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护服防护服都穿上快!启动安全隔离设备!”
“体温。”
“37.1。血压101......等等老大,他他头发......”
他头发开始变白了。
“......fuck!把他拉出去先!”卓不群一指周静水。
周静水死死扒住实验台:“我不出去!放开我!”
众人一面手忙脚乱往自己身上套防护服一面拉扯周静水,平躺着的戴月来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整个人躬身弹起来,嘴里咳出大片红黑色的血沫!
小林一头汗,眼神惊恐,强作镇定地挡开防护服还没穿好的卓不群:“老大你也先出去吧,这里我来!”
卓不群一手攥着周静水的胳膊,另一手一个手刀劈下去:“为你好。”
周静水一头晕倒。
卓不群把周静水扛到肩头,边走边道:“老陈联系城内各分队,让他们立即给通过检测的未感染者注射疫苗,发防护服和隔离喷雾,把人全都送到......索菲娅想办法联通荆处的个人终端通讯,问他飞船具体坐标,司徒协助城内调度运输系统,把人全都送到坐标地!做完马上来找我!我先去清点应急储备物资。”
领到任务的三人立即散去。
临床实验室的金属防护重门轰然闭合,小林的声音通过个人终端传出:
“老大,是原发性病变。”
卓不群走进“云楼”的中央控制室,把周静水扔在一边的茶歇区沙发里:“和最初的源病毒一样吗?”
“不......不大一样,”小林深吸了一口气,“根据记载,最初的实验样本病变前期会先后出现感冒、咳嗽、发烧、视网膜出血或内脏出血等预发症状,可他......前些天感冒发烧可能我们不知道,不过没检测到内出血。皮肤表面出现红斑......像是淤血......不,红斑破裂流脓了。”
“还昏迷着吗?”卓不群听到对面似乎有磕磕绊绊的挣动声,“有攻击性?”
“不,没有,”小林声音都在发抖,“但他醒了,睁着眼......戴同学,来来,你别害怕,能说话吗?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通讯那头传来一句微弱的:“......我,我哥......”
第39章
整座城市崩溃了。
红色的穹顶状防护光罩被黑珍珠艇群冲破一个硕大的豁口, 入境检疫处排队的也都收到来自城内的消息,无数个人终端虚影通讯屏幕漂浮在人群中间——他们不排队了,甚至有人开始掉头逃离。
二十二世纪城市与城市之间距离遥远,并且地面交通需得途径大大小小的废弃文明区极不安全, 所以飞艇是人们最常用的中远程近地交通工具。
“我们去美洲中心吧!”
“不行!美洲城也被感染了!你没看见热门消息吗?”
“南澳中心城也已经封锁了!不让进不让出!”
“太平洋中心岛还开放着, 我朋友去那出差刚落地……”
“中心岛需要通行证的,我们没有通行证。”
“我不相信, 这太突然了, 我想回去看看!”
“别傻了!你看他们都在跑出来!”
只见陆陆续续许多私家飞行器穿过四处崩漏的红色防护光罩, 朝四面八方飞去——别管往哪儿逃,逃就是了。既然哪里都一样危险。
“逃离”这个动作本身让人感觉到安全。
特研处城内工作小组终于赶到仍被“蓝釉”封闭的国际听证会会场外。“蓝釉”是“人类生命科学与哲学特别研究办公室”最新研制的病毒隔离设备专用特殊元素, 当然确切说它和“蓝”没有多少关系,也不是从“釉”里提炼出来的,甚至也不算是一种元素——用生科哲办公室给出的官方研究报告解释,那是多年前从某个宇宙探测器带回来的于星际尘埃里捕获的一种“场”。
这种场就像一个飘在虚空的肥皂泡, 只是如果有只苍蝇飞进了这个肥皂泡中, 苍蝇就消失了。树枝草叶伸进去,便如同被铡草机切断一样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平滑的切面。所以研究人员认为, 815病毒也会“消失”在“场”中。于是他们利用“场”做出一种“隔离层”, 这种“隔离层”在自然太阳光照射下呈现近乎透明的淡蓝色,并且会因为气流扰动产生流溢的、如同釉彩纹路的光波, 所以被取名为“蓝釉”。
“蓝釉”隔离层已被证实能够隔离815病毒,但因其本身具有一定危险性且研究和运用仍不成熟, 现在还处于保密阶段, 公众并不知情。
许多人一见会场出口通道打开, 立即向外冲去, 特研处小组未及喊停, 第一波冲到门前的人已经“消失”了——最先触碰到微量“蓝釉”层的手臂、脚趾、前额开始“融化”,像是一截蜡烛被按到滚烫的铁板上一般,但没有任何烟雾和火光,“蜡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啊”,就像灯花突兀地“噗呲”一声,整个人惯性前栽,扑的无影无踪。
紧跟其后的人群哗然止步。
“退后!退后!”特研处工作人员连声呵斥,迅速在各个出口通道处拉起黄色警戒线,“排队站好!不要越过黄线!身体任何部位不要越过黄线!”
