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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谈(玄幻灵异)——香菇草包

时间:2024-03-31 09:23:52  作者:香菇草包
  他从善如流地说道:“既然你说我是光明神,那就更应该理解为什么应该把我交出去了。如果光明神真有你说的那么爱人的话,那祂一定会选择再一次牺牲自己,来拯救所有这些祂在乎的人们。如果你真的爱你的光明神,你就应该明白,祂一定会这么做,祂没有别的选择。”
  崔斯坦犹如被冰刀霜剑戳了个透心凉,连呼出的气息都是冷的:“请再给我一天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是夜,他又轻轻扣响约书亚的门。
  “现在你有心情画画吗? ”
  约书亚穿着睡衣坐到画架前,崔斯坦用火柴点亮了他面前的烛台。
  他不需要光线,但是是我需要。他在心里默默地想。
  “记得我们的那个游戏吗?”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白布包着的东西交到他手里,“你能帮我画出它来吗?”
  “当然可以。”
  “纸我已经给你铺好了。”
  崔斯坦在他面前落座,借着熹微的烛火端详他的脸。
  他确实有着非人的美貌,但自从失去那双金色的眸子,那“非人”的程度就削弱了。如今的他近在咫尺,似乎唾手可得。
  但崔斯坦不忍,也不敢。
  约书亚细细摸着手里的东西,摸着摸着就停住了。他抬手摸向崔斯坦的脸,越来越用力,似乎要将他的样子拓在手心,尤其是他的鼻子,几乎被他按得陷了下去。
  他忽然说:“这我画不出。”
  他伸出手,把东西还给崔斯坦。在他摊开的手心里躺着一只鼻子,石膏雕刻成的鼻子。
  “为什么?之前我给你的东西,你不是都画出来了吗?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不行?”崔斯坦问。
  约书亚站起来,开始整理画具。
  “你说过,你绝不会利用我的能力。”他的声音就像刀子,一下一下割在崔斯坦的心上,“你食言了。这是你的鼻子,而我已经画过你的眉毛、你的眼睛、你的耳朵、你的嘴唇,就差这一样,我就画出一个完整的你了。”
  仅凭在教廷长廊里的匆匆一眼,他便记住了他的模样,从此珍藏心底,再也没有忘记。
  崔斯坦忽然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心里汹涌而来的痛苦,他倾身向前,紧紧抱住了他。
  他亲吻他的脖颈,在他耳畔泣不成声:“你也知道这种感觉?那你为何对我这样残忍?你明知道我不能把你交给他们,为和还要如此要求我?”
  约书亚也搂着他,双手就像夏日的晚风,温暖而不灼人,他轻轻抚摸着他的卷发,循循善诱:“因为,如果一个人的死能救很多人,那便是值得的。你把我交出去,那些对你忠心耿耿的臣仆,那些渴望你回归的子民,包括你自己,就都能活下去了,而我自己也不必再被这受诅咒的能力折磨,所以我的牺牲是有意义的。但是如果我画了你,你的死亡将毫无意义。”
  “可是……可是我才刚刚找到你啊!”
  “你还会找到我的,第三次、第十次、第百次、第千次……如果你不来找我,我也会找到你。你要相信,所有的离别都是暂时的,因为爱意绵延永恒,我们终会在更好的时间和场合,再次相遇。”
  崔斯坦明白,自己又一次要失去他了。
  “我还想请你帮个忙,陛下。”约书亚说。
  国王迅速收起眼泪,整顿好仪容,在自己的椅子上正襟危坐,虽然对方根本看不见。
  “嗯,你说。”
  “我想请你,在把我交给他们之前,再跟他们谈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约书亚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用词。崔斯坦心中立刻涌起了不祥的预感。
  “我想请你告诉他们,妖僧只能死在国王手上。”
 
 
第94章 第六日(9)
  下一幕便是他梦中的场景。
  圆形的断头台高出地面,需要爬几级台阶才能上去。正中是一块平台,供受刑者和施刑者站立。一条凹陷下去的血槽环绕圆台的边界向外延伸,蜷曲出如日珥一般繁复烂漫的图案——
  一会儿他的血就会顺着这血槽流出去,就像滚烫的铁水注入剑范,用耀眼的红填充每一道缝隙,最终向天开出一朵如火如荼的红花。
  卫兵颤抖手着解开他腕上的绑缚,生怕一不留神碰到他就会使自己惹上诅咒似的。
  约书亚宽容地微笑着,耐心等待这个惊慌失措的人完成自己的工作。他听见不远处的人群中,种种尖酸恶毒的字眼不时从同为人类的双唇中蹦出来,唾骂着自己的名字或外号,但他现在已经毫不在意了。
  这痛苦的一生终将结束,当肉体湮灭的那刻,灵魂将得到自由!
