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儿了。
永安大街上,因为近些日子的动荡已经没有那么热闹了,只是剩下因闷热而叫唤的蝉鸣声,那些小摊贩只敢躲在茶楼酒楼门前,以便直接逃窜进去躲着。
因为这样,整个大街上有些诡异的安静,青黛趴在门前,看着被萧凝安派出去的卫云为首的夜行衣人队伍们直直的朝着皇宫而去,她咬了咬牙,想起来躺在床榻上的宁欢意,顿时什么犹豫也没有了,直接往前走。
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这些人一身夜行戎装,既坚硬又低调,像从地府而来的阴差要去皇宫索命一般,杀气腾腾。
路上那些好事的摊主们都不住的啧声,口里喊着:“要变天咯。”
青黛一身翠绿色的纱裙跟在后面,虽然颜色不算低调,但好在夜色深沉,也算是不易察觉。
至少要到皇宫角门的时候,卫云这才察觉到身后有一阵急促无规律的脚步声,他问身边人:“这……后面的不是王妃娘娘身边的青黛吗?怎么跟上来了?”
身边的人也回头看了看,沉思了一会才道:“想必能从摄政王府走出来,是得到了殿下或王妃娘娘的授意,要不然就她一起进宫吧。”
卫云思忖,还没来得及答话,那守宫门的侍卫已经眼尖的发现了这里的队伍,他们直接带着兵器赶过来:“你们!干什么呢?!!”
这些侍卫都是多年守宫门的,比城门侍卫要难对付的多。
原本他们已经计划好了,在角门安排了人手,入后宫直接取证,可现如今既然已被发现,卫云便摆出了摄政王府的架子:“摄政王殿下有要事要派遣我们入宫,尔等敢拦?”
卫云曾出入过不少地方,此刻自然不会露怯。
“不可!请野陛下一下大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皇宫,特意嘱咐了,就算是摄政王府也不例外。”
这下也算是破案了,平时恨不得上来巴结摄政王府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变得刚正不阿,只是因为皇帝也颁布命令,无人违抗,他们也显得趾高气昂,有种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气势。
卫云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他冷着一张脸:“怎么?看来有些人想要和摄政王府掰掰手腕了?”
守宫门的侍卫们被这样一敲打,也是有些胆怯,但为首的那个却不怕,皇帝既然下达命令,一定有他的用意,谁也不能进来。
其余的侍卫也没有让开,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们却还在门口僵持不下。
此时,青黛还藏身于小象当中,她着急的探出头来想看看情况,却瞬间被人给拉了回来。
青黛冷静下来,跪倒在地转过身看,只见一双洁白的玉足踩在地上,地面虽然干净却冰冷坚硬,和那双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这微凉的夏夜,青黛有些发呆。
她本来就是偷偷溜出来的,现在遇见了不认识的人,害怕极了。
谁料那人却只是弯腰下来,附在耳边说道了几句话,青黛的神情却突然转变,变得有些莫测。
那女子不能待太久,说完这话便直接登上了另一边巷口的马车,从小路一路扬长而去,再也不见踪影。
青黛坐在原地整理了一下思绪,眼神空洞可怕,她刚刚听到的话简直是颠覆了自己的想法,也生出一个向死而生的办法。
后来她起身,带了许多决绝的走出了这个小巷,还在僵持不下的卫云看到了一袭青衣走出来的青黛,不由得皱眉。
她不是藏着的吗?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卫云正准备挤眉弄眼让她回去,可青黛却视而不见,款步走上前,倒是很符合永昌侯府掌事大丫鬟的气质。
夜色下她脸庞变得朦胧,线条不够清晰,卫云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却觉得一瞬间气氛都变了。
青黛的影子被拉的老长,平添了些可怖,守宫门的人没见过这样的宫女,因此观望不前,在确定青黛的身份。
发现青黛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之后就松了一口气,又摆出来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什么人都能来皇宫门口造次吗?”
其实这话更是有些讽刺卫云他们的意味的,卫云本来是谨慎的人,今夜迟迟无法完成任务,现在也是有些着急了。
“你在指桑骂槐什么!!也不知道守你这宫门能不能给自己守出来个前程!!”
这波人开始骂起来了,但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只是在这里似乎什么话也听不进去的青黛,突然发了狠,像是一只往火处翩翩飞舞的蝴蝶,脆弱又极具生命力,虽美寿命却短暂。
下一刻,所有人都震惊了,因为青黛居然是毫不犹豫的撞向了那坚硬的宫门!
