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药喝进去的还不如浪费的多,还把衣服都弄湿了,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宋辰安只好放弃。
两人就这样守了一夜,天微微亮时,半睡半醒之间,王公公悄声走近,看到明明已经困得不行,却还是坚持没有回房睡觉的宋辰安,露出了欣慰的笑。
莫不是上天终于肯眷顾他们王爷了,所以才让王爷遇到宋公子?
一夜过去之后,祁景言的脸色不再像昨晚那般吓人,渐渐的,他恢复了些许意识,朦胧间听到有人在说话。
“……王爷怎么还是不醒?药也喂不进去,真是愁死人了。”
这是,恩人的声音。
祁景言眼皮动了动,他还记得自己提刀回身之时,看到对方那惊恐而愤怒的眼神,怎么,他竟听出恩人担忧的语气?
“咱们王爷啊,甭管在外人面前是多么威风凛凛,可在老奴面前,那就是小孩儿脾性。就说这喝药和吃饭吧,非得劝着哄着才行,真是不知道——”
祁景言猛地清醒了,一下子坐起来,还因为动作太大而导致头晕:“桐叔莫要胡说。”
哦,这是不好意思了。
王公公连忙端来刚熬好的汤药:“那王爷快趁热喝了。”
“……”
宋辰安立刻转头看过去,声音下意识轻柔不少:“王爷昨夜中毒,不喝药是好不了的,快喝了吧。”
他的眼神也很温柔,祁景言看得入了迷。
只是这药闻着就苦,便面无表情地移开脸:“烫。”
“那,我给你吹吹?”
宋辰安立刻接过碗,舀起一勺吹了吹,再送到祁景言嘴边。
这下借口没了,又被恩人灼灼目光盯着,祁景言只好板着脸喝下。
苦、麻、涩、酸。
就在这一瞬间,汤药的味道直冲脑门,不仅舌头糟了罪,鼻子也遭了殃。
祁景言实在无法忍受这样古怪又难喝的味道,抢过汤药一饮而尽。脸微微扭曲,却还因为要面子而绷着。
宋辰安忍着笑,端来清水让他漱口,又塞给他一颗蜜饯。
祁景言将蜜饯含在嘴里,不知怎么又发起呆来。
直到宋辰安说起府中下人乱传谣言一事:“……王爷,这事有蹊跷,我们前脚刚走,后脚府里就乱起来,明明那时我们还没从丞相府出来,可下人就已经开始到处传王爷连杀数人的消息了。”
“嗯,府里有奸细。”
原来是知道的。宋辰安放下心来:“那王爷打算怎么处置?咱们可不能放任不管,要不然早晚会闹出乱子的。”
万一混进刺客怎么办?万一又有人想投毒怎么办?
宋辰安经常跟祁景言呆在一起,却又不会武功,说不定哪天就不慎中招,一命呜呼了。
祁景言神色柔和些许,大概是为了那句“咱们”。
“奸细揪出来,打了板子赶出府便是。”
王公公本想说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不如一刀抹了脖子,但是看到自家王爷竟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宋公子,又默默把话咽下去,还低下了头。
“就是嘛,不用杀人也是能解决问题的,”宋辰安赞许道,“不过我倒是觉得可以暂时不打草惊蛇,只要严密监视,不让他们有机会接近王爷就行,说不定以后还能用得到。”
“再说了,赶出去有什么用呢?幕后主使还是会想办法送人进来,万一来了个厉害的,咱们可是防不胜防。”
祁景言点头:“听恩人的。”
“还有就是……那个,那个……对不住啊,昨天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吼你。”
“无妨。”
王公公和翠竹不知何时退出去,只是宋辰安没有注意。
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烧得慌,讷讷低下头:“王爷不怪罪就好——还、还没吃早饭呢,王爷饿了吧?”
祁景言将他的慌乱看在眼里,微微勾了勾唇:“嗯。”
“那,吃饭吧。”
两人围桌而坐,宋辰安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吭哧半天开了口:“昨晚,我是太害怕了才那样的,如果王爷真的像传言那总是无缘无故就暴起伤人,那我留在王府也会性命不保。”
他清楚自己当时除了害怕还有愤怒,却分不清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看到暴君草菅人命而愤怒,还是因为别的?
宋辰安有点想不明白,他不是早在穿书之前就知道暴君是个手染鲜血的人么?
