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才写了这本书?”
霍眉欢嗯了一声:“阿笙就像候鸟一样,一次又一次地飞向我。但我却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她,最后杀死了她。”
记忆陷入刚得知杜阿笙死讯的那天,低着头的身子猛烈颤抖起来,呜咽哭道:
“尸骨无存啊姐......”
她泣不成声,每个字都只有破碎的气音:
“每年给一个空的骨灰盒扫墓,你知道多难受吗?就算用刀子在心脏上捅,也不可能比这更难受了......”
蓝苏起身,宽容地将她抱进怀里,宽慰着说:
“人活着,就还有希望。起码她现在活着,不是么?”
霍眉欢闷在她怀里:“可是她恨我。”
蓝苏沉默片刻,低垂的睫羽轻颤,思及自己的身世,缓缓说:
“其实,我跟你是一样的。我父母当年也是一夜之间,突然离开了我,一句话也没留下。我多想他们还活着,哪怕是因为恨我,躲起来,不认我,都没关系。他们能够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对我来说,就是莫大的幸运了。”
这话说到了霍眉欢的心口上,有那么几秒,两人之间一个字也没有说,情绪却在稍息之间转换。
“所以......”霍眉欢从她怀里抬头,眼睛水汪汪的,“你是建议我,重新追求她,是不是?”
蓝苏点头:“你们之间有误会,当然要说清楚。而且,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起码,让她知道过去那些年,自己也是被爱着的,这对她也公平。”
看,她蓝苏也可以做情感专家。哪怕只认识一天,也能因为莫名的情感和缘分,帮别人分析一段关系的优劣。
“对,爱就是要大声说出来。”
霍眉欢的肯定让蓝苏多了几分自豪,心中赫然生出一个庞大的巨人,在宽阔大道上大摇大摆地行走。
只是下一秒,霍眉欢突然问:
“嫂子,所以当初是你跟姐告的白吗?”
啪叽!
巨人踩到香蕉皮,轰然滑倒。
第92章 暗杀(一)
霍眉欢的情绪来得快, 去得也快,转眼的工夫就跟回城加满血一般, 恢复活力。声称以后要当蓝苏的小跟班,跟她学怎么谈恋爱。
毕竟,蓝苏跟霍烟已经修成正果,算是过来人了。
蓝苏汗颜,说:“其实......我也没什么经验。”
霍眉欢别无他想:“也是吼,你是不是就谈了我姐一个?”
蓝苏硬着头皮点头:“嗯。”
“那没关系,你能拿下我姐,就已经超过很多人了。以后我跟阿笙有什么进展,我多来跟你请教。”
“嗯......好。”
世界上有这样一个群体, 她们很擅长分析别人的感情关系,甚至能跟结构化面试那样,条理清晰地列出一二三。但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却又找不到头脑,一片空白。
蓝苏就是其中一员。
从病房出来, 她搜了下霍眉欢的《如何杀死一只候鸟》, 下个月发售。书城首页已经在预热了, 并将扉页的那段文字作为宣传语:
【我对你的爱, 无缘无故,无头无绪,回过神, 已经狂风暴雨,山呼海啸。】
这话太对了。
她说不上来何时对霍烟动心的,可能是她的与众不同, 可能是一次又一次面对危险的保护,可能只是单纯的, 毫无道理地吸引到了她的灵魂。
总之,如今的她,已经在这段感情里无法自拔。
苏沁也在这家私人医院疗养,蓝苏便顺道去庄锦文办公室,询问最近的状况。
恰好,霍烟也在。
“蓝小姐,刚要去叫你。”
庄锦文摘下眼镜,单手一头一尾按压酸胀的太阳穴。
“苏沁的状态有点不好,我跟你们先说一下。”
蓝苏滕然着急起来,快步过去,“怎么不好了?她怎么了?”
“你先别急。”庄锦文掌心下压,示意她冷静,“免疫系统出了点问题,突然过敏了。昨晚帮她擦身的护士发现,腹部溃烂了一片鸡蛋大小的皮肤。”
蓝苏担心地攥紧手心,“那严重吗?”
“不算严重。”
庄锦文把文件袋里的报告抽给她,补充说:
“但有点奇怪。前段时间,她的身体状况已经好了很多,外周血细胞的活率跟性能提高不少,体重增加了3公斤,每天的用氧量也在增加,都说明她的身体素质在增强。没道理会突然免疫系统紊乱。”
霍烟一同浏览检查报告,因为身体原因,她能看懂一些术语,便问:
“给药有变化么?”
庄锦文摇头:“没有。都是平时用的那些药。她这个症状,有点像米松达林唑过敏,但我没给她开过这个药。”
蓝苏担心起来:“有没有可能用错了?”
“可能性很小。我们的药在瓶身上都有二维码,护士配药必须扫码,跟病人对应的药才可以用。”
霍烟却陷入更深一层的沉思——私家侦探跟她说过,还有人找她查苏家当年的事。
正当这个节骨眼,苏沁的身体又出了问题。
霍烟从不信巧合。
“最近,有没有其他病人在用这个药?”
她问。
叮!
蓦然的可能性在庄锦文心里敲响微波炉时间抵达的声音。忽然想到什么,折身打开病人查房系统,显示有一个应该使用米松达林唑的病人,在用药三次后效果甚微。
二维码没错,病人编号没错,如果药用错了,只有一个解释——
有人在药瓶上动了手脚。扫了米松达林唑的二维码之后,跟苏沁的药瓶掉包,输送到苏沁的血管里。
“是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人......”
