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湖是以藏富于民出名的城市,人人说杨湖是没有穷人的,这里的每个人从出生就骨子里刻着经商的DNA,这是座极其繁华的大城市,人人称羡。
可再大的城市也有普通人,舒环屿在这里经商的父母只是普通商人,在杨湖这样一个纸醉金迷的城市,不过是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按传统的观念,她应该毕业了找份工资稳定的工作,每个月几千块,却旱涝保收,也比网剧小演员,饱一个月饥一个月得好。
是家里的爱支撑她追逐演艺圈这个虚无缥缈,谁听了都会笑笑的梦。
房东不在乎这的房子,却不代表她不用负任何责任,她不懂法,又初出茅庐,什么都不知道,万一楼下邻居一口咬定她有过错怎么办?
她生怕自己无意中背上了天大的麻烦。
本以为那部小成本网剧爆火是她命运的转折点,她现在却恍然发觉这或许是她生命的至高点,在这个吃人不眨眼的圈子里,火过即存在过,总好过无声无息,可从高处跌落不是更痛吗?
她算在高处吗?
舒环屿有些自嘲地笑出了声。正始看中的也不过是签她能带来的流量和她的潜力,有潜力的人太多,却并不是每个都能有好的结果,眼下来看,只有她身上的流量是现成待收割的。
她的肩忽地被拍了一下,转头看到江瓷手里拿着她放在床头柜上的那本《迷雾》。
蹲了许久,腿都有些麻了,她恍然站起来有些站不稳,踉踉跄跄伸手去拿那本书,“幸好没烧到这里。”
拍了拍书上的余灰,听到江瓷笑道:“我再给你一本就是了。”
舒环屿难得地感受到一丝喜悦,嘴角都扬起来了,“真的啊?”又恍地想到自己还收过江瓷一条手链,虽对她来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却对舒环屿来说意义远超价值,想了想,她又摇头,“那也不好,总不能老要你的东西,你还陪我来家里,已经是给了我很大的支撑了,这都是无价的。”
江瓷听完笑出了声,“嘴挺甜。”
舒环屿耳朵热了起来,听到路延从外面回来,远远喊了句:“商量了一下,楼下不同意承担!”
舒环屿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她面色不虞,隐隐透着担忧,却从侧后方看到江瓷的面庞冷静又镇定。
“把小区物业叫来,我们下楼说。”
楼下的邻居是位五大三粗的男人,路延说他姓李,寸头,光着膀子,肥肉腻得要溢出油来,正在楼下抽着烟打电话。
“对,他妈的,烧没了,今晚上订了个宾馆出去凑合凑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弄好呢,他妈的,还有个女的一直跟我说赔偿,说我把楼上烧了,老子他妈自己家的事顾不过来,还他妈让我赔,我去他妈的……”
满口脏话,听得江瓷蹙眉,漂亮的眼眸透出不快,抬手在鼻尖扇了两下,即使是做着嫌弃的动作,举手投足也淋漓尽致地体现出了她的养尊处优与良好的教养。
“李先生,你抽烟?”
李建民骂骂咧咧地看向她,上下打量几眼,“昂”了一声,“有事?”
“火灾发生时,你也在抽?”
男人一愣,把剩下的烟屁股往地上一扔,脚尖踩灭,抬手指向江瓷,“你他妈什么意思啊,我说没说这火灾跟我没关系,它自己着的,我他妈说几遍了,你们一个个都聋了?”
江瓷没理,抬眸朝李建民身后的楼房瞥了几眼,迈步要往前走,被他一把拽住胳膊拉扯回去。
“我他妈问你话呢,你什么意思啊?”
舒环屿和路延见状上去拦那男人,只见江瓷胳膊用力一甩,反倒将男人甩地后退两步。
她眸里泛上冷光,抬手拍拍胳膊被他碰过的地方,仿佛有脏东西。
“李先生,我练过散打,好自为之。”
舒环屿心里“哇”了一声。
李建民面上不服,嘴里仍骂骂咧咧,却没再上前,侧眸瞧见物业的人来了,抬手指着江瓷大喊,“你们可算来了,这女的打人,刚刚把我都甩出去了!”
物业派来的是位约莫着四五十岁的女人,有些微胖,穿着物业的深蓝色制服,纹了经典的眉形,看看江瓷看看他,皱起眉头。
“真不害臊,人家姑娘苗苗条条的,你这肚子顶她五个,说她欺负你?”
男人有口说不清,干脆指着江瓷又骂起来,江瓷充耳不闻,听得舒环屿心里来气,想着鼓起勇气反驳几句,刚上前两步,就被江瓷抬臂拦了下来。
她抬头看到江瓷的侧脸在昏黄的路灯之下映着流光,眼眸坚定。
“你好,我姓江,着火被波及的楼上住的是我身后这位,舒小姐。”
“江小姐,舒小姐,你们好,”物业态度热情,殷切地打招呼,“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吗?”
