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就坐在沙发上,随手拿着遥控按投影仪选电影,看上去是打定主意在这了。
何烯年看他这样子其实有点开心但还是给许骋选择的余地,口不对心地问道:“今天元旦呢,不用出去应酬或者看看热闹。”
许骋靠着沙发,苦着脸变了好几个姿势,“人太多了,不想去,而且我也放假,应酬什么,休息一下。”
何烯年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了。
但是许骋没有老实坐着,“烯年,我腰有点痛。”
何烯年走到他身边俯下身看他,许骋靠着沙发靠背,一手扶着腰。
何烯年视线落在他的后腰,“估计是昨晚睡姿不好。”他只是看着,想给他揉一下又不好意思碰他。
他纠结的时候许骋猛地站了起来,何烯年刚好俯下身看他,没料到他会突然站起来,反应过来后马上直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因为身子直起来有点猛,身体往后倾这,靠着柔韧的薄腰后仰着看许骋。
许骋笑了,“你这什么高难度姿势。”
何烯年腰腹稍稍用力,轻而易举地站直了身体,“怕撞到你么不是。”
许骋挑挑眉,不太信任这个说法,但他只是说:“我得躺躺缓一下。”
何烯年刚想说让他回房间躺一躺,没想到许骋抢先开口:“我可以借你的床靠一下吗?”
何烯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许骋今天的举动和说出来的话都让他新鲜。
许骋换下了那套西装,好像也褪下了平时的端庄,变得柔软又接地气,伸手就能碰到,会跟他开玩笑,也会逗他,何烯年一下子有点招架不住,于是给了许骋得寸进尺的机会。
“我洗澡了的。”许骋补充道,然后又以退为进,“你嫌弃的话就算了,不用为难。”
何烯年下意识否认,“我不是嫌弃你,就是,就是。。。”
何烯年就是了半天没能就是出个所以然,许骋走到了床边掀起被子坐了进被窝靠着床头的软包说:“不嫌弃就好。”
何烯年拿他没办法,总不能真的把人撵走,何况他也知道自己并不想让许骋离开。
许骋这两天的一进再进又何尝不是因为他自己的默许?
何烯年坐在了许骋刚刚坐的沙发上,一边惴惴不安于他是否还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发言,一边又忍不住想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但是许骋没有再说话了,房间里只剩下电影的声音。
许骋选了一部外文片,听起来不像英文,以何烯年浅薄的外语只是没办法分辨出他们在说什么。
但是电影的画面很好看,是那种每一帧都能截屏做电脑桌面的好看。
刚开始何烯年看不太明白,只是觉得电影的色调和质感还有音乐都让人感觉很舒服。
电影讲的两个一起长大的少年的故事,他们彼此儿时的玩伴,是少年时期一起逃学的损友,是彼此婚礼上的伴郎。
他们不是兄弟也不像朋友,他们人生的每一个重要瞬间都有彼此,哪怕在爱人和父母都缺席的时刻,他们也陪伴在彼此身边。
起初何烯年以为这是一部讲友情的电影,但是看到后面才发觉,这并不是友情二字可以轻易概括的关系。
曾经的少年在旧物中找到了那封被搁置了五十年的信,泛黄的信纸诉说着另一个人尘封了五十年的心意。
导演给了这个场面一个长镜头,从主角拆开信封,到后面颤抖的手和浑浊的眼珠,最后那张信纸滑落在老人的膝盖上。
镜头下的他最终没有掉落一滴泪。
何烯年终于明白,这当然不是友情,不过是错位的、却因珍而重之所以藏了一辈子的情投意合。
所以那些违和的眼神和对话都有了解释,他们默默爱了对方一辈子,曾经有过出格和试探,却被命运捉弄,直到暮年,那份隐秘的感情才被看见。
如果当初再勇敢一点,再试一次,故事会不会是另一个走向?