媒记区一名西装革履、扛着录像设备的男士情绪崩溃地大哭起来。
“我就知道!”他一手捂脸,哽咽道,“我就知道!几个月前他们调走了我的妻子!我的妻子消失了!她从生科哲总部消失了!”
几名特研处工作人员穿着马卡龙蓝色的防护服,抬着一大箱一大箱的冷冻疫苗穿过黄色警戒线——10亿国际通币一件的防护服和最新的一批应急设备运用了“蓝釉”隔离涂层技术,能够安然无恙地穿过微量“蓝釉”隔离层。
会场内的人群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紧紧盯住出口处那几堆淡蓝色的金属冷冻箱——箱体方方正正,每个大约一立方平米,箱侧印有金色的十字徽标。
“卓处,”一名在黄线外做指挥工作的小组人员对着个人终端通讯器低声说,“真的用这一批物资吗?”
通讯器里传出卓不群的声音:“直接用。”
小组指挥员:“可是不够啊!城中库存只有不到一千套,‘云楼A’还有物资吗?‘蓝釉’系列没有量产吗?”
司徒插话进来:“哪来的量产,这是政总批下来的‘实验性’、‘优先级’、‘限量版’卫生安全应急设备套装。还是因为防护服融入蓝釉涂层的技术是索菲娅主导发明的,才多分给我们两百套,云楼A也只有不到一千套的库存了。‘重返2021’那么高级别的项目都没有权限动用这批库存,没看见我们之前都众筹来着吗!”
“那......那我们现在能直接动用了吗?”指挥员从被前任领导一连串摸不着头脑连环夺命call从睡梦中唤醒,一直到搭乘飞行器赶到事发现场,整个人一脸懵圈,“不用请示总办公室和让政总审批吗?不是等等老大,现场有伤亡、不,消失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他系列防护服、疫苗、隔离雾,任何设备,能用的全搬出来,和‘蓝釉’混在一起。”卓不群的语气十分冷静,顿了顿,“但是注意,只能放使用‘蓝釉’系列的人出会场,扯个谎把其他人先安置在会场内。然后把使用‘蓝釉’系列者送到坐标地......”
小林在通讯频道里说:“老大,我建议你们立即离开这里,也带着所有库存物资马上去坐标地。索菲娅,荆处联系上了吗?”
索菲娅:“说上话了,做标地已发送到所有人终端,请查收。”
陈柏年:“城内除中心大厦会场外,另发现七例疑似感染者,各行动组已经赶到现场,其他人手分散部署在十三个人流密集区和交通要道,除会场行动组......卓处,其他工作组手头没有‘蓝釉’系列物资。”
“没有就用其他的,”小林又重复了一遍,“老大,你们立即离开这里。”
卓不群切断了管理层和行动组的通话,向小林道:“情况怎么样?”
-
城内行动组人员的终端通讯里一片“哔、哔”的忙音。指挥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先依照指令,让人把‘蓝釉’系列和其他物资混在一起,吆喝道:“一个一个来!先过检!检测员会给你们分安全等级一二三,拿到自己的数字分别到对应窗口打疫苗,打完领防护服,穿好听从工作人员安排!三级的先出来到飞行器起落场,五十人一组,看清金十字徽标的客运飞艇,别登错机!客运飞艇驾驶员注意,驾驶员注意,人满立即起飞!不要停留!不要停留!”
“再说一遍!请大家保持秩序,我处将为在场每个人进行病毒安全检测,为通过检测者注射疫苗,并发放防护服,然后将大家送往安全区!请大家保持秩序......”
.
“请大家保持秩序!”
与此同时,黑森林中也是一片混乱。疤叔站在学校最高建筑物的房顶,举着荣誉校长演讲专用大喇叭朝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吼道:“我说了不!要!挤!”
“中心城被感染了吗?”
“我们从电视上看见了!会场里那个女人......”
