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治,纪经年,我以后都不抗拒治疗了。”
“我以后都不自杀了,我会努力的活着的。”
于恒声音颤抖发虚,房间里的两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纪经年用一种偏激的方式,强留了于恒一段时间。
他匆忙开门,去找医生包扎。纪经年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他得照顾于恒。
纪经年脸色嘴唇煞白的包扎好了回来,于恒躺在床上眼眶通红,无声流泪,看着天花板。
“纪经年,你为什么出现的这么晚?”这句话不像责备,却叫纪经年愧疚终身。
他痛苦的闭眼,是啊,自已为什么出现的那么晚,爱上的那么晚。
纪经年睡了一会,就又精神满满的端着一杯石榴汁出现在于恒面前了。
于恒真的有所改变,强撑着喝了半碗,还主动提出明天可以去国外接受治疗。
这对纪经年来说真的是惊喜了,要知道纪经年求了他很久,于恒都固执的不肯。
于恒朝着纪经年疲惫的招招手,纪经年探身过去,于恒双臂虚弱的搭在纪经年肩膀上。
男孩的双臂本来就不重,到了如今几乎都没重量了。
“纪经年,我好好治病,就算治不好,也会争取多陪你一段时间好不好?”于恒声音轻轻的。
纪经年嗯了一声,眼泪应声而下。
纪经年能感受到于恒在很用力的搂着自已,纪经年回抱住于恒,“那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除了离开我,我什么都能答应。
“即使在我走后,你也一定要好好活着。”
于恒突然有个可怕的意识,殉情也许不是一个古老传说。
他在纪经年心里的分量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重要。
于恒松开纪经年,攥住他的手,轻轻抚摸着他被纱布包裹的地方,对他咧嘴笑,“我走以后……”
纪经年不赞同的皱眉,于恒固执的说下去,“我走以后,你要去看看山,看看水,尝试一下爱上别人。”
纪经年沉默不语,表示抗拒。
于恒也很固执,“你会的对吗?”
“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努力的,”于恒在和纪经年谈条件,“你不答应我,我也不会好好治病的。”
纪经年没忍住笑了,觉得自已有幸成为对方的牵挂了,这个男孩愿意因为他努力活下去。
他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于恒抵着他的额头,“你会信守承诺的吧!”
“会的!”
这是他们几个月来第一次和谐相处,之后于恒真的在积极接受治疗,也在认真的和纪经年“谈恋爱”。
他偶尔会撒娇,会吵一些无伤大雅的架。
纪经年也多了点烦恼,于恒不怎么听话了,会闹着要出去玩。
于恒生日那天他自已都不记得了,因为已经许多年没有过生日了。
纪经年早上起来说要带着于恒出去玩,之前他提起来纪经年总是不答应,突然答应了于恒却怯了。
他觉得自已不是那么好看了,纪经年领出去会给他丢人。
纪经年安抚了他好久,才把于恒裹得严严实实带了出去。
纪经年领他去了一个别墅,里面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气球,中间最大的四个气球各有一个字——“生日快乐”。
于恒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呆愣,愣怔之后是鼻子发酸。
他转身对纪经年说,“你好土啊!”
“但是我很喜欢!”
于恒对这些小孩的东西是有一些执念的。
纪经年有在学着爱人了。
他们在别墅里度过了快乐的一天,纪经年晚上推出来一个大蛋糕,插上蜡烛让于恒许愿。
“宝贝二十八岁生日快乐,快许愿吧!”
于恒对着跃动的烛火,轻轻说出自已的愿望,“我希望我能过二十九岁的生日。”
众所周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蛋糕于恒只能吃几口,吃多了会受不了。
他吃不下了扒拉着蛋糕,语气中满满的都是遗憾,“这个蛋糕好好吃,我之前都没吃过。”
纪经年提议,“喜欢吃我明天再叫人给你做。”
于恒眸光暗淡摇摇头,“那样就不稀罕了,就没什么期待了。”
“如果不是总能吃到,我就会期待下一次生日了。”
纪经年想了一下,端过盘子,吃了一大口,“看我吃,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于恒眼中浮出笑意,不是平常那种带着疲惫的笑容,“是不是很好吃?”
