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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先生，”宋尔忽然跑过来，递上一个三星连排的徽章，“怎么样了？早让他进医疗舱，他非要到外面等你们。”
“没事。”戴月来还在出神。
宋尔：“大家都在会议舱，周处说这个给您，您登进一下会议频道。”
戴月来摆摆手，又看了眼路易斯：“走吧，我过去。”
会议舱内一片混乱。
特研处内部新员工和老员工们拍桌子吵了起来。
“戴先生，”宋尔解释道，“情况周处说了，现在大家在争论应不应该审议通过流浪者号那边的做法。”
戴月来穿过众人，到周静水旁边落座，和周静水对视一眼——这还有什么可争论？
周静水叹了半口气，屈指敲桌子：“各位，各位，暂停一下。不要吵了。我们现在要说的是，流浪者号和永生号想做什么、为什么、想怎么做，特研处要做什么、为什么、怎么做，抽一个同志，把问题总结一下给戴先生听。”
索菲娅一脚踩上桌面：“他们想做什么，各位，我再科普一遍，‘开天辟地’、‘女娲造人’，学过吧？他们想做的就是这个。不只是制服黑十字就完了。后生们，从前的世界不是现在这样的，你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大变化时代——人类离开地面，进入外星系，还一下子发现了这么多待探索的‘宜居’星球。人类不是一开始就生活在星舰上的，大家都想要回到母星，母星完蛋了，大伙迫切需要一块新的土地。”
宋尔坐到佩娜旁边，示意一众星舰生人安静。
“开荒，”索菲娅继续道，“开拓新家园需要人力，而这份工作又是极其危险的——比大家到家园号来直面地月系黑十字、比你们去废弃文明区采样还要危险。所以永生号和流浪者号至今尚未真正分配自然人移民落户新星，而是正在紧锣密鼓地量产重工型拓荒机器人，派去干活。”
宋尔手下一年轻人举手道：“对啊，那如果流浪者号通过什么精神网收编了黑十字的机械人，不正好派去新星干活吗？”
“异想天开，”索菲娅看向那人，“三舰联盟，是自己做不出那种水平的机械人吗？那种生活型的机械骨骼，制造起来就像生产食品罐头一样简单迅速。我们不需要去‘收编’一批损耗多年的废铁。更何况，那些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机器人——而是移植记忆的‘续生人’，先不说伦理问题，自然人的思想是不可控的，管理他们还需要多加一道芯片、精神网什么的东西，远不如直接用编程过的纯粹的拓荒机器人方便。”
那年轻人招架不住：“那，那就用拓荒机器人好了......”
“也不行，”索菲娅继续道，“自然人太娇贵，拓荒机器太粗糙笨拙，机械续生人有悖伦理并且低能又费事——这样我们就能看出年佟此举是想干什么了，他并不是要‘收编’黑十字去开荒，除了解决黑十字对星舰的安全威胁，我想，他最在意的是精神网问题。”
佩娜缓缓举手：“可是，为什么呢？索菲亚部长，为什么，年总早不做晚不做，偏偏选择这个时候去‘解决’黑十字问题，如果他一直有能力解决的话。要知道，黑十字这些年来给我们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索菲娅笃定道：“这一定和精神网有关。只是我们还不清楚是如何相关。”
宋尔：“那既然，流浪者号的目的不是用黑十字的机械续生人去开荒，那他们想怎么处理这些续生人？”
司徒：“我们将提议，如果年佟真的通过精神网解决了黑十字的安全威胁，那就把黑十字基地划为废弃文明区，对地月系进行新一轮全面加固封锁。也就是说，在隔离病毒的前提下，让机械续生者自生自灭。”
宋尔：“如果年总通过精神网把黑十字变为自己的军队呢？”
索菲娅：“永生号不会允许他那么做。总之，我们特研处最应关注的是精神网，不清不楚的环节通常都存在重大问题，我认为这项技术是影响年佟行动的关键，我们还不知道大椿在这方面的技术进展到了什么程度，但它一直和人体、续生、机器人，甚至高仿生机器人领域联系紧密——周处，高仿生机器人，我们谈论过。”
周静水点头：“嗯，后来我也去了解过，高度接近自然人的仿生人，比一般意义上的机器人、机械人更不可控，适用于传统机械人的芯片已经不能很好地制约高仿生机器人，所以，基于自然人体脑神经科学的精神网技术，当初是和高仿生机器人同步研究的。”
戴月来接道：“所以说是‘开天辟地’、‘女娲造人’，精神网、高仿生机器人、新星拓荒，是吗？”
众人一致点头。
戴月来看向周静水：“这是一项高风险计划。”
周静水靠向椅背，无奈地扯出个笑：“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星舰人类就是这样。”
“风险多到无从评估，”戴月来也无奈地直摇头，“我看审议会开了也没用，而且他们已经直接去做了。你说的没错，特研处需要一支军队。”
周静水蹭的站起身：“走，现在就去建。”
众人大惊：“什么？”
索菲娅也愣了：“额，建什么？”
周静水一拍桌子：“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特研处现在太弱势了，被别人牵着鼻子溜，年佟和六胞胎他们一个比一个离谱，迟早要出大事。我们要武装——”
“等等，周处，”司徒挠头，“你是说武装部，还是......不是，特研处就一个办公室，怎么建军队？”
戴月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环顾四周：“不，特研处现在有整个星舰了。”
“不止，”周静水独断专行道，“我要宣布，特研处脱离流浪者号和永生号的管制——我们要独立！”
第92章
......
