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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准释然一笑，在桌下向他摆手，“去吧，这里交给我。”
于是，他编了个并不完美的理由，飞奔下楼，连车都没有来得及去开，在酒店门前搭上一辆出租车，“师傅，去机场。”
许久没有这么夸张的跑步，他喘着气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七点十分。他查过林子渊的班次，八点二十的飞机，这里距离机场并不远，正常车程二十分钟即可，如果顺利的话，也许可以赶上。
“师傅，麻烦您稍微快一些，我赶时间。”
“哎呦，这会儿正是高峰期呢，不堵车就不错啦。我尽量吧，你们这些人啊，明知自己有飞机要赶，还不早点走，早干嘛去了，这会儿着急的不得了。”
夏岑低声喃喃：“大概是没有想好吧。”
“这也用得着想吗？小伙子，这可是你自己买的机票，想坐飞机去某个地方，就该说走就走，你看现在着急了吧。你别嫌我啰嗦，人啊，一辈子就几十载，做什么事都不能犹犹豫豫，否则很容易就把重要的事给耽误了。”
“嗯，我记住了。”夏岑耐心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路况没有分毫改善，手机屏幕上的数字不停跳动，直到他确定自己已经无法赶上，悬着的心终于跌进谷底。
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他下了车，朝着相反方向走着。
林子渊大概已经坐上飞机了吧。
夏岑摸到了大衣口袋里的小盒子，压下心脏深处抑制不住的刺痛感，攥紧它，牵出一抹苦笑，有什么东西无声息地破碎。
Y国很远，却并非遥不可及。距离不是最大的问题，夏岑是明白的。
就如同年少岁月里，他惦记的人，终究会再见，不论时间或距离。
但这一次，林子渊似乎是真的放弃了，于是这距离，便真的成了无法跨越的鸿沟。
曾经无数次苦苦哀求他放过自己，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不该恭喜自己吗？
但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心脏缺了一块，酸楚，悲伤，蔓延开来，不知不觉深入五脏六腑，深入骨髓。
他漫无目的地走，不知不觉竟然走到高中母校。天色渐晚，月亮隐于云层中，隔着栏杆向里面望去，校园里安安静静，孩子们应该在上自习。
这里是一切的起点，冥冥之中，又指引他走向终点。
绕着学校外围转了半圈，远远听见有篮球落地的声音。他记得旧操场翻了新，但这个时间，难道是逃课的学生出来打球？
突然，夏岑驻足了。
远远看见一个身影，一瞬间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静谧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清亮。
第122章 结局
最后一笔落下时，下课铃声恰到好处响起。
聒噪蝉鸣不绝，与教室内叽叽喳喳的声音交相辉映，学生陆陆续续走出教室，走廊上热浪涌动，窗外晴空万里。
“走走走，再不赶过去就抢不到好位置了。”同桌匆匆交完考卷，拽着夏岑就要向外走，“要不是这堂课突然随堂测试，咱们这会儿肯定都到球场了。”
“这可是决赛，我一定要抢到前排。”走廊上传来不熟识的同学的话语，“可这场有林子渊，前排肯定早就被占满了。”
“唉，没办法了，随缘吧。”
同桌边跑边瞧夏岑，“啧啧，要不是姓林的，咱们看个球用得着这么费劲吗？”
夏岑跑的脸有些泛红，不擅运动的他喘气道：“他明年就毕业了。”
同桌刚想说太好了，又想起夏岑陪他看球也是冲着林子渊去的，撇了撇嘴道：“你岂不是以后再也看不见他打球了。”
“哎呀，不过也不好说，你学习这么好，说不定能跟他考去一个大学，像他这种人，走在哪儿都是万众瞩目，你肯定会再见到他。”
你肯定会再见到他。
昏暗的灯光下，夏岑愣了愣，眼前人与过往逐渐融合，恍若久别重逢。
旁人无心的一句话，竟一语成真。
他想他是醉的不轻，在酒吧的洗手间竟然做起梦，在这里看见这个人。
可即便是梦，却是美梦，是他的心之向往。
于是跌跌撞撞的追寻，如大梦一场，十年恍然而过，又再见了他。
旧校舍翻了新，人却仍是旧人，他瞧见远处那人，明明下着雪的夜晚，月亮却好似挂在天上，映出长长的挺拔的影子。
夏岑想，所有人都是被心中的执念支撑行走，若不是抬起头望着前方的月亮，又该如何度过孤寂漫长的岁月。
林子渊便是他曾经的月亮。
“八点二十的飞机，现在......”他看了时间，“九点半。”
这一次，终于是夏岑先开了口。
“我去机场找你，堵在了路上。我以为，又要错过了。很多年前你的毕业典礼也是一样，我在典礼的结尾赶到，透过礼堂的玻璃，看见你最后的致辞，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只听见了轰鸣的掌声，我那时便想，这是最后一次见到你了。”
“那天晚上，我骑着单车在学校外墙绕了一圈又一圈，执拗的追着永远追不上的月亮，就像我前些年所做的那样。”
“仔细想想，这些年，我们好像一直在错过，我有我的委屈，你有你的苦衷。我怨过你，恨过你，但也是真真切切的爱你。”
林子渊没有说话，他循着夏岑的声音，一步一步向夏岑走去，踩在积雪上嘎吱的声音，留下一串浅浅印迹。
“折腾了一大圈，谁能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呢，就好像是再给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还好，终于没有错过了。”
夏岑故作轻松，想接着说下去，却被狠狠拥进怀中，他听见头顶沙哑的声音说，“不会再错过了。”
“永远不会了。”
他的语气还算温和，但拥抱的力度却像要将夏岑嵌入身体里。
“去机场的路上路过这里，我下了车。我想过了，如果你仍不肯接受我，我就继续缠着你，我们有女儿，我们还有几十年的未来，还有一辈子，夏岑，是你先说的爱我，是你先说的。”
气息在颈间缠绕，良久，夏岑鼓足勇气，“是为我留下来的吗？”
林子渊回答的掷地有声。
夏岑听见他的心跳，攥紧林子渊的衣服，微不可察的轻轻蹭了一下，踮起脚，吻在林子渊冰凉的唇上。
这个吻十分短暂，浅尝辄止，他松开对方，手伸进衣服口袋里摸索，在黑暗中林子渊看见他手上的戒指盒。
“每次都是你送给我，但每一次都没有好下场，不是丢了就是扔了。”夏岑垂下眼眸，“这次由我来送给你，不过这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戒指，远不如你送的昂贵，希望你不要嫌弃。”
盒子中央躺着的，是一枚简单的铂金戒指，在夜色中隐隐泛着光。
“有天路过，觉得挺好看的，就买下来了。”夏岑将它取出，攥在手心，仰起头看着林子渊，“我帮你戴上？”
还没等林子渊回答，他主动地将对方的手抬起来，捏着林子渊的无名指，将圆环套了上去。
四周静悄悄，只有雪落下的声音。
夏岑见对方半天不吱声，脸上难免红了，嗔道：“怎么不说话，你嫌弃是不是......”