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青黛撞得太用力了,当下便没了气息。
本朝建立之初,就有一个规定。为了防止官官相护,倘若有蒙受冤屈者可以在宫门口,以头叩门,直至出血可受理,要是直接撞死了人便能直接开宫门迎进皇宫,由宗人府调查。
守宫门的侍卫都蒙了,卫云也看不懂了,他心里有些酸楚不知道为什么想哭。
出了这样的事情,宫门口的那几盏大宫灯全都亮了起来,宫门被紧急开启,所有人全都乱了,不管是宫内还是宫外的侍卫。
卫云很快便收拾好了情绪,虽然他是一个人,但同时他也是萧凝安的死侍,必须即刻去完成任务。
卫云留下了几个人看护青黛的尸首,自己率领手下前去后宫取证。
彼时,那永嫣竟然并未出宫,而是回到了皇后宫里。
“怎么回来了?”皇后看起来很意外,再联想一下外面的异动,开口问:“可是外面出什么事了吗?”
其实皇后是很谨慎的人,但是如今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扳倒了一直以来的眼中钉肉中刺——那些侯爵府,因此现在总觉得已经成定局了。
不可能有什么大动荡了。
“没有什么……”永嫣神色莫测,看的皇后有些发怵。
皇后宫中的琉璃宫灯当中摇曳着烛火,好看又华贵。
第79章 永嫣的念想
永嫣脸上神情莫测, 皇后并未多想,只是端起酒杯来对着被阴云遮住的月亮遥遥相敬。
下一刻,皇后宫院当中响声彻天际, 皇后实在是无法忽视,她红唇烈焰,飞快的跑到永嫣身前。
戴着护甲的那双手直直的掐住永嫣的脖子。
“你到底刚刚去干什么了?”皇后此刻害怕和怒意融合在一起, 整个人显得疯癫极了, 她在成功与失败之间迅速变换, 此刻精神状态很是诡异。
永嫣也不怕她, 只是抬起眼眸来冷冷的盯着她。
“母后, 自从我出生以来,便一直是你的棋子。怕是您穷尽一生也没想到, 最后是被你的棋子反掣肘了吧?”永嫣说这话的时候, 带了些酸涩, 可眸子里的坚定还是没有消散。
皇后震惊不已, 她确实没想到,向来臣服于自己的女儿居然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候……背刺自己。
“只要你帮我, 待我们成就大业后, 你想要什么没有呢?”皇后不敢置信,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 她知道自己已经被包围了,但皇后还是不死心。
永嫣原本很平静坚定, 此刻却突然如同沸水一般沸腾起来,她挣不开皇后的桎梏,便一使劲也掐住了皇后的脖颈。
“永嫣!你要弑母?!”
皇后的一双眼睛都通红, 里面全都是不可置信。
永嫣却嘶吼着,那原本动听的嗓音此刻也变哑了:“我想要什么?我想要宁欢意!想守护在她身边!想看她快乐!你呢?说着什么都许给我, 却第一个对宁欢意下手。我的好母后啊,你觉得我怎么可能放过你?”
皇后疯了,永嫣也疯了。
她一直秉持着养育之恩,皇后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跟皇后站在一起。
可是她的好母后是怎么做的?
拉拢旁人陷害永嫣,整个皇宫之中再无一人待见她,逼迫永嫣必须和自己一队。
可谁能知道,那些被鄙夷的日日夜夜,迎着太后不屑眼神的每一次,永嫣何尝不想当那个乖孩子,一辈子天真纯善。
皇后早已疯魔了,她知晓先帝是女子,便一直有有一颗谋权篡位的心。
她不甘心一辈子待在后宫,却也给自己炮制了一个坟墓。
永嫣话音落下许久,那些萧凝安的人也全都闯进来擒拿住了皇后,卫云为首,黑色的寒光披甲在烛火的照耀下带了些可怖的意味。
“虽说今夜多亏了永嫣姑娘,但……小王妃永远是我们的小王妃,您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卫云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会抓重点了,为了守护自家主子的幸福,简直是太努力了。
皇后被擒拿在地,她怒吼着:“本宫未被废后,还是皇后!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的!”