“你想怎么独立？”私下里, 戴月来也不是很确定，犹疑地问周静水，“好像没有人把你的话当真。”
周静水整装待发，这就要冲去永生号上的联大军官学院招人。
周静水信心满满：“要的就是没人当真。来来, 你不知道这些星舰人心有多大。我想好了, 你看，现在他们都想拓荒新星, 永生号和流浪者号分裂是迟早的事, 到时候特研处怎么办？而且他们现在又开始了, 就像一开始进入太空时所有人都在你杀我我杀你一样，顾不上研究病毒这个根源问题, 特研处会被边缘化、被架空，我不能容忍这事发生——自然人寿衰还没解决，大家都奔着克隆续生，甚至仿生造人去了！像脱缰的野马。还有, 卓不群和疤叔失踪这么久了, 没有人在乎，只有特研处愿意去寻找他们, 我想......”
“我和你想的一样, ”戴月来接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还记得林究吗？卓处和疤叔最后是在永生三号上, 和林究一起消失的。林究得到到小林的通讯器为什么不告诉拜德，拜德为什么一面追缉林究, 一面又不直接杀死林究——要知道拜德对基地的所有机械人有绝对的生杀夺予权。要找到他们的下落, 恐怕还得从黑十字基地入手。如果这次年佟真的取代拜德控制住黑十字, 我们需要和他好好谈谈。”
家园号中央会议舱内一片安静, 戴月来坐在会议桌前, 隔着玻璃墙看外面工作人员们匆忙奔走。会议桌前的大屏幕显示着对黑十字基地的通讯请求，几个小时过去了，毫无动静。
周静水来回踱走，忽一顿步：“等等，来来，说到林究，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小林的通讯器里为什么没有提到过这个人？如果他是在小林他们到达基地当年出生的，那他和小林他们共同生活过79年，小林留下的消息里为什么完全没有提过他的存在？你亲眼见过这个人吗？”
戴月来目光一顿：“没有。但路易斯见过。”
周静水转身看向戴月来：“路易斯......路易斯的话可信吗？”
戴月来沉默片刻，缓缓道：“路易斯只想找到疤叔，他没有理由说谎。不过这一点的确很奇怪。小林的通讯器现在在哪里？或许是......”
“或许是林究对通讯器动过手脚！”周静水神色一凛，拔腿就要往外冲，“我这就去找索菲娅......”
“周处！”冷不防索菲娅迎面冲进来，“路易斯醒了！”
戴月来噌的一下站起。
索菲娅却一把拦住两人：“等一下！路易斯......他，他......”
