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过很多方法,无论是摊开来好好说,还是当何烯年见不得光的恋人,他都可以接受,也并不觉得委屈。
许骋尝试过和何烯年沟通,但是换来的是沉默和回避,每次何烯年摆出这种态度的时候他都觉得下一秒钟分手两个字就要从他口中说出来。
但是他又没有真正说出口,许骋想的一箩筐劝他的话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他有时候真的以为何烯年自己想开了,就像前些天他们之间莫名就轻松了好多。就像这天,何烯年吻上来的时候。
许骋这些天以来像在坐跳楼机,被慢慢地、高高地吊起来,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失去所有依靠,狠狠地坠落,然后粉身碎骨。
今天何烯年终于要把他推下来了。
许骋拿起刚放下的水杯,喝了一口,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水还没来得及兑热水,冰凉的水滑过喉咙食道,进了胃里,冰得许骋一个激灵。
这杯水本来是打算给何烯年喝的,因为他那一句聊聊他还没来得及把水兑成温水,想到这里许骋不知怎么就被呛了一下,然后咳了个天昏地暗,眼泪都咳出来了。
何烯年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拍他的背给他顺气儿。
等到许骋终于顺过气,他抬手握着何烯年的手,扭过头,红着眼问他:“你要聊什么。”
何烯年仓皇地错开了视线,想收回手,却被许骋死死握着,许骋不给他躲开的机会,重复道:“你要聊什么?”
何烯年低垂着视线,不敢看他,沉默了不知道多久,最后还是很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哑着声音说:“骋哥,要不我们。。。”
他又停顿了很久才继续说,“就算了吧。”
第59章 分手两字
许骋还是被何烯年一把推了下去。
他像一个绝望的病人,始终不肯相信自己就这么轻易地被判了死刑。
“什么算了,说清楚。”
许骋咳嗽过的喉咙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像是一张砂纸摩擦何烯年的心脏和耳朵,他从来都没有这么痛过,无论是骨头断了的时候,还是摔得血肉模糊的时候。
他觉得自己在生生把身体的一部分割开来,刽子手是自己。
何烯年一寸寸地抬起自己另一只手,搭在许骋的手腕上,一点点用力把他握着自己的手拉开。
“我们分手吧,我真的好累。”
最后一刀,何烯年还是杀死了那个最真实的自己。
他想了好久好久,如同许骋了解他的所有喜好一样,他对许骋的性格也一清二楚。
许骋会愿意为他付出所有的时间和精力甚至是赔上自己的前程,他甚至不会觉得累或者辛苦。
至少目前来说,自己是许骋的优先级,对于这一点他毫不怀疑。
所以何烯年只能累了,他必须累了。
许骋死死地和他绑在一起,他不会愿意解开死结,于是何烯年只能狠下心斩断自己这个累赘,让许骋重新飞得高高的,远远的,重新去喜欢一个只会给他很多很多爱而不会给他带去负担的人。
何烯年到底还是了解许骋的,许骋想了之前想过无数或反驳或劝导的话,在面对何烯年这一句“好累”上都毫无用武之地。
他们的感情于何烯年来说是个负担,许骋不愿意相信,但是这些天何烯年反复无常的态度,越来越憔悴的神色,欲言又止的每一个瞬间,都让这句话愈发可信。
他不明白,事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糟糕得一发不可收拾的。
许骋紧紧盯着何烯年,依旧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轻声说道:“烯年,我说过,如果是因为叔叔的事情我们可以再谈,我。。。”
“可我不想谈了。”何烯年垂着头打断了许骋的话,“我不想谈了,骋哥。”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对所有人都好。”
许骋的难过在听到他说的这句话时突然变成了满腔的怒火,质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对我好?你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在许骋盛怒的目光里,何烯年又低下了头。
何烯年真的瘦了很多很多,这么低着头,从许骋的角度能看到他后颈椎,几乎算得上瘦骨嶙峋了,那一节颈椎骨像是要戳破薄薄的皮肉。
直到此时此刻,许骋还是在心疼眼前的人。
“会好的。”何烯年说完慢慢抬起头,终于肯直视着许骋。
“好不了!”许骋几乎是咆哮着说出这几个字,自从他们认识以来,许骋从未有过这么失控的瞬间。
“以后会好的。”何烯年说,他的嘴角是咧着的,可是看着许骋的双眼却红得像是要滴出血。
决绝和豁达只成功伪装了一半,这让他看起来冷漠得不伦不类。
会好的,可能是一年两年,但许骋总能走出来,忘记他,继续自己的人生轨迹。
何烯年知道怎么做能让许骋放手,他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一场惨淡的胜利,只是这场较量里根本没有赢家。
许骋红着眼看他,沉默了很久。
沉默的时间里,他把所有极度伤人的话全部咽下了肚子,那些本来朝着何烯年的利刃把许骋的五脏六腑伤了个遍。
最终他只是说:“我突然想起来画廊有点事,我得回去看一趟,我们都冷静冷静。”
家里很快就安静下来了,何烯年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把那杯已经凉透了的水喝完,然后默默蹲下身,把头迈进了臂弯里面,任由眼泪浸湿衣袖。
许骋没有去画廊,他去了苏杞家。
苏杞和他家同一个小区,他按响门铃的时候苏杞已经躺被窝里了,起床开门的时候怨气冲天。
但是他看到门外的许骋大冷天的穿着一件单衣,神不守舍地站在门口的时候,到底还是没忍心把脏话骂出口。
苏杞披着毛毯问他,“大晚上的,和男朋友吵架被赶出来了?”
