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知刷手机的食指停下来:“随你。”
似乎是报复性的,他给很多人点赞、打招呼,吃完饭他让赵景深去洗碗,自己则坐在沙发上将这些日子积攒下来的开场白反复发送,这世界上闲人总是居多,于是他收到了十几条回复,打字都打不过来。
厨房推拉门被关上,赵景深走出来,陶知看他一眼又垂下头继续打字,问:“追段平安追得怎么样了?”
赵景深说:“不怎么样。”
“当年我就觉得你们很般配,有一次我在学校门口看见你们两个并肩走,到现在也好几年了,印象最深的就是当时段同学穿了一条绿色的裤子,很洋气。”
赵景深说:“嗯。”
“他给人的感觉就是,他的人生一定是彩色的,和我们这种灰色的人生毫不一样。”
陶知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能发出这样的感慨,大概是真的有点怀念过去,如今一看,当时的想法果然是对的。
“你当时不应该执着我,如果当时就想清楚和段同学在一起,现在肯定一直好好的。”他没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们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们还是哥哥和弟弟,还能互相陪伴几十年。
赵景深一直不答话,陶知也习惯了,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坐正,又捧着手机发起无意义的信息,但这次只发了一句话过去,手机就被人抽走了,抬头一看,赵景深脸上罩着点阴霾,说:“洗漱,睡觉。”
陶知伸手去拿自己手机,但赵景深的身高阻碍了他,他不得已走向卫生间,说:“算了,今天就先不聊了,明天再聊。”
陶知没意识到把自己的手机放在赵景深手里是个错误,总之,他洗漱完毕之后回了卧室,重新拿了手机打开社交软件,就看见列表里一大堆的“?”。
他立即就意识到,赵景深发什么了。
打开一看,每个人都发过去两句话。
第一句话:【聊不下去了,你还没我炮友帅】
第二句话:【不好意思,上面那句是我炮友发的,但他确实挺帅的】
陶知:......
接下来就精彩了,回复分为三类:第一类无语凝噎,第二类你约炮啊,约我怎么样?第三类你炮友很帅吗,要不要试试多人?
陶知差点呕吐,唰唰唰全删了,等删干净,才发现自己好像掉进了赵景深的无声陷阱中,啧,他无言以对,看着空荡荡的聊天页面,也有点无语凝噎了。
这当口赵景深进来了,陶知就觉得挺好笑,笑了一下,赵景深怔住,说:“好久没见你笑过。”
陶知又收回表情,为什么笑,其实就是觉得赵景深好幼稚,他以前就经常这么觉得,赵景深有一个万事雷打不动的稳重脸,但其实背地里幼稚的要死。
多年也不变。
赵景深关上门,顺手也将灯关了,陶知钻进被窝里背对着门的方向,随后便感到床的另一边陷下去,被子被拉开,身后像升起了一堵墙。
接着,赵景深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陶知的后背中间,陶知全身都瑟缩,他没有动,赵景深就知道他的意思,伸开手臂环在了他的腰间,随后,细弱的吻落在陶知的后颈间。
这种时候不需要语言,但当陶知意识到赵景深想亲吻他嘴唇的时候他还是拒绝了,他挡住下半脸,说:“可以了,继续吧。”
房间里没有开灯,依稀的人影让陶知有一种混乱的安全感,他仰躺着,只能描摹赵景深的轮廓,但这已经足够,如果看得太清楚,反而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但陶知还是错误预估了赵景深的强制欲,他的手腕被拉下来,嘴唇被封住,赵景深用了很大的力气,让陶知感到痛,陶知总觉得他似乎有一股怨气似的,非要发泄在自己身上,以前好像也不是这样的,以前赵景深要温柔许多。
但很快陶知就沉沦了,生理上的快感能掩盖太多思绪,他投入其中任由赵景深摆弄,唯有想到赵景深也曾如此对待别人的时候心中会一痛,痛过了,也就好了。
他们汗津津搂在一起,赵景深亲不够似的,结束之后还留恋着陶知的胸腹和脖颈,陶知累得手指都抬不起来,被赵景深亲够之后抱去洗了个澡,没洗完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陶知醒来的时候赵景深已经离开了,厨房放着楼下买的油条豆浆,下面压了张纸条:【好好休息】
陶知把纸条扔进了垃圾桶。
他吃了早饭就开始赶工,最近有了帮手,活计做得很快,陶知就想把自己的网店再打理一下,之前雇的那个女学生自告奋勇,陶知就给她加了工资让她做做店铺的装修,女孩子很有想法,把店铺做得花哨漂亮,陶知就答应改天请几个人吃饭。
工作能忙得过来,陶知就思索着要不要学点什么兴趣爱好,他觉得自己还年轻,趁现在学点东西以后老了也不至于只能在河边钓鱼,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店员们都给他出主意,那个女生撺掇他去学爵士舞,说跳舞能让性格变得外放一些,陶知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性格内向?