“本王向你保证,不会随意杀人,更不会伤你。”祁景言神色平淡,语气还算郑重。
尽管这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算不了什么,可宋辰安却下意识,且没由来的选择相信他会做到。
很奇怪,这种莫名其妙出现的信任感是从何而来?
宋辰安连忙转移话题:“昨晚的幕后主使,王爷心中有数了吗?”
“皇后、太子、皇后娘家齐国公府,皆有可能。”
看起来暴君夺位之路真是困难重重啊。
宋辰安终于还是问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那,王爷是怎么认识齐修文的?听说神医常年隐居山林,行踪不定,想要找到他可是比登天还难呢。”
到底是出了什么茬子,才会让齐修文提前出场呢?
“神医上山采药不慎跌落悬崖,本王恰好经过救了他。”
那这就更奇怪了。
齐修文倒是可以理解,但祁景言堂堂王爷进山干什么?总不可能是去郊游踏青吧?
“那,王爷又为什么去山里呢?”
这语气颇为奇怪,祁景言抬眸看宋辰安一眼:“祭奠母后。”
小说里写,先皇后王氏是暴君的一大逆鳞,触之即死。
第17章 “我真的不是断袖”
宋辰安很识趣没有再问,心里到底留了个疑影,除非祁景言重生了,要不然很难解释对方为什么会找到齐修文。
毕竟原著明明有提到,祁景言是夺了皇位之后时常被蛊毒侵扰,太医们为了活命便告诉他有一神医或可解毒,这才举全国之力去找。
如果祁景言重生了,那这夺位之争简直就是修罗场啊!
还有那位不知踪迹的主角攻,啧,一个拥有上辈子记忆,另一个有主角光环,这天下鹿死谁手可真是不好说。
等,等等!
宋辰安瞪大了眼睛,如果暴君真的重生了……那是不是就说明,对于早死又得不到的白月光也就是他自己,就更加执着了?
他脑补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早饭都没心情吃了,严肃脸对祁景言强调:“我真的不是断袖。”
他跟暴君真的没可能!
祁景言挑了挑眉,学着他的语气道:“本王也不是。”
哈,谁信呢?
宋辰安在心里嘀咕,有本事说不是断袖,怎么没本事在临死之前把白月光画像扔了啊?
“反正,我以后肯定是要娶一个温柔体贴的老婆的。”
温柔二字被宋辰安特地重音,让人想忽视都难。
“老婆是何意?”
“就是妻子或者夫人的意思。”
祁景言似乎深有同感:“还要贤惠,能持家。”
“……”宋辰安一时被噎住。
他们,刚才在讨论什么?能不能来个人告诉他,暴君究竟哪根弦搭错了?
在得知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白月光却想着娶老婆时,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有那么一瞬间,宋辰安怀疑自己穿了本盗版书。
随着王公公高喊的一声:“王爷!陛下口谕,要您进宫。”
话题戛然而止,宋辰安皱起了眉。
他心里对皇帝这种有了新欢就忘旧爱,并且还苛待原配正妻所出孩子的行为非常鄙视。
“恐怕因为昨夜事情闹大了,陛下想追责。”宋辰安沉吟片刻,“王爷杀人事出有因,可其他人就未必这样想了,弄不好还会受到责罚。”
祁景言扯了扯嘴角:“随他们如何说,本王何曾惧过。”
“王爷不能这样想!只要您心中有想要完成的事情,那就必须注重名声,而且百姓对您的看法更是重要。”
宋辰安急切道:“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年您遭遇这么多不公,却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为您抗争?难道天底下所有人全都畏惧皇后和齐国公府的权势,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吗?”
“并不是这样。”
“只是因为王爷残忍嗜杀之名深入人心,所以被刻薄苛待无人在意,立下赫赫战功也无人真心为你欢喜,可明明王爷才是受委屈的那一个。这些年,王爷可还记得被人误解过多少次?”