江瓷点头。
“我们了解到晚上失火时有路人经过打了消防电话,但由于这个单元楼的通道前面堆放了杂物,近几个月都没有搬走,导致消防车在这里耽搁了一段时间,所以我认为物业对火势扩大有责任,希望和你们协商。”
物业倒是点头答应,称有责任就好商量,楼下的男人又“切”了声,“你看见了吗,这女的就到处要钱!”
江瓷全程无视他,只在临走时轻描淡写地留了句:“后续我们会继续取证,协商不成就起诉。”
舒环屿以前只觉得江瓷走起路来像女明星一样优雅摇曳,今晚莫名觉得她走路带着风,像凯旋而归的战士,走在她身后,舒环屿仿佛看到她的头顶有光环,手里拿着铜色的盾牌,好像某个女神明——喔,雅典娜。
她颠颠地跑上前去和江瓷并排,“江老师,你懂得好多。”
江瓷勾起唇角,“现在你也懂了,我也只是比你早懂一阵子。”
路延将车开到楼下,舒环屿打包好了必要的物品,背着旅行包跟在江瓷后面,回头朝黑漆漆的阳台望了眼。
晚上的小区灯火通明,唯有她家那一块是漆黑的,仿佛一个可以吞噬万物的黑洞,夜里的风吹着她的头发贴在脸上,挠得有些痒,她边拨着头发边跟上江瓷的脚步,看着江瓷的风衣在风中随着她的步伐晃动,好像英雄的斗篷。
她今晚家被烧了,但好像事情也没有特别糟糕。
第 15 章
或许是因为江瓷潜心做学术,想住得离学校近一些,江瓷的家竟然在杨湖大学城旁。
大学城噪杂繁华,整整前后两条街都布满了各种小吃与餐馆,以前学习不忙时,舒环屿有时也会叫谈嘉陪她来这里逛逛,从火红夕阳挂在天边一直吃到整条街都张灯结彩布满流光。
没想到江瓷的家就在闹市正对的马路另一侧。
一条宽阔的马路将两侧分开,好像明晃晃的分界线,衬托得另一侧的小高层居民楼仿佛像守护着嘈杂闹市的沉默巨兽,在黑夜里闪烁几盏灯光,用伟岸的身躯凝视繁华人间。
江瓷住23层,足以隔绝楼外的鼎沸人声,没有舒环屿想象中的吵闹,竟反而是个静下心来的好地方。
她家的装修风格与她的为人极其相似,入目简洁,仿佛只有黑白灰的线条,可棱角分明的桌椅下是毛茸茸的原型地毯,在不常注意的地方,总能在极简和淡然之间寻找到一些她热爱生活与内心温暖的痕迹。
比如长条茶几上的纯黑色蓝牙音响旁,摆放了一只棕色的小熊玩偶,玩偶的圆耳朵上分别戴了一只有线耳机,线弯弯曲曲延伸到音响的插孔中。
江瓷将她带到二楼客房,舒环屿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她家的天花板这么高,原来是上下两层在客厅这里打通,又在一侧建了阶梯延伸上去。
江瓷难得的看上去有几分拘谨,略带歉意地笑笑。
“这里不常回来住,我通常是看近期的工作在哪里,去我就近的房子里住,我昨天才回这里,许多地方没来得及打扫。”
舒环屿受宠若惊地摆手:“不不,是我打扰你的,有空我自己收拾一下就好。”
房间偏大,看得出来是没打算有人住进来的,除了床与桌椅几乎没有其他任何东西。连被褥都是江瓷从柜子中找出来的。
铺好床,舒环屿扑上去深吸了口气,或许是在柜子里放太久,只有被子本身的味道,却没有江瓷身上常常出现的淡淡香水味。
好吧。
舒环屿撇撇嘴。
她把从出租屋里带来的那本《迷雾》与江瓷送的手链摆在桌上,与当时在出租屋一样。
江瓷从将她安置好就一头闷进了一层的书房,一直到舒环屿第二天早上醒来都没有遇到她。
她不在,舒环屿在家里倒是放松一些,只是终归不是自己家,要放松也没有意义。
上午没有她的戏份要拍,她与正始娱乐提前约了十点钟公司见面。
初次与后面要常年接触的人见面,她特意打扮了一番。
这条粉色的亮片裙是她的行李里最拽的一条,肩膀处羽毛点缀,露了很大一片背部,幸好现在白天还暖。头发特意抓了个丸子头的造型,眼线画得长了一些,戴了个框架很大的墨镜。
迫不及待地想展现出一副不任人宰割的新姿态。
本来这条裙子外还有件毛茸茸的粉色披风,实在是太招摇了,她是想表现得强势一些,但并不想表现得像火烈鸟。
提前二十分钟到公司楼下,正始娱乐是目前国内最大最强的娱乐公司,大厦也气派得无法想象,整整六十多层,全都是正始的地盘。
电梯到达17层,她跟在一位迎宾人员后被请进茶间,她来得算早,里面却已经有人在等她。
房间雅致,入目处处是木质的构造,显得光线有些暗,木茶几上倒好了三杯茶水,一旁坐了两个人。