女生发了个吐舌头的表情包,说聊天看出来的。
但陶知没有真的去学爵士舞,他去观摩了一下,觉得自己身体过于僵硬摆不来那些动作,又去隔壁拳击馆篮球馆游泳馆分别转了转,最后,他却被玻璃窗里的小提琴吸引了注意力。
看到小提琴,陶知第一个想到的是段平安,虽然不愿承认,但是段平安一直是他自卑的源头之一,他将指尖贴上玻璃,心想,怎么偏偏赵景深就找了段平安呢?但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自卑也是陶知自己的事情,他动了念头,就走进了小提琴室。
一个小时后从小提琴室出来的陶知已经上了一节体验课顺便交了四千多学费了,走出商场冷风一吹,他才有点回过味儿来,他抬起自己这双常年摸着针线和各种清洁工具的粗糙的手,不知道自己到底抽什么风,要学个小提琴。
这是他该学的吗?
但钱已经交了,回头也没有路,陶知的老师给他发了几个链接,是推荐的初学者使用的便宜小提琴,只要三百多。
陶知下了单。
既然做了这件事,陶知就想做好,他买了各种资料书籍,开始先自学一些理论知识,等琴到了之后就去上第一节 课,第一节课只是教了一些音节手位,难度不大,陶知却寻到了一丝乐趣,他挺喜欢小提琴的。
往前倒推十年,他是想不到自己今天还能在这里学这样高雅的乐器,但这件事意外带给了他很大的满足感,他觉得生活好像没那么无趣了。
自从那次和赵景深一起过夜之后,有半个月的时间他们都没有见面,赵景深下乡去了。这附近的山和陶知老家的山不太一样,这里的山更高更险,多雨湿润,陶知有时候远远看着云下面的山,想到赵景深在那里,就觉得世界很颠倒。
半个月后陶知请几个店员吃饭,有给他看店的郭新,有那个叫做胡灵的女大学生和带着女儿一起来的谭阿姨,五个人去火锅店找了一个包厢坐下来点菜,胡灵还是第一次见陶知,见了面比网上腼腆很多,说话也细声细气的,陶知就把菜单给她,说:“当朋友聚会了。”
胡灵掩着嘴笑,说:“老板,我觉得你比我外向多了,我看我才该去学学爵士舞。”
大家都笑,谭阿姨八岁的女儿也咯咯笑,等到上了菜吃了一半,几个人就熟络多了,说话也开始大声起来,小姑娘喜欢吃冰激凌,郭新自告奋勇去给小姑娘拿,陶知吃不了,他现在有点风火牙,冷热交替牙齿会受不了。
郭新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个冰激凌碗,神情却……鬼鬼祟祟的,陶知和他很熟了,见状道:“你看起来像是去偷了两份冰激凌。”
“不是,老板。”郭新坐下来,还朝着门后看:“我看见你熟人了!”
“我的熟人?”
陶知顺着郭新的眼神看过去,就看到了赵景深。
赵景深坐在一张桌子边,很累的样子,头发和衣服上都有灰土,甚至下巴生出了显眼的胡茬,看起来一点不像二十三岁刚毕业的大学生,反而像山里走出来一个当地居民一样,陶知不觉向外探了探身子,郭新说:“我刚不敢认呢,他来咱们店里买过东西。”
陶知回想之前,赵景深来的几次郭新都不在,是他接待的,他这才坐好,问:“他什么时候来过?”
“很早了,都快两个月了吧?老板你那天在睡觉呢,他蹲在你旁边看了一下,让我别叫你,然后买了两个玩偶就走了。”
还有这回事?
陶知根本想不到是什么时候,现在见赵景深这样憔悴,他不知道是要过去问问还是就这样坐着,胡灵也好奇地凑过来张着脑袋向外看,看了几眼,说:“帅哥!”
