见一白胡子老头从后院进来,知晓这便是大夫:“大夫,我夫郎发热,太着急了才过来敲门的。”
陈大夫见面前的年轻汉子眼里全是焦急:“快将人带进来我瞧瞧。”
林煦炎转身将夏清连着被子一起抱了下来,进了医馆自已坐在大夫对面,将夏清抱在怀里。
陈大夫看了眼只露出眼睛的夏清:“来,把他手给老夫。”又对小鱼吩咐道:“去烧个炭盆来。”
林煦炎从被子里找出夏清的手搭在脉枕上,看着衣袖被翻上去,露出一节纤细柔白的腕子,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
陈大夫收回手提笔在纸上写着药方:“病人体弱一直没得到好好的调理,身子单薄,又加上心有郁结受到惊吓这才发了高热,老夫开个方子,一会儿先在这煎一副药给喂下去,再配合针灸很快便可退烧。”
他放下笔,对着未干的墨迹吹了吹,抬头与林煦炎对视:“他需要好好补补身子,这段时间先静养,不可再受到惊吓,把人抱到里头屋子去吧,老夫给他施针。”
林母和小鱼去抓药,林煦炎抱着夏清跟在陈大夫身后进了小屋子。
“把人放床上吧,头巾也解开。”
林煦炎依言照做,夏清许是不舒服得紧,开始哼哼唧唧,感受到银针扎进皮肤传来的痛感,有些挣扎,似乎想要睁开眼睛,却只有泪水从眼角滑落。
原本因为发热就有些泛红的脸颊,配上颤抖不止的睫毛,可怜极了。
林煦炎恨不得发烧的是自已,想替夏清难受,替夏清痛,但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干看着。
一双眼都急红了,抚摸夏清鬓角的手都有些抖。
半晌,陈大夫取下最后一根银针,仔细擦拭后放回针包里。
“好了,让他先在这休息会儿,一会儿药熬好喂了,等退烧就能回去了。”
说实话,他开医馆大半辈子,很少看见这般在意自已夫郎的汉子,夫郎小哥儿大多日子不好过,有点什么病都是忍着,不到迫不得已是不会进医馆的,更甚者就只开一两副药喝就算了。
前些日子就来了个小哥儿,被打的鼻青脸肿都不舍得买些药油擦擦,只开了伤寒药便匆匆离开。
他也只能哀叹,却无能为力。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夏清喝了药后终于退烧了。
只是人没精神,蔫嗒嗒一小只被林煦炎抱在怀里,垂着眼将昏沉的脑袋靠在林煦炎颈窝处。
林煦炎肩宽腿长,两厢对比,不像抱夫郎,倒像在哄孩子。
第39章 不麻烦,小月很乖的
陈大夫对着小两口叮嘱:“回去路上最好也裹严实些,以免再吹了风,药一日两次,半月后再来复诊即可。”
林母付了三两诊金,道谢后提着药跟在林煦炎身后出了医馆。
来时天蒙蒙亮,现下都快晌午了,大半夜折腾到现在,知道夏清没事了,困倦和饥饿感一下子席卷上来。
路上来往的行人纷纷回头望着医馆门口出来的三人,尤其是落在林煦炎身上。
“啧啧,那汉子可真是高,身材又壮实,怀里抱着的孩子跟个小鸡仔似的,我家那口子就不喜欢带孩子,小时候不愿抱,现在孩子能跑能跳了,更是不愿搭理。”
“你确定那是孩子?我怎么瞧着不太像啊,要是孩子也太大了吧,那汉子怎么看也才二十来岁,怎么可能有十六七的孩子。”
两人一时有些愣怔,不确定,再瞧瞧。
夏清被放在铺得厚厚的牛车上,林煦炎给他盖好被子又理了理头巾,虽没有像来时那般裹得只剩个眼睛,也弄得像个兜帽将夏清整个罩在里头,确保吹不到一点风。
林母坐上牛车,让夏清枕着自已的腿,让他靠的舒服些:“去买点蜜饯。”夏清要连着喝这么久的药,嘴巴里一定全是苦味,能有点蜜饯甜甜嘴也好。
