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吗?他是顾时樾。”
第七章 无用仪式
“近几年,他们家我见过最频繁的人,不是顾禾凯,也不是顾禾仪,是时樾。”顾辰飞晃动着手里的茶杯,看了一眼排名结果,“对于我小叔来说,都是远房亲戚,没什么不一样的。”
顾时樾走到休息厅楼下,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落地大玻璃。
按理说,因为阳光的反射,他应该看不到玻璃后的两人,顾司远莫名有种和他对视的错觉。
顾辰飞把杯子随手放在桌上,“我走了,你慢慢聊。”
顾司远一愣,“不等他?”
“我?等他?”顾辰飞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平时很忙的。对了,你最好别忘了你那天晚上说的话。”
顾司远懂了,顾辰飞今天来,就是代表顾家给顾司远递出橄榄枝。
时樾进来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风度高爽,仪表堂堂,有气质,也有气势。
他很快注意到独站在一边的顾司远,目光穿过人群,牢牢锁定住他,明显表现出意外,“司远,你怎么来了。我就说顾辰飞怎么问我最近有没有局,原来是醉翁之意。”
熟稔的语气足以让不知内情的人看不出这是两人的第一次会面。
“辰飞说约在家里的赛车场,我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顾司远笑了笑,“他有事提前走了,你有空带我逛逛吗?”
“当然。”时樾嘴角上扬,露出了一缕玩味的笑容。
顾家的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顾辰飞想要顾司远的这个人情,又不想多费口舌,所以直接把他们两人凑到了一起。
他的这个举动透露了很多信息。
例如,顾禾凯和现任锢辉集团总经理顾睿的关系一般,如今对接锢金矿业物流业务的实际负责人是时樾,且时樾对他没有太大的敌意。
有这么个能力强又知根知底的后生,顾禾凯还想从外边找下一任主家继承人,同样说明他们两人的关系并没有明面上和谐。
时樾带着顾司远走下赛场,“……这个场馆,还是我一手建起来的,现在已经承接了很多大型赛事。”
他指了指后方,“车库里有很多车,你感兴趣吗?”
“我有个朋友,叫陆易,他喜欢车,也应该会喜欢这里。”
顾司远站在跑道边,感受一阵阵车子飞过掀的罡风,停下脚步往观众看台区上走了几步。
时樾的体型比顾司远大一圈,原来两人并排站立时,总感觉被他压了一头,在顾司远往上走了那几步后,这种形式有了改变。
时樾插着腰微仰头,扶了扶墨镜,笑了,“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这么了解你?”
“来南淮之前,跟我通邮件的人是你吧?”顾司远揣着口袋,不想跟他多费口舌。
这就是为什么第一次见面,时樾一眼就能认出他,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才是顾司远在南淮的引路人。
“是。”时樾点头,“我以为,你只是个谦谦公子。”
“‘谦谦公子’是贬义词?”
“那倒不是,只是没想到你的进攻性这么强,都还没进顾家门,居然就能让顾辰飞给你引路。”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双野心勃勃的眼睛,立刻让顾司远回起他在赛场上分秒必争的狠劲。
顾司远这些天一直在想,自己现在在淮南的处境与辰年在北华的处境差不多,他当时是怎么建立起自己的关系网,一步步实现目标的?