年长的那位女性面容和蔼可亲,细小的皱纹遮不住她眸子里的跳跃的光,看上去是个沉稳真挚的人。
“你好,坐吧。我叫吕善彬,以后关于公司的事情都可以来问我,我的办公室在1218,这里是1704,以后就是你的私人休息室,如果来公司,可以直接到这间房间来,门口是指纹锁,你录入指纹后,不会再有别人能进来。”
舒环屿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她们两个坐椅子,而她却坐柔软舒适的沙发,让她有些歉意。
“谢谢。”
她也没想到自己还会拥有一件私人的休息室。
“给你配的助理今天没到,最近流感厉害,她发烧了,过几天自然会见到,是个小姑娘,很好相处,你可以放心。我旁边这位是杜柔,今后负责你在圈内的一切事项,也就是你的经纪人,工作上的事尽管叫她,她很专业。”
一旁稍年轻的女性朝她点点头,杜柔短发及颈,看起来清爽干练,上挑的丹凤眼让舒环屿下意识地觉得她是个很飒的女人,一看就非常有能力。
“谢谢,我叫舒环屿。”
“久仰。”
两人握过手,吕善彬给她讲了许多公司内部的事项,约莫着二十分钟,舒环屿对这里大致有了了解。
“欢迎你的加入,我们公司的事情想必你已经大致了解了,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如果有问题可以随时联系。”
谈话似乎要结束了,舒环屿心里却仍有事情想问,年纪轻掩饰不住自己的内心,想说的都写在脸上。
在一旁话少的冰山美人杜柔难得地看着吕善彬笑了,“她还有话想说呢。”
吕善彬一副懂了的模样:“我们知道你想问什么。”
她打了通电话,点了点头,“舒小姐,可以看下热搜。”
舒环屿有些紧张,拿手机的动作故意放慢了一些。却看到热搜上的并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柳瑶#。
第一张图为前几天爆上热搜的关于舒环屿的截图,大大地用红色笔批了一个“假”字。
后面被热转的是一个视频,餐厅中的监控录像,舒环屿去卫生间后,柳瑶往她的水杯中倒了药粉。
最高端的公关手法,证据确凿,一句话都不需要爆料者多说,为网友的发挥留下充分的余地。
“我那几天就听圈内的朋友说,那天下午舒环屿一直不在片场是因为柳瑶下了泻药,但是她怕惹事,不让我说,现在总能说了吧!粉丝们别傻了,你们姐姐之前轧戏实锤过,别吹敬业人设了!”
“天呐,今天敢下泻药,明天下什么我都不敢说。”
“太恐怖了,还发通告怪到舒环屿身上,害她前两天被网暴上热搜…….”
“让我联想到了之前被爆欺负柳瑶的一个小明星,该不会也另有隐情吧。”
“娱乐圈果然没有这么简单,我真是永远年轻永远被骗……”
她的录音甚至还没有被发出去,网上的舆论就已经反转。她知道,是公关留了一手。
反转是一定的,这件事本来就没有她的错误,是柳瑶一手造成,自作孽不可活,她自己的错误自然要自己承担。
高明的是公关没有说一句话,全凭网友自己发酵,将这件事情发散到了另一个层面。
柳瑶之前被小范围爆出的瓜全部被翻了出来,与今天的热搜联动起来愈演愈烈,她自己做过的事情终于有一天回报到了她自己头上。
舒环屿点开自己的主页,粉丝比之前又快速增长几万,这才仅仅发出十几分钟。
粉丝数并不是她最在意的,但这说明她的反击获得了回报。
这是她胜利翻盘的勋章。
商谈完一切事项,她打算前往片场,路过一层的洗手间。
她洗净手,从包包里掏出护手霜,听到后面的隔间中有人正讨论她。
“我刚刚看到那个舒环屿上去了,听说是吕经理亲自接待的,天啊,什么咖位啊,竟然吕经理亲自接。”
“你忘啦,上次我就跟你说了,她背后有关系的,之前网上说她和江瓷是亲戚,江瓷是什么人呀,他们家在英国做影视行业,人脉硬得很呢!”
“听说她的主角也是那个江瓷给她弄来的!也真是奇怪,江瓷名声一直很好啊,听说是个多么风光霁月的人,多亲近的人求她都不给走后门的,怎么能为了舒环屿……”
“也没准是人家背后有更大的后台,能压江瓷一头呢!纳闷,有那么硬的后台,怎么还拍了那么多网剧,现在才火。”
8/23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