蓝苏耳中嗡鸣,无数个想法从脑海里涌出,又像泡沫那样飞快破灭。
是什么人这么恨苏家,连已经意识不清的苏沁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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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深秋,晚上七点的兰滨市已经夜幕降临,门诊部漆黑一片,住院部却灯火通明。
更衣室的门打开,一个高挑的身影闪身而进,走进最里侧的01号衣柜,换上里面事先准备好的蓝色护士服。长发裹进护士帽,蓝色医用口罩遮住半张脸,露出一双淡泊的柳叶形的眼眸。
那是蓝苏。她今晚乔装护士,一定要把那个偷偷给苏沁换药的人抓出来。
只是她没想到,刚固定好护士帽,集体衣柜的另一侧就传来声响,紧接着,是闲散的脚步声。似乎换完衣服准备上岗。
有人?
蓝苏立即看过去,努力用演技让自己显得轻松如常。
那人身形颀长,刚好站在最亮的那盏灯下,侧面的影子投到衣柜,折射的线条曲折却挺立。栗色头发盘在护士帽里,露出修长的脖颈。护士服穿在身上,不似普通医务工作者穿得那么朴素洁净,反像时装周压轴出场的高定披风。
这不是别人,正是霍烟。
乔装成护士,脱离轮椅,直挺挺站着的霍烟。
“你!”蓝苏小声骂她,“你疯了!”
霍烟却不甚在意:“戴着口罩,穿着护士服,谁认得出来?”
“那也不能这样,这是在外面。”蓝苏着急起来,眉毛拧成麻绳。
“外面怎么了?”
“要是被人发现你的腿没事,就糟了!”
“发现不了。”
霍烟的态度坚决且平稳,在狭小的更衣室里,人声清晰且有回音,百转千回,刺进蓝苏的耳膜,整个人蓦然沉了下来,定定看着霍烟,看着这双从口罩上方露出的深邃多情的眼眸。
“其实,你不用这样。”
霍烟一怔:“不用哪样?”
蓝苏睫羽轻颤:“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而且,这次害姐姐的,多半是蓝家的人,你没必要卷进来。”
可能蓝家还是贼心不死,想逼她出手,去偷霍家的《黑山》。
又可能,是为了《黑山》之外的东西。
蓝苏的猜想很多,但偏偏,一句“你没必要卷进来”,就像藏在棉花团里的牛芒刺,不轻不重地扎了霍烟一下。
“蓝苏,我想我要提醒你,我们是什么关系。”
往前一步,眼神倾泻强烈的占有欲。
蓝苏颤了一下,脚跟发软,后退两步,背后却突然撞上衣柜,被霍烟单手锁在狭小的空间里。
呼吸滞涩。
“法定配偶。”
她老实回答。
“法定配偶。”
霍烟重复一遍她的答案,语速却慢许多,声音透过口罩传出。
“我们的利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苏沁如果出事,你会难受,我也会。”
近距离之下,浅色的眼瞳具有邀人坠入爱河的魔力。蓝苏沉沦其中,潜意识问:
“我难受是因为她是我姐姐,你难受是因为什么?”
霍烟愣怔,心说,笨蛋,当然是因为看你难受,所以我会心疼啊。
可这话她不能说,浓密的睫羽在眼睑下方投了一片阴影,转而说:
“她是我安排到这家医院的,全国上下,所有人都知道。如果她有什么不测,我没办法交代。”
蓝苏心口一松:“这样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蓝苏抿唇,陷入片刻沉默,好在只有片刻,再开口时,只有三个字:
“没什么。”
众所周知,当一个女人跟你说“没什么”的时候,心里藏的事早已写满一本书。
可霍烟没问。
她怕问下去,自己反而控制不住情绪,打破二人之间那面玻璃,扎满手的血。
蓝苏那边,围堵在胸口的石头轰然落地,紧绷的弦也终于松开。
原来,霍烟对她跟以前一样,像一个并肩作战的联盟战友,没有另外的情感。
没有喜欢。
可是,心情又在一瞬间落寞下来,像一只脱手的氢气球,飘啊飘,飘啊飘,却寻不到落脚之处。
不能宣之于口的暗恋像什么呢?
就像一个五岁的孩子,吃了一颗酒心巧克力。想尽情品尝巧克力的甜腻,又怕咬得太过,吃到中心包裹的酒液,激烈的酒味冲破糖衣的那一刻,驱散所有甜味,丧失想要吃糖的可怜念想。
糖不是糖,酒不是酒。
不伦不类,两败俱伤。
第93章 暗杀(二)
晚上七点半, 值班护士拿着单子排队到取药窗口取药。
每个病人配置特定的二维码,对应药瓶的条形码, 系统核验正确之后才能配药。
“02病床,苏沁。”
护士在医院配置的平板里调出苏沁的二维码,递到窗口左侧的扫描仪器前。
嘀!核验正确。
标有“苏沁”名字的药瓶装在提篮里从窗口推出,1大2小,大的250mL,小的100mL,是今晚准备输送的药组。
后方,假冒护士排在队伍里的蓝苏和霍烟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一步,药是没错的。
“06病床, 刘家山。”
排在蓝苏前一位的护士把6号病床的药顺利取走。这个病人的用药清单里,就有同样是100mL的,米松达林唑。
“07病床,张瑾。”
蓝苏按照庄锦文说的流程,取走07病床的药。霍烟紧随其后, 取走08床。
这家医院的配置位于兰滨市前茅, 更是常人口中的“富豪医院”。01到06属于VIP病房, 单人单间, 07之后双人一间。每一间配置独立阳台、卫生间,以及寻常的网络电视等。
故此,蓝苏与霍烟属于同一间病房。
进去之后, 床上的病人正在看电视,看到药来了嘟囔了一句,反正习以为常, 也不觉得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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