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中,辰年被绑在医疗椅上,有种脆弱的美感。
“……既然条件都谈好了,开始吧……”
他说话语气那么温柔,却总是让人无法违背他的意思。
针管穿透他的腺体,他额头上的青筋爆起,死死咬住口塞。疼痛让他的眼眶瞬间充盈,随着难耐的呜鸣,泪水从睁着的眼睛中滑落。
顾司远死死盯着输液管中缓慢流动的液体将存储试管慢慢填满,从裤子口袋中摸出一个鼻息,狠狠嗅着里面传出的味道。
Omega的信息素由他的鼻腔直冲大脑,刺激得他浑身哆嗦,不由自已地露出他尖锐的虎牙。
可笑的是,没有腺体可以供他咬。
顾司远抬起手,咬住了自己的大臂,刺痛只在一瞬间,Alpha自身分泌的信息素有麻醉的作用,他感受不到快感,也感受不到痛楚。
当他松开自己的下颌,只留两个血洞,残留在臂膀之上。
空虚。
只有无尽的空虚。
顾司远就这么躺在沙发上,任由自己的鲜血浸染了他的半个衣袖,这才爬起来,打开茶几上的医疗箱,熟练地给自己消毒止血,贴上愈合贴。
他手臂上的咬痕比比皆是,而这次的地方,跟上次结痂未掉的咬痕太近了,顾司远在消毒的时候不小心蹭掉了血痂,痛得他“嘶”了一声。
视频中的辰年也晕了过去,镜头剧烈晃动,顾司远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看见人被自己抱起。
那是什么感觉?
顾司远回忆,好像,那个人一碰就会碎掉。
那一次,顾司远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痛苦和害怕。
他看着手中的鼻吸,绝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究竟是多狠的一个Omega,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抽信息素,但如果他真的狠心,为什么还有给他们留下这样的东西。
他去做过检查,他的生化指标并没有显示任何被标记的指征。
于是他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让他放心,像他这样的情况不是特例,偶尔也会出现Alpha没有进行标记行为却对依恋某个Omega的信息素,但这种依恋更像是Alpha为了精准捕捉目标而产生的现象,在失去目标的情况下,很快这样的依恋就会消失。
他问医生,有没有戒断药物。
医生答:又不是病,怎么可能有药物。
然而有缓解症状的方法,前提Omega答应配合进行治疗,在专业医生的指导下,双方的逐渐减少见面的频率,直到症状完全消失。
顾司远试过,都是放屁。
他尝试过把鼻吸放进设定好开锁时间的箱子,但在砸坏了六个箱子以后,他放弃了挣扎。
那不是戒断,是凌迟。
顾司远抬手关掉了这段他看过无数遍的视频,握紧手中的瓶子。
不知道,这个鼻吸能用多久?
在用完之前,如果还不能找到辰年,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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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演奏会开场就剩10分钟,顾司远还是没有出现。
就在徐青以为自已要空等,他出现了。
徐青第一时间看见了缓步走来的顾司远,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顾司远看上去很疲惫,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
徐青迎上去,扬起甜甜的笑,“司远哥,你来啦?”
顾司远把手抽了出来,撸了一把他的头发,“不想笑就别笑,很难看。”
说完自顾自走进音乐厅。
徐青的笑容僵在脸上,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急急追了上去。
音乐厅的大堂中,挂着顾辰飞的巨幅海报。
乍一看,他和辰年长得并不像。
顾辰飞眉眼精致,气质明媚又自信,跟辰年的内敛大相径庭,但细看就能发现,他们的眉眼中都透着一股温柔的韵味。
顾司远仔细看过他所有的履历。
他是南淮有名的天才琴童,3岁就能在琴上拨弄简单的旋律,5岁开始系统学琴,10岁第一场公开演出,就能弹奏《离骚》、《平沙落雁》这样的大曲子,11岁,开始和乐团合作演出,虽然欠缺沉稳,但技术上已经没有什么瑕疵。12岁考上南淮最好的音乐学院,演奏专业毕业后,立马继续读了音乐学的博士,如今才刚刚22岁,不仅是业内公认的最有潜力的Omega琴师,同时成为了音乐学院最年轻的老师。
他的演奏会,虽然不是座无虚席,但也是人头攒动。
顾司远不懂琴,也不怎么听得明白琴音乐。
但是在他看见顾辰飞入场的那一霎那,他就明白徐青说的像是什么意思。
他太熟悉辰年了,现在回想起来,辰年的举手投足,根本就不像一个救助中心能养出来的孩子。
他会根据不同的场合衣服变换适应的走路姿态,举杯握手永远在最适宜的高度,点头鞠躬也能恰到好处地表示谦和。
就跟顾辰飞一样,他上台的步态是那么优雅,微微鞠躬表示感谢,脸上的风采却告诉在座的观众,他不可小觑,面对观众坐下,他抬手起势,手臂停顿是那么有力量,右手拨动琴弦,琴发出的清亮的声音又和他的动作又是那么吻合。
这就是大家族几十年培养出来的孩子,被家庭教育潜移默化地浸染,就连行为举止都在不知不觉中统一了调子。
一场两个小时的独奏会,顾司远听不进去一点。
他脑海中的身影,仿佛和台上的这个重合。
从个人主观情感上看,他几乎认定,辰年就是顾家人。
但是他没有客观上的证据,一来,顾家为大众所知的孩子中并没有辰年,二来,逻辑上他们也不能把自己家十多岁的孩子扔到南淮。
熬到演出结束,顾司远立马站起来。
“司远哥?”徐青叫他。
“有签售会吗?”