祁景言呆呆地望着滔滔不绝的宋辰安,冰冷坚硬的心在此刻变得柔软。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唯有宋辰安会像刚才那样大声地说,他是受委屈的那个。
从没有人觉得他委屈。
或许桐叔会在心里为他抱不平,但是这样没轻没重的话,桐叔是不会在他面前说的。
这些年祁景言饱受蛊毒折磨痛不欲生,若不是心中还惦记着当年母后离奇病逝,想查到真相为母后报仇,可能早就撑不住了。
他心中有种酸酸涩涩的情绪渐渐蔓延,迟疑着说:“本王并不在意。”
“王爷必须得在意。受委屈,被人误解,被人刁难,遭遇不公待遇……通通都要在意。杀人能解决什么问题呢?王爷该得到的还是没有得到,坏了自己名声不说,还会引来所有人的口诛笔伐。”
宋辰安本不想插手,也不该插手。
他认真地道:“还请王爷信我,按照我说的做。我……想帮王爷度过这次危机。”
就当报答祁景言助他摆脱相府的恩情吧。
毕竟如果没有这人的话,自己现在都不知道被埋在哪了。
“好。”
*
祁景言遵旨进宫,百姓远远地看着,议论纷纷。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状态很不好,听说昨夜还当街杀人,怎么今儿就一副病病歪歪的模样,甚至虚弱到就连上马车都需要身边的老太监搀扶。
祁景言本来就又高又瘦,还穿着一身过于宽大的衣服,再时不时咳几声,给人一种即将命不久矣的感觉。
有百姓诧异道:“昨夜在街上一口气杀了五个人的贤王,不是现在看到的这个吧?”
另一人立刻反驳:“什么五个人,我听得真真的,明明是八个。”
“怎么就八个了?每次贤王出马都得连砍一二十人才能尽兴。”
“……”
听到这里,最先提出疑问的那人迷糊了,纳闷地自言自语:“贤王到底杀了几人,怎么说什么的都有?”
百姓们目送贤王府的马车缓缓离去,直到看不见了,才纷纷散去。
祁景言走进皇宫大殿,刚要下跪行礼,膝盖还没挨到地面一个砚台就砸过来,不偏不倚正巧砸到他额头,而后掉在地上摔成几半。
皇帝怒道:“你个混账从小到大就没让朕省心过!看看你又干了什么,好好的贤王府呆不下你了非跑到外面杀人,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儿臣参见父皇。”
许是离的远了,祁景言声音听起来有些中气不足。
皇帝不由得更怒了:“还知道心虚?你个扶不上烂墙的东西,早知道你如此残忍嗜杀,当初出生之时就该掐死你!”
祁景言额头流了血,他脸色过于苍白,红艳艳的血顺着侧脸滴落,竟无端的让人感到诡异。
他微微抬头,似乎是想解释什么,可还没等他说话,就倒头晕了过去。
皇帝愣住,诧异极了:“朕刚才下手有这么重?”
旁边的太监立刻去查探情况,片刻之后惊慌失措:“陛下,王爷他晕倒了,而且、而且……”
“说。”
“王爷嘴唇发紫,嘴角还有黑血,这是中毒了啊!”
什么?中毒?
皇帝怒气稍稍收敛,他这个儿子虽然不堪,但领兵治军是一把好手,并且深受边境将士拥护,若是在宫里出了什么茬子……
“快去传太医!”
陛下命人通传,太医自然不敢怠慢,急匆匆赶来拜见。
为祁景言把脉之后,太医神色凝重的朝皇帝行礼:“回陛下,按照脉象,王爷所中蛊毒近日来有所缓解,蛊虫也被压制,暂时进入休眠。按理来说蛊毒是天下奇毒之首,所有毒药都应对其无效,可不知为何王爷竟又中了毒,导致原本被压制的蛊虫再次躁动。”
也就是说,祁景言这次杀人,是因为体内蛊虫有异动?
还算事出有因,皇帝神色缓和些许:“贤王这毒有何破解之法?”
“回陛下,王爷的蛊毒能够缓解,这也就说明府中有擅长解毒的医者,微臣愚昧,不懂如何破解蛊毒,所以……”
皇帝冷冷地看昏迷中的祁景言一眼:“那就派人把贤王府的医者站出来面圣,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医,竟能解蛊毒。”
至于这位医者,是杀,还是留?
第18章 愧疚之心
“宋公子!”王公公满脸喜色跑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公子可真是料事如神,宫里果然来人请齐神医了,宣旨太监就在大门外候着呢。”
宋辰安满脸郑重看向齐修文:“还请神医帮一帮王爷。”
“公子放心,老夫定会对陛下知无不言。”
齐修文跟着宣旨太监走后,王公公暗暗观察宋辰安神色,轻声问:“公子怎知陛下一定会派人来请?”
“我想,陛下对王爷的感情应当很复杂。”
9/41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