  不知是为什么,他并不惧怕死后的世界,虽然世人极力渲染地狱的可怕,而像他这样的妖僧无疑是要下地狱的。
  他轻轻推开两旁对准自己的枪尖,穿过排列森严的卫兵队伍,缓步登上台阶,步履轻盈而洒脱,仿佛不是走向自己注定的终焉,而是走向爱人的怀抱。
  他的爱人也确实在上面,当他光脚踩过浮雕地面,脚趾不慎被凸起的图案绊了一下,就立刻有一双冰冷的手朝他伸过来。
  “没事,我可以自己来。”
  他推开那只手,一步跨到平台的中央。感觉脚下的地面终于平坦下来以后,他徐徐地跪了下来,循着气味摸到身前那块带血的枕木,把脖子放在上面的凹陷处。
  人们从全国各地赶来看妖僧的死刑,都城的旅店客栈纷纷爆满。他们把这天当成一个值得庆祝的节日,在断头台四周甚至有人摆摊兜售酒水食物,也有旅行戏班搭了个简易的台子,将即将发生的血腥事件用滑稽夸张的方式一遍遍预演。
  断头台后方的看台上,坐着主教国派来的代表,他今早已经收到了国王的道歉,现在正举着盛满红酒的金杯和率领雇佣兵逼宫的示剑贵族有说有笑。
  巴尔达萨雷修士身着他标志性的灰色僧袍跨上台阶,面庞清苦而刚毅。在这场关于信仰的恶战中,他花光了自己所有的头发,连稀疏的胡须也带上了霜。
  “我看见战争的阴影横扫大地!”他的声音有一种魔力,一开口便能叫所有的喧哗都停下来聆听:“我看见神的荣光被硝烟遮蔽,阴险的恶魔从地狱中逃脱,带着乌烟瘴气来玷污我们神圣的教堂,我看见纯洁的羔羊躺在地上,英雄的鲜血白白流干。只有让罪人付出代价,天堂才会重新对世人敞开大门!”
  “杀了他!”台下响起震耳欲聋的应和声。
  “杀了这个妖僧!”
  “妖僧必须死!”
  国王像尊受难的石像般立在台上,面前是一把双手巨剑,剑尖深深插进脚下的地板。
  从面上看不出他的心事,只觉得他像座大山,伟岸而雄浑。但他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内里已经碎得不能再碎。
  他恨自己该死的健康,恨这具内衰的躯体没办法从外面被击垮;他恨自己长久的寿命,恨这双眼睛总是要目睹心系之人的离去;他恨自己任性的爱人,恨这颗心、这张嘴总是无法对他说“不”。
  剑要磨得锋利些,下手的时候要快一点,就一下,别让我受太多苦——这句最后的嘱托,像个锋利的钻头那样拼命往他心里钻,直到将他的心脏钻了个对穿。
  跪在他面前的约书亚撩开挡住颈项的长发,那接近银白色的金发就像光线织就的绸布那样从他肩头滑落。
  “动手吧,请快一点。”这是他第一次催促。
  国王的心脏似乎就在掌中跳动,双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剑。他第一感到身上华丽的王袍是那样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抬起发红的眼睛,注视着台下疯狂嗜血的人们,他们是他的子民,可他的心地却充满了恨意。
  他在约书亚身旁单膝跪下,凑近他的耳朵,最后一次向他保证:“我会为你报仇的。那些乐见你死的人,那些促成此刻的人,那些亵渎信仰的人,我都会叫他们付出代价!”
  约书亚却宽慰道:“不要恨他们,他们是神的子民,也是你的子民。你的神爱他们,为他们献出了生命,你又有什么理由不继续爱他们?”
  国王的眼中噙着泪:“不,我做不到。你既已选择离开,就不能怪我走上一条自毁的路。我不想再当什么国王,不想再做祂在人间的代言,我只想叫所有品尝过你鲜血的人付出代价,哪怕从此堕入万劫不复!”
  “那你将再也不会见到祂。”约书亚静静地趴在枕木上说,“这是你想要的吗?虽然你嘴上说着恨,行动上想要放弃,但是我知道,你还会以其它方式爱着你的子民,因为祂选中你是有原因的。”
  他又换了个姿势,让自己跪得更舒展一些,脖子伸长。
  “现在,快一点吧,我已经等不及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他又一次催促。
  国王闭上了眼,泪水顺着他憔悴的脸庞滑落,风掀起他的黑发,露出底下苍白的鬓角——他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十岁。
  他睁开眼睛,泪水已经风干,琥珀色的瞳仁深不见底,一种阴郁的颜色遮蔽了原本了清澈,仿佛他已将快乐放逐,自此背负上沉重的枷锁。
  赎罪。
  他要为自己赎罪,也要为所有让祂失望的人赎罪。
  他气息一沉,双手握住那把巨剑的剑柄,用力拔出,高举过头顶。
  并没有瞄准,他不想让冰冷的剑刃触碰他的皮肤,给他带来哪怕一丝的恐惧。国王胸膛起伏,两次深呼吸后,巨剑在空中凝成一道雪亮的寒光,咔一声,妖僧人头落地。
  像是被一种巨大的力量弹开似的,约书亚猛然一顿,惊觉自己又置身于瑞汶的花园。
  原来这就是自己生前的记忆!