“他要和我分手。”许骋双手撑着额头疲惫地说。
苏杞愣了愣,想问原因,但是又怕冒犯,让许骋心情更加不好。
况且看他这个样子两人十成十是不欢而散。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了句不算安慰的安慰,“天涯何处无芳草,睡醒起来还能找。”
许骋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装作没听到,反正没有回答他。
苏杞有点尴尬,于是自顾自说:“客房可以睡,你自便吧。”
说完就走进了房间,把客厅留了给许骋。
许骋呆呆坐在客厅坐了一晚上,他拿着手机,反复调出何烯年的微信对话框,一次次点进去又一次次退出,反复输入了很多文字,然后又一一删掉。
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又暗自骂自己犯贱,然后继续看他们之前的聊天记录,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苏杞上班的时候,发现许骋还是坐在昨晚坐的位置,他有点讶异。
心说这次情伤好像有点严重。
他走过去看了眼许骋的脸色,习惯使然又抓起他的手腕给他把脉。
把了一会儿苏杞拍拍他的肩膀说,“别太难过了,伤身体,实在不行你就发泄出来,哭一场也好过这么憋着。”说完就去厨房泡了杯蜂蜜水给他。
许骋眼珠子转了转,说:“谢谢。”苏杞摆摆手出门上班去了。
苏杞离开不久,许骋就离开他家了,他还是决定回去看一眼。哪怕还是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何烯年,用什么样的话能让他留下来。
何烯年一句累了杀伤力太大了,瞬间就让他溃不成军,连挽留都显得他自私,放手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解。
许骋站在门口,酝酿了很久才开了门。
只是开门的瞬间,他所有的忐忑瞬间变成了失落。
屋内其实是有地暖的,但是此刻从屋内传来的冰冷从许骋的毛孔渗进血液,他如坠冰窟。
何烯年走了,他甚至贴心地带走了自己所有的存在痕迹。
衣服、洗漱用品,他用惯了的毛毯和锻炼器材,所有的一切都被他带走了。
这个屋子好像又回到很久之前那个冰冷的样板间,这里仿佛从来都只有许骋一个人住过。
除了阳台的植物,没有任何东西证明何烯年在这里住了大半年。
意识到何烯年用一个晚上就离开了自己的这个事实之后,许骋没忍住冷笑了一声,随即止不住地笑。
笑到后面眼泪都出来了。
何烯年其实在许骋离开没多久就收拾东西了,他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完了。
离开许骋家的时候天刚亮,他打了辆车离开了。
这一天他都过得浑浑噩噩地,每天枯燥重复的生活让他不动脑子也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去狮馆早训、去康复医院伺候何坚吃东西和训练,唯一不同的是今天一去到病房,他就跟何坚说了一句话,“我们分了,我改了,以后不会再和男人在一起了。”
于是乎今天一整天,何烯年伺候何坚都显得格外顺利。
何坚很配合地吃东西,做训练,哪怕做不来的动作也很努力地完成,没有再朝任何人发脾气。
何烯年很轻松地度过了这一天,一切都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只是离开医院的时候,何烯年一个人在医院的庭院里坐了很久很久,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想了很久才想明白自己为什么坐在这里。
因为以往他也是在这里等许骋来接他。
意识到自己在等许骋的时候,他才对他们真的分了手有了实感,胸口细细密密地痛,疼痛蔓延到胃里,一抽一抽地散发着烧灼的痛感,他突然想起来好像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
怎么办,分手的第一天,他好像已经受不住了。
何烯年每天都过着家、狮馆、医院三点一线的生活,那个晚上的脆弱也仅仅维持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亮,他又变得能扛事儿、能吃苦。
何坚的情况一点点地变好,虽然并不明显,但是何烯年还是能感觉出来,医生也说这个进度比预想中要好。
何烯年听到医生这么说的时候还是挺高兴的,只是他笑不出来。
天气慢慢回暖了,何坚能不靠任何辅助自己重新走路那天,毫无预兆的,何烯年收到了许骋的消息。
