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不觉沉浸在书的内容里,等阅读了三分之一,才突然想起什么。再看眼手表,居然已经十一点多了。
方何还是没有来。
李灵运给方何发去的信息,迟迟没有回应。打过去电话,也始终无人接听。
直到这时,逐渐升腾而起的怒火,才开始灼烧着李灵运的神经。让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像是有枚弹珠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却没有出口——
方何居然骗他。
让他一个人在这里挨冻。
愤怒对李灵运来说是很陌生的感觉,因为他很难对什么产生兴趣,因此也就不会失望。
如果不是方何死缠烂打,他这时候早就已经上床睡觉了。
他被耍的好惨,居然真的信了方何的鬼话,来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跨年。
他要走,立刻,马上。
他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李灵运刚刚直起身,自己的帐篷突然被人拍了拍。他愣了下,立刻往前跪出一步,飞快地拉开拉链。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
1.方何为什么没来?
2.拍帐篷的是谁?
买定离手,欢迎下注(bushi)
第30章 你是他很重要的人
然而外面的人不是方何,而是那两个女大学生。一个留着大波浪卷发,一个戴着圆框眼镜。
“实在不好意思,外面太冷了,能进来坐一会吗?”
“真对不起,我们就坐一会,马上快到十二点了。”
李灵运还没来得及拒绝,她们两个的身子都已经探了进来,由内向外滚出森森凉气。
李灵运没说出口的话只得咽进去,木着脸点了点头。
烤了一会暖炉,两个女大学生总算缓过劲来,话也跟着密了。他们这才发现,帐篷里是个百年难遇的大美男,心里喜欢得不得了。
“你是高中生吗?”
“哪个学校的?”
“这个帐篷好厚好结实,应该不便宜吧?”
但李灵运始终坐在角落里,低头看着书,回答也是不咸不淡。两个女大学生意识到自己不受欢迎,为了缓解尴尬,只好跟彼此聊天。
“怎么还不开始?”
“快了快了,我朋友说市中心那边表演已经结束,应该在往这里飞了。”
“你们在等什么?”李灵运总算抬起头问道。
“在等无人机呀。大概十二点左右的时候,无人机会在前面降落,这里是最好的观赏点。”
“无人机?”李灵运不理解,“无人机有什么好看的?”
“真的特别特别好看,因为无人机很多,而且都闪着灯光。”
眼镜女好奇地问:“你既然不知道,为什么大晚上的来这里?我以为你也是来看无人机降落的。”
“不是。”李灵运垂下眼皮,“同学叫我来的,说跨年夜的时候,这里会很漂亮。”
“除了我们,居然还有人知道这里是无人机降落点?!”大波浪震惊地瞪大眼睛。
眼镜女摸着下巴沉思片刻,突然用手肘捣了捣同伴,“害,不会是那个弟弟吧?夜爬的时候,正好和我们一起撞见无人机演习的那个。”
“那个小帅哥?叫啥来着……李何?”
“方何。”李灵运纠正道。
“好像是,反正叫什么何。”眼镜女笑盈盈地说,“那就不奇怪了,我们之前夜爬的时候和小何偶遇,正好看见无人机演习降落。他还说,跨年的时候要带一个很重要的人来看,我们还以为是女朋友呢哈哈哈哈。”
大波浪的眼神在李灵运身上逡巡片刻,接着便附身在眼镜女耳边,表情暧昧地说了什么。眼镜女顿时恍然大悟,看李灵运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带着慈爱的姨母笑。
然而李灵运没有注意到。
他此刻满脑子都是那句“很重要的人”。
天地万物在此刻化为虚无,只有心脏突然有力地跳动起来,泵出饱含活力的血液。仿佛玻璃罩子被敲碎,李灵运感觉自己又能呼吸了。
眼镜女悄悄拉开帐篷的一条缝,寒意迫不及待挤进来,吹得帐篷哗啦啦响。她突然瞪大眼睛,大叫道:“来了!”