路易斯跟在索菲娅身后，踱步走了进来。
他的步子很稳，但没穿鞋，脚底一步一个血印。身上是沾血的手术服。
戴月来止步原处，惊疑不定地紧紧盯住路易斯的眼睛。
路易斯挺胸抬头径直走向会议桌，微笑自如地和戴月来对视片刻，偏头朝周静水一笑，从容落座：“日安啊，我的朋友们。”
周静水一揉额角，惊道：“年佟？！”
“......”戴月来目光一沉，几乎瞬间冲到“路易斯”面前，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又一手扼住其咽喉，把人昂脸按在桌面，“路易斯在哪？”
“路易斯”剧烈呛声，脸色憋红：“咳咳！”
医师和医疗机器人也跟过来，被索菲娅堵在门外，索菲娅一脸纠结，满头雾水，神情沉重地看向周静水，摇了摇头。
周静水上前掰开戴月来的手：“松手，来来......这......这就是路易斯。”
索菲娅反手关闭舱门，把医疗基因数据投影到屏幕上，一边拔出高靴里的激光枪，对准“路易斯”的脑袋：“这具躯壳确实是路易斯的。”
戴月来手下一松，“路易斯”大喘气，揉着脖颈坐起身，摇头笑道：“这样不是很礼貌啊，戴先生。”
戴月来深深皱起眉，仔细打量眼前这人的表情：“......真正的路易斯在哪里？如果他死了，我会亲手拧断你的脖子。”
“路易斯”一摊手，看向周静水。
周静水上前一步：“如果你不说清楚，我还会亲手掏出你的脑花——姓年的，这是路易斯的克隆体？”
戴月来冷冷道：“黑十字基地没有路易斯的克隆体。”
“路易斯”脸色灰败，他的身体机能似乎仍在垂危边缘，额头渗汗，嘴唇苍白，只有棕色的眼睛格外明亮。他目光清亮地在周静水和戴月来二人身上扫了一遍，做出一个年佟常有的双手交叉竖在脸前的动作：“啊，是的呢，黑十字没有路易斯的克隆体。不仅黑十字没有——两位大聪明，你们难道没有留意过，这个孩子从来都没有克隆续生过，哪怕一次吗？”
......
索菲娅的枪口一抖。
戴月来和周静水对视一眼，都沉默了。
这件事，的确，周静水完全没有留意过。因为路易斯在跟随大部队进入太空后没多久，就在追杀陈柏年的途中失踪了，再次出现行踪，是在黑十字地面基地和空间站里，在戴月来身边。算上他自述在黑十字空间站基地呆过的30年，那么他失踪的时间长达百余年......
戴月来问过路易斯是否做过克隆续生，路易斯说没有，但当时戴月来没有细想，因为他觉得自己对路易斯的表达的理解可能并不准确，并且人类进入太空那么多年，留守地面的他就像井底之蛙，很多事情应是不在他认知范围之内。
发生了太多事，没有人太关注这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跟班。
索菲娅嗓子发紧，突然道：“卓处，卓处调查过路易斯。”
年佟拍了拍手，示意她继续说。
索菲娅坚定地拿枪指着“路易斯”脑门：“路易斯身份没有问题，育婴舱出生，领养人飞行事故死亡后被荆处收养，荆处一定也调查过他......”
“那为什么他不用续生呢？”面前这个“路易斯”笑着反问道，“很奇怪，不是吗？”
戴月来冷静下来，在年佟对面落座：“你想说什么？先讲一下，你在黑十字基地，干了什么。”
年佟挥手，示意周静水也坐：“坐，周处应该了解，我不是会自寻死路的人，当然是去办事了。”
周静水掐断会议舱内所以通讯波，拉开“路易斯”身边的座椅，招呼索菲娅把枪口挪近些，坐下说：“好，说说，你办什么事了。”
“路易斯”抬手弹开索菲娅的枪，笑了一下，忽一正色：“蓝釉，黑十字，拓荒劳动力。我一下子解决看三个大麻烦，流浪者号今后对永生号的优势将是压倒性的，我希望你们认清形势，跟我合作。”
周静水略一皱眉。
“路易斯”紧接道：“别着急拒绝。”
戴月来：“你知道我们需要什么？”
“我想我们需要的东西是一致的。病毒和自然人寿衰，是所有问题的根源，”年佟侃侃道，“不过在解决这个根源之前，还有更迫在眉睫的事情。现在我已经通过某些技巧，控制了黑十字基地——”
索菲娅：“是精神网吗？”
“路易斯”笑而不答：“唔——总之，今后将不再发生黑十字恐怖袭击，边际星云的蓝釉资源也将全部归属星舰人类，流浪者号会大量使用仿生机器人推进新星拓荒。也就是说，我能够保证星舰人类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享有和平稳定的生存发展环境。这也是你希望看到的，对吧周处长？”
周静水点了点头：“那么，你想要我们提供什么呢？如果只是想要科研力量和特殊样本，想必不会这么客套。看来年总的野心，可真是不小啊。”
“路易斯”赞赏地一点头：“没错。我需要你们帮助我，夺下永生号的指挥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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