看到微信提示的时候他还有点恍惚,点进去聊天界面的时候,他的手指都在发抖。
他知道自己在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许骋发来了一张图片,何烯年不用点开也知道是什么。
那是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他送给许骋的一瓶药酒。
放了在电视柜下面,离开的时候他没有留意,也就落下了。
很快许骋的文字信息就发过来了,“你的东西什么时候来拿一下”。
冷冰冰的一句话彻底把何烯年打回原形。
他到底凭什么会觉得许骋会在听了那么残忍的话之后还对他余情未了,真是被惯坏了,连自己几斤几两都忘记了。
长痛不如短痛,分手也没必要去别人面前讨人嫌了。
他回复道:扔了吧。
正想收起手机的时候,许骋很快就发信息过来了,“我不喜欢浪费”。
随即又马上来了一句,“我今晚出差,你没什么事下午过来一趟吧”。
何烯年看着紧紧挨在一起的两条微信,心跳慢慢加速,然后鬼使神差地回了一个字,“好”。
第60章 戒断反应
何烯年站在电梯门前才产生了退缩的念头,迟迟不敢用门前的门禁系统联系许骋。
他犹豫着要不要转身就走的时候,电话响了。
许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他轻笑了一声,语气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怎么,还要我下去接你?”
他话音刚落,电梯门就开了,应该是许骋远程遥控的。
何烯年硬着头皮进了电梯,看着显示屏的数字快速跳动,转眼就到了许骋住的那一层。
他走到门前,想按门铃的时候才发现,门没有锁,留着一条缝。
何烯年深呼吸一口,颤抖着手推开了虚掩着的门。
他快速扫了一眼,屋内的摆设还是和他走之前一样,连位置都没有变过,触目的一切都熟悉得刺眼,连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的姿势他闭着眼都能勾勒出来。
许骋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上正在播着一部自然纪录片。
听到动静他既没有吭声,也没有站起身,甚至都没有看过来一眼。
何烯年看他无动于衷的模样,心里发苦发酸,明明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场面,现在难受到底算什么?他在心里把自己嘲讽了个遍,然后深呼吸一口,换好鞋子走了进客厅。
他一言不发走到电视柜前面,凭借自己的记忆翻找那瓶药酒。
何烯年背对着许骋蹲着,于是也就看不到许骋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既贪婪又难过。
何烯年翻遍了所有的抽屉和每一个角落,都找不到那一瓶药酒,他手上动作没有停,心里和脑子都乱糟糟嗯,想着要不要问一下许骋药酒在哪里,脑子拐了八十个弯但是嘴巴还是闭得死紧。
许骋把他的局促和不安都看在眼里,一言不发,看起来毫不在意,只是默默地坐着,好像真的仅仅只是把人喊过来拿一瓶药酒就罢了。
等何烯年终于下定决心要和转身问许骋的时候,许骋终于说话了,开口说的话却让何烯年直直楞在原地。
他说:“何烯年,不分手好不好,我们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话本来是那天早上许骋回到家的时候想对何烯年说的话,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何烯年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他找了很久,才在角落里找到了何烯年落下的这一瓶药酒,然后又留足了时间给何烯年冷静,也给自己时间想明白到底要不要开口挽留。
他从来都觉得分手就该干净利落,感情很美好,所以结束的时候也该留个美好的结局,死缠烂打太难看了。
许骋向来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并不是不想放手,只是他们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明明他们还那么爱着对方,何烯年看他的眼神和他说的话完全是两回事,凭什么要这个时候结局。
一直到今天上午,许骋终于下定决心,把信息发出去约人上来,跟何烯年说出迟来的那一句话。
43/68 首页 上一页 41 42 43 44 45 4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