“好像有。”徐青给他指了指方向。
“你在这等我回来,别乱走。”吩咐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顾司远跟着队伍挪动,终于来到了顾辰飞面前。
他低头签字的样子,几乎和辰年一模一样。
“您好。”他抬起头微笑着和顾司远打招呼。
嘴角上扬的弧度,也是那么相似。
“您好,可以给我您的专辑,有什么想签的话吗?您的名字?”他礼貌地问。
“年漫如梦。”顾司远吐出四个字。
顾辰飞手顿了一下,低头飞速写着,“谢谢您的支持。”
“为什么琴馆要叫这个名字?”顾司远问。
顾辰飞猛地抬头,他面前的这个人脸上,没有粉丝的欣喜,也没有音乐爱好者的热情,盯着自己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探究。
他笑了笑,把专辑递还给他,“漫漫长年,恍如一梦。希望您不要虚度。”
顾司远接过,没再说什么。
顾辰飞的反应有问题,他对自己琴馆的名字异常敏感,偏巧这里面的第一个字,就是“年”。
会跟辰年有关系吗?他不确定。
顾司远萌生起了强烈的愿望,想要跟顾辰飞再多一些接触。
他或许真的应该好好考虑他大伯的提议,虽然他知道,这一脚下去,可能就是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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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目送顾司远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徐青站在原地,苦涩地笑了。
把票送出去之前,他就试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为什么还要这样去做呢?
可能是想让这个始终对他温柔尊重的Alpha心想事成,也可能他还抱有一丝幻想,顾司远在这之后能够明白,辰年并不是特殊的,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像他一样的人。
正当他沉浸在失落的情绪中,一个人站定在离他不远的走道上,叫了他的名字,“徐青。”
徐青朝他望去。
“好巧。”
徐青眨眨眼,有些不确定,“你是?”
男生咧嘴笑了,“这是第三次你问我名字了,我们是同班同学,我叫黎长佑。”
徐青一拍脑门,“抱歉啊,我脑子有些不好。”
黎长佑被他鬼灵精怪的表情逗笑了,“你居然也喜欢琴,这让我没想到,我以为,你只喜欢学习。”
徐青看了一眼已经快空的场馆,想着还是到门口等顾司远,于是就顺着人流,跟黎长佑一起走出去。
“我在琴馆打工,是老板送的票。”徐青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就是听个热闹,也不是太懂。”
“你还有时间琴馆打工?”
“嗯。要挣生活费。”他笑笑,完全没有觉得难堪。
“会弹琴?”