卫云却并不害怕,他此生只服务于萧凝安,也只听命于萧凝安,至于别的……他管不了也不想管。
“摄政王手谕──擒拿皇后之后,直接带到勤政殿,交由皇上处置──”外面念着萧凝安手谕的人是早就被安排在宫内的太监,这样一来也算是方便得很。
卫云遵命,命令那些五大三粗的黑衣人把皇后直接带去勤政殿。
而他则留在皇后宫中照看永嫣。
此刻永嫣抱着双腿坐在地上,长裙拖地看起来萧瑟极了。
“公……公主殿下……”卫云刚刚霸气凌人,此刻一个人面对永嫣的时候就发怵,尤其是看到了永嫣脸颊上挂着的泪痕。
永嫣抬起手来抹了把自己的脸颊,强装着自己还可以,她扯了扯卫云的衣角。
“我知道,宁欢意也喜欢萧凝安。她们二人在一起很幸福,但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你带我去见见宁欢意。我也能作证,不是萧凝安让二老入牢的。”永嫣现在很是明白萧凝安需要什么,因此拿这个作为筹码,换取见宁欢意一面。
卫云自然是没有推脱,答应带着永嫣回到了摄政王府。
如今夜色已深,摄政王府门口的长街上空无一人,唯余摄政王府的人守着府门。
卫云带着永嫣在正殿等待着。
如意居中,萧凝安守在宁欢意的身边,握着她那冰凉的手,眼神从未离开过。
外面的丫鬟来报,蹑手蹑脚的走进来:“殿下,卫云带着永嫣公主求见,同样求见王妃娘娘。”
萧凝安给宁欢意喂药的动作一顿,眼神莫测甚至有些戾气。
“永嫣与皇后沆瀣一气,她有什么脸面来见欢意?”萧凝安清丽的声音夹杂寒气,修长白皙的手指收紧,颇有些好笑。
丫鬟知道萧凝安生气是什么样子,她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牵连了。
许久,萧凝安还是缓缓站起身,那玄色的衣袍摇曳在地,烛火闪烁,预示着今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欢意还没醒,你有什么事就和本王说吧。”萧凝安那张冷艳的面庞,再次出现在永嫣面前的时候,恍若隔世。
萧凝安就这么坐在上首,掌权者的气质自此展现出来,玄色衣袍并不纯黑,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高深莫测。
那巴掌大小的脸蛋冷艳妩媚极了,宜喜宜嗔却偏偏不自知,腰肢堪一握,却被宽大的玄色衣袍罩住了。
无论如何,萧凝安的模样都是此间最上乘,这一点永嫣不是不知道。
宁欢意和萧凝安在一起的确般配,可越是般配,永嫣心里酸涩的感觉越来越大。
萧凝安眉不画而黑,红唇勾的恰到好处,她此刻心中惦念着宁欢意,狐狸眼并没看着永嫣而是垂下眸子,显得失落极了。
“欢意她……没什么大碍吧?”永嫣明明有好多要问的,可偏偏……一张口那沙哑的嗓音让二人都愣住了。
萧凝安显然是没想到永嫣开口就是问宁欢意如何了,也没想到她的嗓子沙哑成这样。
她抬眸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永嫣,这才发现那脸颊上的泪痕,还有发髻已乱,大概是和人打斗过。
“本王竟然不知,永嫣公主时时惦念着本王的王妃?”萧凝安声音沉稳,带了些修罗意味,只要是沾染到宁欢意的东西,她都很是敏感。
没有人可以打宁欢意的主意,萧凝安已经错过她一世了,这一世,就算是关也要把宁欢意关在身边!
萧凝安额际青筋露出,她努力隐忍着自己的怒意,看着永嫣似乎要把她拆分。
永嫣自以为什么也不怕了,可是当迎上萧凝安的目光时她也算是得知了什么叫做占有欲。
萧凝安的眸子里对于宁欢意的占有欲可能此刻达到了顶峰,永嫣自愧不如,于是她避开了萧凝安的目光。
“殿下莫要这么说,宁欢意只是宁欢意,不是任何人的王妃。”即便是现在,永嫣也觉得她是自由的,不该是谁的附属。
萧凝安点点头,端起身旁的茶盏来,动作矜贵,撇去茶水当中的浮沫,轻抿一口,茶水那是极好的雨前龙井,沁人心脾的茶满口生香。
“永嫣公主所言极是,只不过……漏夜前来,还有什么别的要事吗?”萧凝安甚至没再拿正眼看永嫣,但是问她的话中似乎带了刺,让永嫣很不舒服。
但是既然已经来了,不为别人也要为宁欢意,永嫣还是强撑着笑容:“的确是还有一件要事,欢意姑娘身边的青黛……”
永嫣说到这里便停住了,她特意卖了个关子,二人之间的气场对撞,倒是一时之间让卫云喘不上气,他记起来在宫门口的事情,手心当中冷汗涔涔。
“青黛?”萧凝安感觉事情好像不太对,她终于坐直了身子,直勾勾的看着永嫣,似有些不耐烦。
永嫣欲要开口,就听见自门口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
“青黛怎么了?”这道声音软软的,听的人心中自然的生出无限疼惜,永嫣和萧凝安都转过头去看,发现是宁欢意一身单薄的白色睡衣,身上披着荷花碧色披风,就这么在丫鬟的搀扶下来到了正殿。
荷花栩栩如生的绣在了披风上,金丝线勾勒既华贵又不失清雅。
宁欢意脸色煞白,未施粉黛,身边的丫鬟也是满脸担心。
“王妃娘娘刚醒就要找殿下,奴婢不敢阻拦,这才带着王妃娘娘来到正殿。”
萧凝安在看到宁欢意的一瞬间,眉眼都温柔了下来,她连忙从椅子上起身,整个人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最后像个孩子一样踉踉跄跄的跑到宁欢意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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