不爱吃甜食的纪经年违心的点点头。对上于恒笑盈盈的脸,纪经年拼命想留住这一刻。
于恒快乐了一点,“那你多吃点,不要浪费,把我的那份也吃出来。”
纪经年那天为了哄于恒开心,吃了很多蛋糕,吃到这辈子都不想再吃一口了。
晚上趁着于恒睡着了纪经年独自去卫生间抠嗓子,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了,才觉得舒服一些。他吐完了靠在卫生间冰凉的墙壁上痴痴发笑,他觉得自已有病。
他是商人,无利不起早,他会嘲笑愚公移山,会笑飞蛾扑火,然后他遭报应了。
纪经年会问于恒一些他的过往,他想多了解一点于恒的事。
每次问到于恒都会逃避沉默,不愿意多讲。
问烦了还会把自已缩进被子里,呆毛竖着,像个闹脾气的小孩。纪经年觉得他那样好可爱。
时间转眼来到秋冬季节,医生给他做了全面的检查,他的情况不适宜做手术,保守治疗了很久。
最近他很配合,各项指标都在变好,可以安排一次手术。
医生把情况和纪经年说了,“成功的概率有多少?成功之后他能活多久?”
医生支吾着,“五十五十的几率,成功的话可以保证三年无虞,这三年他会比保守治疗的痛苦少很多。失败的话……我们会尽力的。”
纪经年面色不佳,对着那个洋大夫语气不善,“我花了那么多钱,不是想听你们说些什么尽力的!”
“如果不做这次手术呢?一直保守治疗他还有多久?”
“如果保守治疗的也许还有一年左右,不过这其中也有一定的变数。”
话都让你们说了!
纪经年用国语骂了一句。
他把情况和于恒说明了,于恒决定自已下这个决心。
成功固然好,如果失败了他不想让纪经年去承担这个心里压力。
“纪经年,我决定做这个手术,我想勇敢一下。”
纪经年脑子里全都是五十五十的概率,很不赞同,很纠结。
“我前二十几年倒霉的要死,我觉得都是在为了这一次的累计幸运。”
“我们试一试,相信现在的医疗手段,也相信我好不好?”于恒努力的说服了纪经年。
越临近手术纪经年越焦虑,他的焦虑情绪不能在于恒面前表达出来。
文女土电话过来询问于恒的情况,她依旧持反对态度,但也在尽自已最大努力为于恒联系医疗资源。|
于恒已经睡了,纪经年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在母亲面前展现自已的脆弱,“母亲,我害怕。”
文女土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她也没有什么办法,“如果你实在悬心焦虑,我们明天去找真一大师求一卦,换你个安心怎么样?”
纪经年轻轻的笑,“母亲你知道我不信这个的。”
番外——前世篇(3)
于恒的手术定在年节左右,要前往国外。
他们一起坐上了飞机,奔赴未知的前途。
纪经年本是不信这个世间有什么神明存在的。
此刻他却无比希望这个世间有神明的存在,他愿意拿出十二万分的诚心来,去尝试打动神明。
留住于恒。
他手里攥着出国前他和母亲一起去求来的平安符,眼睛始终盯着手术室的方向,眼睛不敢眨一下。
手术的时间很长,后半程医生护土突然脚步匆匆往来不停。
纪经年坐立难安。
终于等到了一脸疲惫的主治医师出来,纪经年几乎已经知道结果了。
那个医生脸上没有欢喜,全是遗憾。
他对纪经年说,“病人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纪经年用尽毕生的修养,才没有一拳砸在医生脸上。
手术不算成功,也不算失败,简而言之就是没用。
叫于恒白白吃了一次苦,他依旧要接受那些要命的治疗,每天呕吐,脱发,消瘦。
于恒知道自已的情况很不好,纵使纪经年极力掩饰,可是笼罩在他身上的愁云还是出卖了他。
能说话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纪经年,我们回家,我不要孤零零一个人留在异国他乡。”
纪经年被他这句话说的捂着脸哭了好一阵。
纪经年把他带回了国内。
接下来基本就是等待死神的降临了。
纪经年还在努力,即使是徒劳的。
于恒会给纪经年分享一点自已曾经的事,点到为止,不会说的很清楚。
纪经年总是默默听着的。
“其实第一次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害怕,之前那些不好的记忆……”
纪经年满眼都是心疼的看着他。
于恒有点心虚,不敢去看纪经年的眼睛,“你很介意吗?”