很明显,在别人的地盘上,不宜逞匹夫之勇。
孤立无援的第一步动作,应该是借势。
“我现在作为南淮路辉生物集团代表找你谈合作。”是路辉的代表,而不是顾家顾司远。
陆易想要不受人桎梏,必须截断辉丰对原料的垄断,他们要做的是化整为零,让更多借一方物流的通道的运输公司有运送药矿的能力。既然时樾如今是锢金矿业物流板块的实际负责人,何必舍近求远。
时樾饶有兴致地看向顾司远,“你比我想象中更有趣。”
一场计划之外的相遇,双方都没有准备筹码和预设谈判结果,一切都得看临场发挥。
顾司远并没有把握,因为时樾没有必须与他合作的理由。
但是今天,他赌赢了。
没过多久,顾禾凯正式对外宣称,经过多年努力,终于找回了他小弟顾禾熙的儿子,Alpha,顾司远。
祭祖那日,对南淮风俗一无所知的顾司远亦步亦趋地跟在顾禾凯身后,走进了顾家的祠堂。
站在叠成高塔的牌位下,心中竟然莫名产生了敬意。
在一众人的围观下,顾司远把自己怀中新做的排位双手捧到高塔的下层,上面写着令人陌生的两个字“禾熙”。
顾司远觉得,他爸应该是不耐烦被摆在这里,所以才和他原本的名字做了切割。
如今被摆在这里的,不是他顾芯竹,而是一个代表了家族历史的符号。
随后,他又一板一眼地跟着顾禾凯的指示,磕头拜香。
上香时,顾司远无意间瞟见下层牌位的另一端,有一个名字,“辰礼”。
没来得及多想,又被指使着净手更衣。
在顾禾凯宣布礼毕的那一刻,顾司远突然有了一种错觉,一个无形的罩子正把他牢牢地困在其中。
这可能就是仪式的作用,用繁琐的流程和严肃的氛围,把没有意义的概念潜移默化植入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后堂换了便服出来,又是各式寒暄。
时樾跟在顾司远身后,帮他一个个介绍来人,纵使顾司远一直对自己的记忆力颇有信心,一下子认那么许多人也有些力不从心。
待差不多了,顾汶晦才冷着个脸走过来
“堂哥。”顾汶晦想起那天晚上把人当成情敌的场景就觉得尴尬,拗不过自己父亲的催促,上前不情不愿地叫人。
顾司远从不跟小孩子计较,对Omega也从来不吝啬温柔,但他看顾汶晦那副臭屁的嘴脸,马上涌起揍熊孩子的冲动,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血脉压制。
他侧头看一眼身后的时樾,微微一笑,“借你的衣服,已经还给时樾了。我当时才来南淮,不知道其中的含义,也是问了他才知道。”
顾汶晦瞬间涨红了脸,都不敢往后看,只恨恨瞪了顾司远一眼,扭头跑了。
“你逗他干嘛,给我找事。”时樾越过他,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顾司远也不想再逗留在这个地方,跟着时樾往前走,“他不见得有多难哄,你也不见得有上心。”
时樾勾了勾嘴角,不说话。
顾司远想起祠堂里看到的名字,问他,“顾辰礼是谁?和辰飞是兄弟吗?”
“辰礼是顾睿的大儿子,辰飞的堂兄。”
“走得那么早。意外?”
“病逝。”
“我还想问你件事。”
“你说。”
“顾家,有没有一个叫辰年的人。”
时樾闻言脚步立刻停下,转头盯着顾司远。
顾司远皱眉,“干什么?”
时樾左右看了看,连廊上没有其他人,这才朝顾司远问,“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
顾司远对他问询一般的语气十分不满意,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歪了歪头。
时樾收了收自己的气场,“别误会。我不好奇,只是一时吃惊。如果说之前,我还怀疑你是借了路辉生物的幌子来用我这把刀,现在我相信了,你是个来搅局的。”
他淡淡笑着,轻轻拍拍手,“我很欢迎。”
顾司远眉间一凛,脑中的那根弦瞬间绷紧,原来,辰年是真实存在的人。
他定了定神,“搅局?你太高看我了。”
“如果你单独提顾辰礼,或者顾辰年,我还能勉强相信你只是好奇。但是你同时问了这两个人……”时樾的笑容逐渐扩大,“你认识,起码见过顾辰年?”
他没有等顾司远回答,转身继续往前走,“我没有要打探的意思。只不过善意提醒一下你,辰年这个名字,目前在顾家还是个禁忌。所以,你也不会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不过……你跟辰飞关系不是不错吗?”