三人走出帐篷。
宏伟的夜幕之下,成千上万的无人机如同闪粉抖落一般,闪烁着光芒缓缓降落。像是繁星回归其轨迹,静静地普照大地。
时间在此刻停滞,每一架无人机都像一颗熠熠生辉的星星,汇成一片璀璨的银河。
它们的光芒在黑夜中绽放,像斑斓的烟火,却是不熄不灭的永恒烟火。
这就是方何想让他看到的景色。
李灵运仰望天空,狂风把他柔软的黑发吹得狂乱,也在他心中呼啸而过。
手机12:00的闹钟适时响起,两个女大学生朝着空谷大喊:“新年快乐!!”
叫喊声在山谷间飘荡,随着山风飞速传开。那回音,就像大山的呼应,悠扬而深沉,带着草木的气息和空气的轻盈。
一切都很好。
但是方何不在,又没有这么好。
李灵运再次给方何打去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李灵运屏住呼吸,感觉时间被拉得无限长。他甚至开始想象,电话突然被接通的那一幕。但直到最后,那一幕也没有发生。
两个女大学生安慰他:“方何可能是有什么意外来不了,他真的非常非常期待今天,不会是故意放你鸽子的。”
李灵运点点头,没有说话。
等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夜里十二点半。要一般的高中生,这时候才回家是要挨板子的。
但没人在乎李灵运几点回来,也不会有人知道。
明明应该如此。
可今天却不一样,他家的灯居然是亮着的。这说明,母亲回来了。
李灵运推开门,发现年轻的母亲躺在沙发上。赤裸的双足搭着沙发扶手,在半空中一晃一晃。
顺着笔直白皙的大腿、纤细的腰身往上看,她的上半身却十分狼狈。胳膊上有通红的抓痕,脸居然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她高高扬起下巴,仰望天花板,嘴里叼着一支烟。脆弱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像是一只真正的白天鹅。
李灵运熟视无睹,转身就准备回房间。
“妈妈都这样了,你都不关心一下吗?”突然,娇嗔声在身后响起。
李灵运转过头,淡淡地说道:“我这么晚回来,你不也不关心?”
“好吧好吧。”母亲认输般坐直身子,揉了揉顺滑的长发,“你这么晚干什么去了?”
“跨年。”李灵运也礼尚往来地问道,“你怎么了?”
“嗯……我男朋友的老婆和儿子回老家了,我就和男朋友在他家亲热。结果那小崽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来,正巧看到他爸把我压在钢琴上。”
母亲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她微微歪了下头,有一缕长发滑下来,“后面的事,你应该能猜到。”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李灵运皱起眉。
他对母亲的香艳情事不感兴趣,这也不是该对儿子说得话题。
“因为你放完假回学校的时候,可能会有些麻烦,我觉得应该提前知会你一声。”母亲难得尴尬地别开脸,她犹豫片刻后,才硬着头皮说,“那个小崽子是你同班同学,之前家长会的时候,座位和你隔着一个走廊。”
家长会的时候,座位隔着一个走廊?
那个时候,坐在他旁边的……
“方何?”李灵运猛地抬起头。
第31章 故意激怒
“我不知道小崽子叫什么,不过他爸爸确实姓方,可能就是吧。”
“他现在人呢?”
“这家伙一上来就对我和他爸拳打脚踢,被他爸狠狠修理一顿后,估计现在在医院里躺尸……”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李灵运一声喝问打断了母亲的话。他攥紧拳头,额角青筋暴涨,像是蛰伏的蛇,正一鼓一鼓。
母亲愣住,慢慢坐直身子。她收敛起漫不经心的态度,甚至拢了拢敞开的衣襟。
她从没见过李灵运这么生气。
“你那些男朋友,不够你消遣的?非要跟方何的爸?”李灵运对母亲直呼其名,“夏钰,给我分手。”
“什么?我不要!”母亲立刻大声说。
李灵运阴冷森然地看着母亲,他没什么表情,只是陈述性地发号施令:“我答应过姑姑,你别逼我。”
她瞬间战战兢兢起来,磕磕巴巴地说:“你不能,你,你答应过你姑不给别人下咒,而且我是你妈!”
“我给你三天时间处理好。”李灵运不耐烦地转身就走。
“你下吧!你下咒我也不放手!”突然,期期艾艾的哭腔在身后响起,“那些男朋友我都分了,就剩他一个!我这次是认真的!我要和他结婚!”
“人家有家室了!”李灵运猛地转回头吼道。
母亲哭得更大声了,她把脸埋在手心里,“我不管!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只做我想做的事!”