“他们都跑了!我看见天那边有很多飞行器飞过去!”
“我们怎么办?”
“弗里兰,你来撑一会儿我不行了,”疤叔把喇叭塞给身旁的青年男教师,捂着自己的耳朵,“吵死我了,头他妈的都要炸了,喂,你那边怎么样了宝宝?”
卓不群在云楼A中央指挥室内,穿着笨重的防护服,周身无数飘浮着的虚影屏幕,有的屏幕上显示着城内工作分组的现场实况视频,有的滚动着密密麻麻的字母和数字,还有的是一张立体的吧啦吧啦说话的人头——那唾沫星子从嘴里喷出来,化作蓝色的光沫,湮灭在其他屏幕的光雾里。
“......精神状况怎么样?”卓不群正在和小林说话。
“我不知道,他不和我说话,”小林那边十分安静,只有许多实验器械嘀嗒嘀嗒的警示音此起彼伏,“他哥怎么样?”
卓不群瞥了一眼仍旧昏迷的周静水:“正常。”
疤叔见没人理自己,又道:“你怎么样了?”
小林:“老大,你立即带静静同学去坐标地吧。这里交给我。”
卓不群:“不行,你去坐标地。”
疤叔气到抠脚:“姓卓的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卓不群调出了疤叔的实时通讯投影,“在听。飞船搞到了吗?”
路易斯开着飞艇徘徊在学校建筑头顶,疤叔站在呼呼啦啦的艇下气流旋涡中心:“搞到了!已经开到坐标地了!小月亮怎么了?”
小林默了默,向疤叔打开实时通讯视频:“疑为原发性病变,但和2021年时空内的样本原发性病变略有不同,恐怕会产生新一代源病毒......”
“卧槽!”疤叔只看了一眼就立即一把捂灭视频投影——只见被气旋扰动的模糊虚影里,少年人抱膝蹲坐在墙角,像是察觉到小林的终端通讯镜头对准了自己,原本低垂着的头蓦然抬起。
他原本柔软细黑的头发全然干枯灰白,皮肤皴皱,长满血泡和脓包,除了一双仍旧黑白分明的眼睛,几乎认不出本来面貌。
他一定还十分清醒着,那双眼睛里的目光仍维持着一贯的平静与寡淡,但又“水落石出”般地露出一丝沉淀日久的悲伤,和克制过后的害怕。
第40章
弗里兰——那名戴黑框眼镜的青年男教师, 对着喇叭喊道:“我们只能保证,每个人都有接受检测的机会,通过检测者可以领到最新免疫疫苗和防护服,身份审查合格后能够登舱......”
“是那种只能飞出去在太空飘上几个月就报废的飞船吗?”
“那我们之后要在太空生活吗?”
“太空部的移民计划不是早就完蛋了吗?”
“我们要去月亮上吗?还是火星?”
“我们有空间站......”
“空间站和太空母舰计划一块泡汤的!”
“那我哪儿也不去!我还呆在这里好了, 我们这里还没有人被感染。”
——22世纪人类几乎把全部精力和资源都投入进与生命健康相关的产业, 探索太空这种事情就如同21世纪的那些背负生活重压的社畜们去探索诗歌、艺术与爱一样,被认为是不切实际的行为。所以普通人民大众对半路夭折的太空移民计划的态度就像上个世纪人们对待“某草书大师用头发辫子在地上甩出的半幅字作”一样。
疤叔夺过弗里兰手中的喇叭:“愿意留下的就留下!想走的在这里排队, 上飞艇!”
几架老旧的客运飞艇颤巍巍从“仓库”树房区飞来, 气浪冲开人群, 有的轰然落到木台上,有的落在黑黝黝的沼泽面。
昨夜一宿无雨, 沼泽里的泥垢沉淀下去,上方有一层清浅的绿水,绿水倒映着周围苍郁茂密、摇摇曳曳的树丛冠梢,朝阳的金光从树叶间筛漏下来, 如同被碾碎的金箔般铺洒在深色的水面。
水面扰动浑浊起来——一些踩着“跷”站在泥沼中的人拔步朝近边的一架客运飞艇走过去。
弗里兰拉住疤叔胳膊:“荆先生, 方才那是......”
“嘘——”疤叔一把捂住弗里兰老师的嘴。
弗里兰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扒开疤叔的手, 在轰隆轰隆的飞艇发动声中小声道:“可是这艘载客飞船只能乘坐一千多人,您让他们都过去, 这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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