郭新点点头:“那哥们是挺帅的,就是有点埋汰了。”
“埋汰也能看出来是个帅哥。”胡灵说一句,又朝着陶知笑,“不过还是老板最帅。”
陶知不太能笑得出来,他看了一会儿,发现赵景深只是埋头吃饭,他同桌的人则松快很多,在一边吃饭一边喝酒。陶知太熟悉赵景深了,他知道他现在一秒都不想待在这里,便就这样站起来,离开包间走到了赵景深桌边。
“你回来了,我找你有事。”
陶知的声音一出来,一桌人都仰头看,赵景深也很惊讶,但他向来表情少,只是眼珠动了动,随后便抽出纸巾擦擦嘴,站起来对其他几人说:“朋友找,我先走了,下次请你们。”
陶知对桌上人抱了个歉,就这样跟在赵景深后面走,路过自己包厢的时候他叫住了赵景深:“进来吧。”
但赵景深回过头,竟然已经戴了口罩,只留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在上方,说:“今天是周四,钥匙给我。”
天气热了,火锅店更热,早没人戴口罩,但陶知不用想就知道赵景深为什么这样,大抵是怕丢了自己帅哥的包袱,他有些无奈,拿了钥匙递过去:“别用我的刮胡刀。”
赵景深不言语,走出去了。
等到陶知再进包厢的时候,郭新和胡灵就活络起来,问这个帅哥和老板到底是什么关系,陶知说是以前在临海打工的时候认识的一个烧烤店的同事,郭新开起胡灵的玩笑,说:“老板,你这帅哥有没有对象,给胡灵介绍了,看她一副没见过帅哥的样子。”
胡灵忙说没有,陶知提起杯子倒水,说:“有对象,别打听了。”
可郭新扯着嘴角古怪地看了陶知一眼,说:“再打听真怕知道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什么意思?”陶知问。
郭新附在陶知身边说:“老板不是我八卦,我感觉这帅哥那天看你的眼神太怪了……”
直男都说怪,那肯定是真的怪,但陶知就算不在乎自己的取向被人知道,也会为赵景深隐瞒这个秘密,他说:“想什么呢,我们几年没见,朋友这样很正常。”
郭新深深抿起嘴巴,没敢说当时赵景深不但看你的眼神不对劲,他还摸你脸了呢。
陶知的思绪也不在火锅上面了,他有点不放心赵景深,但并不是担心——他觉得不是——而是觉得半个月没见,今晚还是好好休息吧。
第60章 10 你的未来
后面的火锅陶知吃得心不在焉,但为了不扫兴,他还是和大家吃到了最后,结账后胡灵说去唱歌,陶知却没有心思了,郭新看出来,说老板你出钱然后回家就行。
陶知懒得说他,给打了三百让两个人唱歌去了,又给谭阿姨的女儿发了个一百的红包,自己便先回了家。
赵景深已经睡了。
陶知打开门后发现屋内只亮着阳台的灯,他换了鞋走进去,卧室里,赵景深侧卧在被窝里只露出半张脸,陶知稍微将被子向下拉了拉,看到赵景深下巴颏和唇上的胡茬已经被剃的干净,但脸色仍然青灰。
肯定很累,在山里待半个月也不知道怎么过的。
陶知不想怜悯赵景深,但是心中涌出来的感情却不是靠理智能够压制,他默念这是我弟弟这是我弟弟,走出去的时候却看到衣架上挂着的赵景深的外套,袖子侧面竟然被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里层都露了出来。
陶知将衣袖翻过来看,想象在大山里赵景深怎么走山路,怎么被尖锐的石头或者树枝划破了衣服,还好穿了外套,如果划在皮肤上,不知道会是多深的一个口子。
他去门口收赵景深的鞋,看到运动鞋的侧面也开了口,泥浆灌在鞋底的夹缝中,陶知才想起前几日下了三天的雨,山里的路不知道多难走。
他心里有点难受,蹲在玄关处默默地垂着头,他太在乎赵景深的未来了,但那么多条康庄大道不去走,为什么选这么难的一条路?那山里陶知去过一次,闭塞沉寂,民风虽然友好但是太穷太穷,他当时把背包里带的巧克力分给几个小孩子,孩子们都只敢舔一口。
衣服鞋子明天还要穿,陶知没敢洗也没敢扔,只是把鞋子表面的泥污刷了刷就晾了起来,收拾完之后他也爬上了床,赵景深仍然睡得很沉。
陶知盯着他的睡脸看了一会儿,发出一种无奈的感慨,他觉得自己憋屈又傻,但性格如此实在难改,他又在想,不然还是放弃一切离开吧。
这种事情是没有结论的,陶知想了一会儿就心事重重地睡着了,闹钟叫醒他的时候他还记得赵景深睡在旁边,伸手关闹钟时,身边的人出声了:“你回来了。”
刚睡醒,赵景深的声音有些哑,陶知将闹钟按掉躺回去,闭着眼睛说:“昨晚就回来了。”
赵景深蹭在他的脖颈边,那条很有分量的胳膊搭在他的胸膛上,像个撒娇的大豹子。
陶知忽然想起前不久看到的一个短视频,说很多小孩都有自己的“阿贝贝”,也就是一些让孩子产生依恋和安全感的东西,或许是一块枕巾、一个小熊,也可能是妈妈的耳朵,很多孩子长大之后也离不开阿贝贝,尽管那样东西已经破旧衰老。陶知并没有这种习惯,看时只觉得新奇,此时忽然想起来,才觉得自己好像是赵景深的“阿贝贝”。
还真的很像,从小到大,从冬到夏,从陶勉到赵景深,只要他们睡在一起,赵景深就必定要挨着他。
不知道和段平安在一起的时候,他是怎么睡的。
没想一会儿,陶知就觉得颈后传来了绵长平稳的呼吸声,赵景深好像又睡着了,但他实在沉,陶知被他压得难受,心想这小子看着也没壮多少,怎么沉成这样,他小心地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拿手机,看了看表,已经八点十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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