顾司远站在原地,看着时樾远去的背影,手指慢慢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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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住的宿舍是单人间。
这天他准备出门上课,发现自己的房门又被人从外边堵住,怎么都打不开。
他搬来椅子,把扫把从门上的小窗往下伸,胡乱鼓捣,盼望能把卡住门的木棍甩开。
可是没有用,恶作剧已经升级了。
徐青无奈地叹了口气,打了宿管的电话求助。
等他出来,宿管把一把没有上锁的锁递到他手里,问他要不要上报。
徐青摇头,说只是同学之间闹着玩。
这一来二去,他又在全系公认严格的老师课上迟到了,不出意料,他这学期着门课必挂。
下了课,徐青看了一眼周围围了一圈人那个Omega,默默把手中的锁又扔回了书包,收拾东西赶下一堂课。
“徐青。”
身后有人叫他,他却加快了步伐。
“徐青……”
那人比他更快,伸手抓住他的大臂,他反射性地往后一甩,没甩开,反而被人抓进了怀里。
“黎班长。”
那人还在发愣,徐青皱着眉叫他,把自己的手往回抽。
“啊,对不起。”黎长佑立马放手,“我叫你,你不答应我,我一着急……”
“我们没那么熟。”徐青看了一眼不远处正盯着他的那个Omega,又长长叹了一口气,“你以后别找我,很烦。”
也没等人反应,他继续往前赶路。
没走两步,黎长佑又跟了上来,这次他只是往徐青怀里塞了一本书,就越过他跑了。
徐青本想随手放在走道的窗台上,看了一眼书名,又收了回来。
《无法接受的鸿沟》,禾千五著。
第八章 正值青春
禾千五是最近刚冒头的一个新锐作家。
说是“新”,也不尽然。
禾千五多年来一直陆陆续续在网站和传统纸媒杂志上发表杂文和短篇小说。
四年前他的第一部中篇小说出版发行,讲述一个无法掌控孤儿院经营权的院长,冷眼旁观一个断了一只腿的Omega如何将孤儿院毁灭的故事。当时就小火了一把,销量还不错,但是因为题材敏感,没有再版。
虽然没有出圈,但却让他在圈内小有名气,很多媒体开始注意他。
一年后,他的第二部荒诞现实主义小说《雀鸟的自裁》发表,作品以诙谐的语言描述了一个杀了自己Alpha的Omega是如何通过舆论成功脱罪的故事,立马有人买了版权,改了一部短动画,把人物动物化,将书中的性别冲突以更为幽默的形式展现出来。
也不知道是改编的人笔力不够,还是故意把书中细节省略,那部动画一发布,口碑两极分化严重。
很多Alpha宣称这部动画讽刺了当代Omega利用弱者身份裹挟舆论的现状,也有人认为作者在强化Omega的刻板印象。
但在很多观众被安利去看了原著小说之后,纷纷声称被欺骗。
读者在小说中切身体会到了属于Omega的困境和挣扎,很多Omega都在主人公身上,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懦弱,但他们却没有主人公的气运。
禾千五过往的作品被翻出来考古,他过往的作品中,Omega和Alpha在社会生活中的相互行为被描绘得更加赤裸,将性别的鸿沟呈现得淋漓尽致。
他的作品并没有展现出对于第二性征的偏见。
他通过敏锐的观察,利用他锐利笔触,将社会规则对第二性征下人性的有意识或无意识的抹煞描绘得淋漓尽致:
在现今稳步发展的社会中,不允许存在破坏性的创新,社会关系在第二性征分化之后就被决定。
读者对于禾千五作品的激烈讨论让他迅速为大众所熟知,他的很多短片小说,也陆续官宣要被改编成影视作品。
就在去年,《雀鸟的自裁》拿下了联邦最有分量的文学奖项——石谬文学奖。
但是,禾千五本人从没有公开露过面,除了文学作品,他没有发表过任何公开言论,也没有接受过任何采访。
他真正的身份,甚至到底是Omega还是Alpha都无人得知,这在以流媒体为主要传播手段的时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大家对他的身份也有颇多猜测,有人说禾千五是联邦改革派派出的写手,也有人怀疑禾千五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
无论如何,禾千五绝对称得上是这几年最有影响力的作家。
徐青是在到南淮上学以后,才在老师和同学的推荐下读了禾千五的《雀鸟的自裁》。
过程中他又哭又笑,哭的是主人公受到或身体或心理的伤害,笑的是他的麻木竟然是最大助力,何其滑稽。但看完整本小说,徐青才后知后觉,滑稽本身无法实现才是最大的悲剧。
他也从此也变成了禾千五的粉丝。
《无法接受的鸿沟》是禾千五时隔三年后的又一部长篇作品。
徐青早就想买来看看,又因为刚刚开学,既忙学业又忙兼职,一时间忘了这件事。
也不知道是自己什么时候说漏了嘴,还是黎长佑从别人那里知道他喜欢的作家,这才买来送给他。
想了半天,心里痒痒的,到底舍不得扔掉,就把书放进了包里。
大不了,今天熬个夜,看完再还给黎长佑。
徐青很明白,自己这些天被班上的Omega针对,都是因为这个天之骄之。
黎长佑是他们这一届的新生代表,Alpha,帅气高大,听说家世还非常好,一入学,多少双Omega的眼睛都盯着这个香馍馍。
但那其中不包括徐青。
辰年曾经跟他说过,之所以有排挤和欺负,纯纯因为资源稀缺,大家互相抢夺,和性征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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