电影很长,将近三个小时讲述完了他们的一生。
所以爱情到底是自私还是伟大的。
自私的爱情怎么可能容忍爱人怀抱里的人不是自己,但如果不是足够伟大,又怎么能怀着爱意陪伴了彼此一辈子。
他们至死都在爱着对方,哪怕无人知晓。
等到屏幕暗下来,片尾字幕滚动的时候,何烯年才反应过来,他长舒一口气,心里空落落的。
他合了合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后就没了动静,何烯年转身看过去。
许骋不知道什么时候靠着床头睡着了,这次他的眉头是舒展开的。
何烯年隔着一张床的距离看了他好久,看完电影后的失落反扑上来,他看着许骋莫名其妙地觉得有点难过。
何烯年想到了电影里那封信的一句话:
我确认我喜欢你,我觉得你也是一样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它让我不仅想和你分享夏天甜美的浆果,还想和你共度余生的每一个瞬间。
何烯年突然非常、非常想留住这一片刻,不管将来他和许骋会怎么样,至少在旧年的结束和新年的伊始,他们陪伴在彼此身边,他为自己的感情冲动了一次。
这完全不像自己会做的事情,但他确确实实做了,跨越上千公里,不求一个结果,只求见许骋一面。
他不确认自己日后是否还有这样的勇气,也不确认自己是否会和电影的主人公拥有一样的遗憾,当下比起不确定的将来,他更想珍惜这个温情的瞬间。
记忆会褪去,而照片太冰冷。
于是何烯年拿起了手边许骋的那张草稿和刚才的铅笔,久违地在纸上落下了线条。
上一次画肖像素描好像已经是大学的时候了,何烯年起笔有点生疏,他把最开始的几笔留给了无关紧要的背景。
后来他越画越顺,许骋睡着的模样一点点被复制在纸上。
柔软的发丝、放松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嘴唇、好看的下颌线,流畅的颈部线条,然后是那双修长的手。
一笔一划都倾注了何烯年心里汹涌的感情,喜欢和难过占多数,剩下的边角填满了纠结。
素描的最后,何烯年在纸上留下了一句话。
他把纸叠好,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地方放,于是把纸放进了自己的钱包。
刚放好钱包,床上就有了动静,窸窸窣窣的,估计是许骋醒了。
何烯年站起身往后看去,许骋已经从坐着缩进了被窝里,侧躺在床上。
他走过去,蹲下看他,许骋迷迷糊糊睁开眼,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几点了。”
他这幅没睡醒的模样让何烯年感到新奇,看着许骋的视线都软下来了,像是在看一只伸懒腰的小猫,说话的声音也放得很轻。
“三点多了,我们要不要出去走走然后吃个饭?”
许骋从被窝里伸出手,手背覆在何烯年的额头上,摸了一会儿还是摸不出来一个所以然,何烯年则一动不动,很乖地看着他,给他摸额头。
半晌,许骋还是说:“算了,我还是不明白别人怎么能一摸就知道有没有发烧的。”
何烯年笑了,“没烧了,我身体素质挺好,昨天就是冷到了,吃个退烧药睡一晚就好了。”
说完还随手从床头柜拿了个温度计给自己测了一下,三十七度一,属于正常温度。
许骋还是侧躺着不动,脸上带着不同意的神色,“刚病好就好好休息,出去吹风等会又烧起来了。”
“我那是穿少了,今天多穿点,戴条围巾肯定不会冷着了。”他继续耐心地哄着人。
许骋还是没松口,但是脸上神色微动,等着何烯年下一句话。
何烯年再接再厉,“况且我明天上午就得回去了,你还没好好带我逛逛北京。”
听到这儿,许骋终于躺不住了,他坐了起来,说:“你明天就走,这么急?”
何烯年还蹲着,这会要抬头才能直视许骋的眼睛,他点点头答道,“对,过几天有个商演,我得回去训练了。”
这是工作,许骋不好再说什么。
“那我回去换身衣服带你出去吃饭,顺便逛逛。”说完他笑笑,“总不能来北京一趟净在酒店呆着了。”
许骋利索地下了床,顺便撸了一把何烯年的后脑勺,没等他站起来就已经穿好鞋子三步走到门口,“你先收拾一下,等我一会儿。”
说完就开门走了。
许骋过来的时候何烯年已经收拾好自己了,主要是把许骋给他的那件羽绒服穿上。
码数有点大,衣服穿上有点压身高,许骋开门进来看到他的样子就笑了,“怎么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朋友。”
小朋友没和他一般见识,自顾自绑低头鞋带。
何烯年抬头的时候,许骋弯下腰把手上的围巾一圈圈给他围上,把下巴尖都包住了,显得他脸很小。
许骋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下了个结论,“更像小朋友了。”
小朋友站直身子,跺跺脚,说:“那我们走吧叔叔,再晚该赶不上饭点了。”
第29章 等等他吧
时间已经不早了,许骋就没把何烯年带得太远,直接去了前门大街附近吃了涮羊肉,打算吃完饭之后和他在这里逛逛。
吃完饭天已经暗下来了,街上的店铺亮起了灯,如梦似幻的。
他们跟随着人流走动,元旦假期这里的游客很多,许骋带着何烯年走进每一家店出来的时候都会拎着一两袋战利品,基本都是些北京的特色小吃。
起初何烯年以为这都是许骋自己买给自己吃的,后来看他买的太多了忍不住多问了一嘴才知道那些都是给何烯年带回去的。
怪不得进去试吃的时候都问他这个吃过没有,这个好吃不。
何烯年一律回答好吃不、不错,于是许骋每样都买了些。
后来何烯年实在不敢再跟着许骋走进店里了,只敢和他在街上走走顺便消食。
他们走到卖冰糖葫芦的地方,许骋问他要不要尝一下,何烯年笑了,“真把我当小孩了?”