话还未说完，嘴被严丝合缝的堵上，他伸出手臂圈住林子渊的脖子，开始享受这个深吻。
有冰凉的触感划过脸颊，嘴角，夏岑愣了愣，脸上笑意锐减，他听见林子渊哽咽，于是忍不住踮起脚揉了揉对方的头发。
“没关系......没关系......”语气温柔的像是哄皎皎一样。
长久以来，那些错误如尖刀般刺痛林子渊，对夏岑而言，又何尝不是枷锁。此时此刻，他听见林子渊的抱歉，从未感到如此的释然与轻松。而这种释然又与以往不同，不是苦痛与绝望，亦不是茫然与空虚，而是指引夏岑重新启程，告诉他，他们还可以有新的未来。
毕竟，如今正是隆冬，他已走出那个夏日的雨天。
清晨的街道上，到处是积雪，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枝，洒落在雪地上。
林子渊抱起哭闹的女儿，有模有样的安抚，夏岑将冲好的奶瓶放进小家伙嘴里，靠着林子渊的肩膀看她咕咚咕咚喝下去，喝完就心满意足地在林子渊怀里安然入睡。
夏岑松了口气，看着女儿的吃饱的小肚子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笑着摇头，“一岁半了，早上还是不能缺了这口奶。”
林子渊小心翼翼将女儿放进床里，揽着夏岑的腰带他向外走。
“一直说要给她断奶，直到现在还没成功。”夏岑叹气，“她是一点儿辅食都不愿意吃。”
说着说着，他意识到某人正盯着他的胸看，面色立马变得潮红，“看什么，我说的是奶粉，不是母乳。”
林子渊低低笑出声，忍不住在他嘴上啄了一下。
他们没有商量过同居，纯靠林子渊自觉，夏岑去哪儿他就蹭到哪儿，反正他的房子都是夏岑的，夏岑的仍是夏岑的。
但当事人似乎并不这么认为，只有在林子渊主动邀请后，夏岑才肯以客人的身份去陪林子渊住上几晚。
林子渊提了几次要给夏岑过户几套，不出意外都被拒绝了。
夏岑说，他可以自食其力，不需要林子渊的任何东西。
林子渊就着夏岑的话，思来想去，越想越恐慌，深觉没有婚姻保障的自己太没安全感。
当天晚上他就失眠了。
听着枕边人平稳的呼吸声，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睡不着的时候越发多想，只得紧紧抱住夏岑寻求点安慰。
“怎么了......睡不着吗？”夏岑不知何时也醒了，睡眼惺忪的挣脱林子渊的怀抱，“抱这么紧做什么，我要喘不上气了。”
半晌，没有人回话，被子下的手被林子渊攥住。
夏岑了然，用手捧着林子渊的脸，在寂静的深夜里，温柔说道：“子渊，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早春时节，晚风虽凉，但不刺骨。
“嗯，这两天跟我念叨你呢，问我爸爸怎么还不回来，一天要问上十遍。”夏岑站在阳台上，轻轻笑着，“这话痨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
“你怎么说的？”电话里男人问。
“我说，你再看六集动画片爸爸就出差回来了。”
“就是那个每天晚上六点准时播两集的动画片？”
“这你也知道？”
“我陪她看过很多次，剧情都要记住了。”
夏岑脑补林子渊坐在电视机前陪看两岁小孩的动画片，忍俊不禁，“真是好爸爸啊林总。”
“那当然。”林子渊说，“不过，你可以跟皎皎讲，再看零集，爸爸就回家了。”
“嗯？”夏岑没听明白，他开了窗，任由晚风拂过他的脸。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探出头，春夜的空气中漫着一层薄雾。
“我说，”林子渊的声音透着笑意，“帮我转告皎皎，我很想她，也很想很想夏岑。”
夏岑这时才发现，楼下老旧昏黄的路灯旁，站着一个人。
月上中天，他踏着月光，影子被月色拉长，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正是夏岑最熟悉的那个人，是夏岑最想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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