“不介意,照你这么说,你也应该介意一下我的过往了,我之前有过不少前任的。”纪经年抵着他的额头,轻轻摸着他的脊背,把他哄睡了。侧身躺在病床上默默看着他,无声流泪。
纪经年基本已经不工作了。这样静静和于恒在一起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于恒状态良好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他看着独自忙碌的纪经年会忽然说,“纪经年你以后一定会有一个小孩对吗?”
正在清理于恒呕吐过的地面的纪经年一愣,没搭理于恒。
于恒还是说,“你有这么多钱,肯定要留给小孩的。”
纪经年无奈,转过身点点于恒的脑袋,“闭嘴吧香火精。”
于恒撇撇嘴,想了一下又说,“我要是能生小孩就好了,给你留个小孩,陪着你。”
纪经年摸摸于恒只剩一层皮的脸蛋,“我不要什么小孩陪着,我只要你陪着。”
可是我不能陪你很久了……
于恒意识到自已没有多久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已该留下点什么。于是他开始写遗书,他没什么的东西,茕茕于天地。就想着把自已的过往留给纪经年。
他握着笔,背着纪经年,艰难的写了一点。
发现自已的过往尽是苦难,留下也会叫纪经年难过,因而作罢。
还没想好给纪经年留下什么话,于恒就突兀又理所应当的死在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那已经是夏天了,按照医生说的,于恒的大限也就在这几个月了。
他一天没几个小时清醒的时候了,他清醒的时候也没什么力气和纪经年说话了,多数都是纪经年在和于恒说话。
他说,“乖乖,你再坚持坚持,我从国外给你找了西点师傅,给你做生日蛋糕,你过生日会有很好吃的蛋糕。”其实现在于恒已经吃不下任何一点东西了。
“我知道你很难受,我也很心疼你。但是你再坚持坚持好不好,过完这次生日好不好?”他攥着于恒的手,无助的哀求。
于恒对着他疲惫的笑,笑着笑着眼皮就发沉发粘,然后彻底闭上了。
纪经年抖着冰凉的手去探于恒的鼻息,然后松了一口气。
纪经年记得那天早起阳光很好,他打开窗户,清新的空气从外面进来,冲淡了病房里的消毒水味。
外面有小鸟欢快的叫声,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于恒也恰在这时醒来。
他的脸色是近半个月的最好的一天,他开口叫纪经年。
纪经年过来,于恒声音虚弱道,“家里……衣帽间里最里面,我放了一个铁盒子,是装巧克力的盒子,粉色的心形,你去给我拿来好不好?”
纪经年的心砰砰乱跳,总觉得会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等你睡着了再去找好不好?”纪经年问。
“我想看看那个铁盒子,里面有我很多很重要的东西。”于恒很坚持。
那天纪经年找了很久,他从来不知道自已的衣帽间那么大,有那么多柜子。
他粗暴的把那些精致的衣服裤子扔在地上,打开一个柜子发现没有,他就会暴怒把那些或鞋子或昂贵的首饰扬在地上。
佣人在衣帽间门口默默看着,谁也不敢说一句话,管家匆匆忙忙去给文女土打电话。
文女土也从来没见过儿子这么失控,大概料到了要发生什么。
告诉管家别管他了,给纪经年派给司机,来回不要叫他自已开车,保证安全就可以了。
纪经年终于在一个落灰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个铁盒子。
是一种巧克力的铁盒子,上面的漆已经掉了一些,他抱着铁盒子就往医院冲。
于恒没在病房里,大夫告诉他于恒在他走后突然抽搐痉挛,心率异常,已经被推去急救室了。
纪经年迈着长腿往急救室跑,慌乱中还跑错了方向。
急救室里,医生默立在一个人身前,六七个医生护土没有一个发出一点声音。急救室里只有心率检测仪的长音。
铁盒子落在地上,松散的盒盖与盒身分离,票根和一个小小的本子散落在地上。
医生护土被声音惊动,忙手忙脚转过身来扶纪经年。
铁盒子是很俗气的粉色。于恒对巧克力的记忆是空白的。
那是一年情人节,于恒被学校退学。
拖着自已为数不多的行李坐在冰冷的街头,仰头看着灯火辉煌的街道和漫天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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