等林母坐稳,林煦炎才开始挥鞭子驱动黄牛,到了卖点心的铺子,他停下牛车买了一包蜜枣和一包栗子糕。
折腾这么久,怎么都饿了,他将东西递给林母:“娘,你先吃点,看看阿清有没有胃口,喂他也吃点,买的栗子糕好入口的。”
林母先拿了块绵软带着板栗和蜜糖香气的栗子糕喂到夏清嘴边:“乖乖,来先吃点,压压嘴里的苦味,回去娘亲给你熬米粥。”夏清很乖,就是有些抗拒喝药,每次喝完一张小脸都皱皱巴巴的,得喝点甜水或是吃点饴糖才会好些。
夏清摇头,他说不出话,脑袋晕沉沉浑身没劲,像有人把他身体里的精气神全给抽干了。喝了药的嘴巴很苦,就连分泌的唾液都带着药汁的苦臭味,但他也不想吃其他东西,他想一直窝在林煦炎怀里,温暖又有安全感。
林煦炎将牛车赶的又快又稳,到家直接缩短了小半个时辰。
林皓月虽然在和柱子玩,但一直留意着外头的动静,听到有牛哞叫的声音连忙往外跑。
郑婷如今开始显怀,穿着厚厚的袄子都能清楚瞧见肚子隆起的弧度,婆母相公都体谅她,连饭都不用做,只看看孩子就成。
家里人都去地里拔萝卜,她越来越爱吃酸的,做的酸菜豇豆什么的都不多了,趁着还没下雪多备些。
她醒的早,刚点了盆柴火放堂屋就听见院外有敲门声,打开看林皓月一小个红着眼站在门口喊她嫂嫂。
林皓月也算她看着长大的,两家关系好,她生下柱子两孩子时常玩在一块儿,她也是当成自家孩子来疼的。
牵着人进屋,一问才知道夏清生病昨夜送到镇上看大夫,安抚一阵,带着林皓月进了自已屋子,让他和柱子再睡一会儿。
等人睡着才从屋里出来,昨个儿夏清发生的事她已经听说了,定是被吓着了,要不然不会连夜去镇上看病。
心里有些担忧,她挺喜欢夏清的,说他是傻的也不太对,郑婷觉得夏清更像小孩子。
两小的醒后就在堂屋里玩,林皓月会时不时注意外面的动静,现在突然跑出去,想必是知道林母们回来了,她带着柱子一同去了隔壁院子。
林皓月去看了夏清,知道他没事了,一直惴惴不安的心总算是恢复了平静。
他被吓到了,他以为夏清会和爹爹一样,生了特别可怕的病再也回不来了,他已经没了爹爹,不想在没了这么好的清哥哥。
“娘,我帮你烧火。”他跑进厨房,坐在灶堂前,挨着林母。
林母知道他是吓到了,将人抱坐在腿上,自已坐到烧火的凳子上,林皓月从小都皮实,很少有这么安静让她抱在怀里的时候,不禁有些怀念曾经两个小小的躺在自已臂弯的孩子,如今大的都成亲了,小的也有自已的想法。
她的手轻轻拍着林皓月的背,和从前一模一样,孩子再大,她的爱一直不曾变过。
“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林皓月来精神了,噌一下子从林母怀里弹起:“我想吃鸡蛋羹。”
林母揉着被撞到的下巴,刚才的母慈子孝荡然无存。
“也给清哥哥吃。”
林母揪了揪他胖乎乎的脸:“清哥哥才退烧,不可以吃鸡蛋。”见锅里的水开了,洗了一碗米倒进去开始熬米粥。
林皓月一脸可惜,好吃的鸡蛋羹夏清居然不能吃:“那我也不吃了,免得清哥哥看着眼馋流口水。”
林母被逗笑了:“吃你的吧,以为谁都是你,从小见人嘴巴动都要给人掰开看看在吃什么。”
林皓月不好意思了,他都快十岁了,是个小男子汉,娘怎么还可以说他穿开裆裤时干的糗事。
“婶子。”
林母脸上笑还没收下,偏头望着院子,郑婷和柱子在门口站着。
她快步从厨房出来,招呼两人到堂屋里坐:“哎哟,怎么过来了,月份大了可要仔细着些。”
“没事的婶子,走这几步不碍事,多活动活动也是好的。”