母亲自从车祸大难不死之后,像变了一个人。她坚信人生不过须臾百年,她要恣意畅快地闹,甚至可以把责任和颜面都弃之不顾。
宽敞的客厅里,回荡着母亲悲戚的哭泣声。她哭得这么可怜,想是要把肝脏都呕出来。
李灵运独自呆在这个家的时间太久,钟表的指针有多长,墙纸的花纹多长重复一次,一组茶具有几个杯子,客厅有多少块大理石地砖……他都了如指掌。他唯独对面前这个哭泣的女人,感到陌生。
她说她这次是认真的。
那她是否对自己的儿子认真过?
那个方何傲慢、恼人、没有距离感,自顾自闯进他的生活。却也给了他喜悦和愤怒的感情,让他更像一个活人。
她赶走了儿子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
元旦假期结束后,方何没有来上课,也不接电话。李灵运经常看着前面空空如也的位置发呆,就好像心脏也被剜去一块,跟着他不知飞向何处。
“李灵运,你来回答下这一题。”老师见李灵运没有反应,于是又喊了一声,“李灵运?”
李灵运站起身。
要以往,方何肯定会回头挤眉弄眼地告诉他选A。但事实上,方何就算不说,李灵运也知道答案,他只是习惯了由方何告诉他而已。
“选A。”李灵运面无表情地说。
一周后,方何终于来了。他胳膊上缠着绷带,脸上也是青青紫紫。
面对每个问他的同学,他都会笑着说:“打群架打输了。”
别人往往惊叹道:“没想到方哥背地里这么野啊!还打群架!”
但接触到李灵运的目光时,方何却会收敛起笑容,默默移开视线。两个人虽然是前后位,却像恰好拼桌的陌生人。
尽管如此,李灵运仍旧坚信,之前怎么撵都撵不走的家伙,最后仍旧会以他为优先。时间早晚会抚平一切。
再等等。
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两个月,方何没有来主动找过他。某个课间,李灵运终于忍无可忍,把方何堵在洗手间门口。
“都已经多久了,你要计较到什么时候?”李灵运将方何狠狠按在墙上。
因为愤怒,他没有控制住力道。方何后脑勺磕在瓷砖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但听到他的话,方何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讷讷地问道:
“计较?你不会认为,我现在是在闹脾气吧?李灵运,你明明知道你妈干了什么,居然还会问这种话?”
“那毕竟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他妈的当然有关系!”方何立刻咬着牙破口大骂道,“你能和小三的儿子和平相处吗?!我做不到!!”
“我不理解。”李灵运却冷着脸说,“你爸和我妈做错了事,我能放下,为什么你放不下?”
你难道打算一辈子不理我?
明明之前我做什么过分事你都不会走,现在却要因为别人而远离我?
方何彻底震惊了。
洗手间的水龙头没有拧紧,砸在水池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更衬得四下寂静。
方何的眼眶迅速红起来,喉咙里发出滚动的声音。还没说出几个字,眼泪就掉了下来:“因为我有完整的家,而你,李灵运,你是个有爹生没爹养的贱人。”
李灵运直接愣住了。
“我告诉你,你为什么理解不了。”方何一把抓住李灵运的领子,他表情怒火中烧,眼泪却一直在流,“因为你只在乎你自己,你从来没有在乎过我!你觉得我像个活该围着你转的狗一样,不配有自己的立场和感受!”
方何慢慢松开手,刚才一通嘶吼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像一个掉进水中的玻璃瓶,咕嘟嘟沉入海底。
“我受够了。”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我看上个什么玩意。”
从那之后,方何对李灵运的态度急转直下。他会当众叫他“傻逼”、“小三的儿子”“没爹的贱人”,还会发动全班排挤孤立他。
在实验班,往往成绩越好越有话语权。更何况大家对于打击小三有着朴素的正义感,方何的话几乎是一呼百应。
睚眦必报如李灵运,居然默默忍受了这一切。他仿佛一个自虐患者那样逆来顺受,只为了看看方何究竟会做到哪一步。
李灵运想:他会回来的。
直到方何交到一帮新的朋友,甚至还有了绯闻女友。
李灵运想:他舍不得的。
直到方何向老师检举揭发李灵运莫须有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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