许骋也笑了,“没把你当小孩,就是觉得你来一趟不容易,逛遍这里是不可能了,至少想让你多尝一点好吃的。”
“那我再拒绝是不是就显得有点不知好歹了?”何烯年说。
许骋挑挑眉,答道:“那确实是了。”
最后何烯年只买了串最小的糖葫芦,只有五颗,他咬了口,冰糖在嘴里化开,然后是酸酸甜甜的山楂,说实话确实是挺好吃的,只是他不太喜欢吃甜的。
他吃了两颗就不太吃得下了,一直拎在手里打算等会慢慢吃,许骋看出他不太爱吃,于是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何烯年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接住了。
许骋空出手后就拿过了他手里的竹签,“剩下的给我吧。”
何烯年愣了愣,犹豫着开口,“不太好吧,我病刚好,等下传染你了。”
许骋倒是没什么所谓地咬了一口,慢条斯理嚼完再说:“没事,反正你也没碰到后面的,没这么容易传染的。”
再说下去就有点矫情了,何烯年由得他,继续往前走。
反正那天喝豆汁的时候连勺子都用的同一个。
想到这里,何烯年低下头,围巾里烘出来的温度蒸得他有点脸热。
“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甜的?”许骋把剩下的竹签扔到垃圾桶后问他。
“不喜欢太甜的,腻得慌。”何烯年实话实说。
“那今天买的糕点估计你都不怎么能吃了,吃完得把你齁死。”许骋开玩笑说。
何烯年连忙答道:“不会的,我慢慢吃,不会齁的,况且刚刚试了点也不是太甜。”
他生怕许骋扫了兴,解释得着急忙慌的,但是许骋却揶揄道:“你真想一个人吃光啊?”
何烯年这才反应过来又被他捉弄了,有点无奈转头看了他一眼。
这人其实某些时刻来说真的挺幼稚的。
“跟狮馆的师兄弟一起分着吃吧,还有伯父。”许骋道。
何烯年想问问他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周全体贴,但内心深处又觉得许骋不会是那样的人。
何烯年对许骋有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信任,哪怕只认识半年,他还是觉得许骋只是有教养,并不会滥情。
当然这些他也无从过问,只能在心里做个猜测。
何烯年被鼻尖的一点冰凉唤回了思绪,他抬起头看,天空正洋洋洒洒地飘着雪。
雪落在路人的头上和肩上。
他仰着头喃喃道:“下雪了。”
雪花落在何烯年的额头上,起初是一片冰凉,但很快就被温热的触感取代了。
他转头看过去,许骋刚为他拂走雪花的手还停留在他额头一侧。
许骋身后是斑斓的街灯,昏黄古朴的光衬着他,让他看起来像一个从画里走出的翩翩公子。
许骋眼睫半垂着,看不出眼神里的喜怒哀乐,但是何烯年能感觉得到,那双眼睛里面装着自己。
许骋的头上和肩上也落了雪,但他丝毫不在意,只是一直举着一只手给何烯年挡着落下来的雪片。
在灯火阑珊的北京城,在漫天飘雪的冬夜,人来人往中,何烯年眼里只能看到许骋,只能感觉到许骋的温度。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被攥着揉搓得酸痛,然后又泡在了一缸温水里,酸酸软软的。
许骋不止一次这么看着他,在很多个回眸和驻足里,何烯年都能看到这样的许骋。
心动不是毫无道理的,也并非一蹴而就。
早在许骋为他的一次次停留里,他就已经无法自拔了。
何烯年抬起手,拂走了他肩膀上覆着的一层雪,笑了笑说:“下雪了,我们回去吧。”
许骋抬起了眼,瞳孔里映着长街的灯光,熠熠生辉,何烯年如愿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
“好,回去了。”
他们逆着人流往回走。
两人坐车回到酒店的时候,雪已经在路面覆盖了浅浅的一层,人走过会留下一行脚印。
何烯年一言不发跟在许骋身后进了电梯,然后又跟在许骋身后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许骋默默帮他把东西放好,离开之前再确认了一次他的航班信息,和第二天去机场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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