  很奇怪,在自己头颅落地的那刻,他竟然能与崔斯坦感同身受,那无边厚重、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悲痛和绝望,像风暴前的积雨云一样沉重地悬在他心头。他甚至有些舍不得他那么难过……
  如此凄惨多舛的一生,终因一个人的爱而点亮,可这爱,却也成为他逃离苦海的唯一挂碍。他忽然十分庆幸自己的失忆。
  低头一看,只见瑞汶因消耗了太多法力而昏倒在地,脸色惨白。他抱起她回到屋里,轻轻放在她自己的床榻上,替她掖好被子,然后离开。
  回到家中,护工马克正趴在病人的床沿上打着瞌睡,听见开关门的声音,他一个激灵站起来:“头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他怎么样?”约书亚一边脱下外套,一边朝崔斯坦抬了抬下巴。
  “已经醒来过一次了。”马克的眼睛下面也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袋,“头儿,你是没瞧见,我可把咱家嫂夫人照顾得顶呱呱!煤气炉子上还温着我给他熬的鸡肉粥呢,那叫一个鲜,不信你可以自己尝尝。”
  “辛苦你了,马克,回去好好休息休息,这儿有我呢。”约书亚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背。
  “如果娜塔莎说要来换班的话,别答应她。”一脚已经踏出门的马克回头又说,“她最近也是忙得脚不点地,灵魂打捞部那边,事一样也没少。头儿,你有事还是叫我吧。”
  约书亚点点头。
  送走了马克以后,他饥肠辘辘地走进厨房,炉子上果然热着粥,他给自己盛了一碗,味道不错。
  喝完粥,他又回床边,那个人还没醒,淡淡的愁云笼罩在眉间,仿佛被困在一个痛苦的梦里。约书亚俯下身,用亲吻轻轻熨平他的眉心。
  原来你就是不死之人。他喃喃自语道。
  那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呢?在这广大的天地间,一介小小的凡人的灵魂,却要承受时间不断叠加在背上的哀伤,没有什么是可以抓住的,没有什么是永恒的,甚至慢慢的,忘记自己活过的岁月,因为身边一切可以参照的,都已经先自己而去,化作历史长河中的一串脚印。唯有你,始终孑然一身,你怎么吃得消啊?
  他静静凝视着他,不知不觉,已经湿了眼眶。
  在那不堪回首的一生中,他是唯一值得记住的人,而自己却已把他忘记了,只是他还记的。唯一的误会,就是他把自己错认成了光明神。
  约书亚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你怎么这么傻呀,把我这个不祥之人认成谁不好,非要错认成祂老人家,这不是亵渎神明嘛?
  约书亚……
  他听见有人在轻声叫他的名字。低头一看,原来是崔斯坦醒了,正用一种温柔而炙热的眼神望着他。
  “你醒了?”他冲他微笑,“想不想起来吃点东西?”
  “我想起你是谁了!”他的双眼亮得不可思议,“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光明神约书亚!”
 
 
第95章 第六日(10)
  “别说话,伤神,继续睡吧。”
  崔斯坦只觉得他眼里闪过一道光芒,仿佛有一双漩涡,深深把自己卷了下去,意识逐渐弥散,身体向后倾倒。约书亚眼疾手快地托住他的头和腰,缓缓放回床上。
  应该告诉他认错人了吗?
  自己就是光明神?绝无可能。
  他压根儿就没皈依过祂,甚至打心眼儿里对那老人家有点意见。他那点窗户纸般的虔诚全都是表面功夫,沾点水用手指一捅就破。他也不稀罕成为祂的天使,只不过这是自己应得的嘉奖,他也不会跟潘瑞戴斯客气。
  只是有些心疼眼前这个人,一心一意信仰着他,以为自己就是他的神明。
  不错,在生前最后的日子里,他没有驳斥他的说法,甚至利用他的笃信,来完成自己的死志。可是仔细想想就会发现他的结论完全站不住脚,试问如果是开天辟地、赋生万物的始神,又为何会有如此不祥的能力?
  他利用了他的崇拜,利用了他的愚信,也利用了他的思念,铸造了一副无比坚固的镣铐,拴住了他,也锁住了自己,让他在这清冷寂寥的珀迦托雷,经年累月的孑然一身,也让那个蒙受神恩的不死之人,在那片旷远无边的神赐之壤里,亿万斯年地执着守候。
  守候又寻找。行走在那些手染着他心爱之人鲜血的同胞及其后代中间,他被迫许诺不寻仇、不报复,他还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爱他们,去帮助他们,正像他保证过的那样。渐渐的,压抑成为本能,遗忘成为解脱,完成诺言,成为唯一可以阻止他发疯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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