柱子喊了林母婆婆,林母摸了摸他的头让他去找林皓月玩。
冬日没个火盆根本坐不住,林母用火钳从灶堂里夹了一节烧燃的柴禾放到堂屋的火盆里,又加了几节柴禾进去,温度一下上来,坐着到不受冻了。
郑婷伸手烤着:“我听小月说清哥儿病了,好些了没。”
“去瞧了大夫,烧得急,退得也快,喝了药这会儿正在屋里休息呢。”
“没事就好,那婶子你也快休息休息,累一晚上,小月一会带家去,我给看着,等清哥儿好些了,我再和我娘一块过来。”
郑婷起身往外走,林母送她出去:“那小月先麻烦你照看着,要是不听话就打他。”
“不麻烦,小月很乖的。”
第40章 我,我自己穿
林煦炎把夏清抱回屋里,本打算将人放炕上,夏清却像只树袋熊搂着他脖子不撒手。
他坐在前头赶牛车,吹了一路的风,露在外的皮肤都是凉的,和夏清护在头巾里温热的耳廓贴在一起,怕冰着他。
“乖乖,先别贴着我,一会儿冰着你。”林煦炎向后仰头拉开距离,夏清沉默着又挨近和他脸贴脸,用行动表示要贴贴要抱抱。
林煦炎无奈叹气,生病的夏清比平时更软乎,更黏人,也更固执,他更是舍不得拒绝。
要贴就贴吧,一会儿他就热了,要抱就抱吧,自已夫郎不找他抱找谁抱。
没人睡的被窝早就冰凉,他们还没开始烧炕,夏清现在不能受凉,林煦炎抱着夏清把炕烧起来,就算不躺着在屋里也暖和。
“老大。”林母在外头喊着:“米粥熬好了。”
“端一碗来,我喂他。”林煦炎回答林母,低头看着怀里又蔫儿又乖巧的人:“吃点米粥哥哥哄你睡觉好不好。”
夏清目光呆呆的,反应好一会儿才点头:“哥哥搂着睡。”声音小小的,有点哑。
林煦炎在他额头轻轻落下一吻,等林母端了碗米粥来,怕他抱着夏清不方便喂:“你抱着,我来喂吧。”
林煦炎摇头,接过烫手的碗放在桌上:“没事,娘去休息会儿吧,我来照顾。”
林母知道自已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不关心则已,一但将人放心上,恨不得时时刻刻将人挂身上,小心护着,就怕磕了碰了。
现在夏清受了这样大的委屈,还因此生了病,面上不显心里肯定是自责的。
“那一会儿你也吃点,带着乖乖好好休息,折腾这么久肯定累了。”林母还没走出两步又回过身来:“给备一套干净的里衣和布巾放被窝里暖着,乖乖烧才退,怕睡了发汗。”
“好,我知道,娘也把炕烧着,睡觉暖和些。”
米粥熬的软烂,还加了点淡淡的盐,不至于入口没味。林煦炎舀了一勺在碗沿刮掉勺子背后的米汤,吹了吹,放在唇边试着温度合适了才喂给夏清。
喂了大半碗,见夏清不吃了,他一口将碗里剩下的喝掉。
炕已经烧热,被子里暖烘烘的,夏清将身体团成一个团子,一头埋在林煦炎怀里,双脚蹬在他的小腹处,怎么看都像只圈窝的兔子。
林煦炎怕他被闷着,将人从被子里捞出,伸展胳膊让夏清枕着睡。
高热之后,总是精神不济,夏清找到了舒服的姿势,可算是在林煦炎怀里闭着眼睡了过去。
看着夏清安稳的睡颜,林煦炎轻轻摩挲着他略显苍白的嘴唇。
他不敢想夏清光是看见曾经欺负他的人都受到这般大的惊吓,亲身经历的夏清该有多害怕无助。若是他没有将夏清带回来,任由连外衣都没有的夏清独自躺在路边,那他现在还会不会活着,或者是被居心不良的人捡走,然后过的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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