“不,不会。我会一点茶艺。”
他手舞足蹈的样子又把黎长佑给逗笑了,他想了想,问:“回学校吗?我开车来,送你。”
徐青摇头,“谢谢,我有同伴。”
第五章 迟到真相
顾司远度过了一周酒绿灯红的生活。
和单纯的买醉不同,他寻找的是一个能在南淮立稳脚跟的机会。
结果就是,他频频碰壁。
北华的资源和人脉在南淮并没有太多用处,无论刚上酒桌时如何称兄道弟,一旦知道顾司远只是一个从北华来的律师,接下来的话题将不会有人再深入去聊。
顾司远现在略微能够体会到陆易当年刚毕业时的处境,没有任何势力能依仗,也没人认同他自身的能力。
当一个人没有能够交换的资源,就等于这个人没有任何价值。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好像只有一条路,但是他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去走。
顾司远拿起电话,将通讯录翻到陆易的那一条,迟迟没有按下通话键。
他们上一次通话,还是在一个月前,陆易约他到“至下”喝酒。
俩人谁都没有说话,并排坐着,一杯接一杯地喝,顾司远先倒下,陆易把他扛回包房,两人像小时候一样睡在一张床上,第二天顾司远清醒时,陆易还不省人事,半个身子挂在床外面,任人怎么拉扯都跟死猪一样,顾司远帮他把被子盖上,拿上外套走了。
顾司远那时候不知道该跟陆易说什么好,现在也是。
但是好像,他们彼此之间就是有些无用的默契。
正当他犹豫,手机震动,屏幕上显示“阿易”来电。
顾司远舔了舔下唇,慢慢滑动接听按钮,“阿易。”
对面似乎也没意料到电话接通得那么快,顿了一会,才问,“你,最近还顺利吗?”
“嗯……”顾司远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含混应了过去,“你呢?”
陆易沉吟片刻,才道:“远远,我要搞辉丰能源。”
很直接,也很突然,没有任何铺垫。
顾司远并不意外,他们之前厘清集团内部的问题时,就发现辉丰已经开始蚕食路辉,按照陆易的计划,动他是早晚的事。
但他没想到,陆易的动作这么快,也没想到,陆易现在还会跟他讲这些。
“有把握吗?”顾司远问他。
“没有。”
“抱歉,阿易,我还不能回去……”
“远远,我以为至少你会问我一句‘为什么’。”
“我以为……”以为以陆易多疑的性子,他不会再相信自己,也不会希望他过问公司的事务。
“一个月前,就是我找你喝酒的那天,辰年给我发了一封定时邮件,内容只有一个网站链接和一串一次性密钥。那个加密网中,存储着我母亲生前的通话和邮件,还有你父亲车祸的调查记录……远远,顾叔叔的死不是意外。”
一切都是因为信息素阻断剂。
网站中的信息经过了删减,很多人名、地名和专有名词信息都被隐去,可以说是被剪得稀碎,但从余下的内容已经足够他捋清楚事情的原委。
当年,陆白芝手底下的某个项目进行得非常顺利,在快要进入关键性的试验阶段时,辉丰以材料短缺为由,拖延为陆白芝提供药矿原料,整个项目面临停摆。
陆白芝上门追讨,丁启咬死不是故意拖延,而是近几个月地壳运动剧烈,南淮官方禁开矿的日子变多,矿产稀缺,他们拿不到购买权。
陆白芝很看重这个项目,也不愿意受人桎梏,顾司远的父亲此时提出,可以为她寻找其他提供原料的路径。
顾禾熙,也就是当时以顾芯竹,不负所托,直接从南淮的小矿主手上买到一批材料,并成功运回北华。
也因此,项目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
当大家都还沉浸在喜悦中,顾芯竹出了车祸,当场死亡。没了他从中斡旋,小矿主手中的矿很快就被其他人高价抢走。
大家都劝陆白芝将工作重点放在购买原料上,没想到她当时最关心的问题,就是顾芯竹的死因。
她派出了所有能用的人跟进案件的调查,在所有他可能去过的地方寻找证据,排查跟顾芯竹接触过的所有人。
结果发现,问题出在他常去的一家修车行。监控显示,当时有人动了他的刹车油管,但是修车行否认有这个员工。又因为车辆在被撞击后自燃,已经烧得只剩下一个壳子,根本没办法验证刹车是否真的有问题。
肇事货车司机也在事故现场当场死亡,而司机不久前被被确诊胰腺癌晚期,就算没有这次车祸,他的存活期也只剩下2个月。司机家中只有一个老人和一个幼子,警方在定性了车祸性质之后,他们都搬离了原来的社区,老人家被转移到了一家很好的康复医院,而小孩的监护权也转到了那家康复医院所在的社区。
陆白芝悄悄拜访过他们,老人患有阿兹海默,什么都不记得,小孩更是一脸懵懂。社区方面说,康复医院的费用和孩子的抚养费,都由一个公益信托支付,这个老人和小孩的名字,一个月前才被添在受益人名单上。
她继续追查这个信托的初始创建人,是丁启。
正当追查有了眉目,陆白芝陷入了信息素引导针剂引发过敏的危机中。
在陆白芝跳楼当天,她手下的人已经查到,仓库中有一批生产原料被调包成未经二次提纯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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