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实商捂住口鼻忍住打喷嚏的想法,连声道谢。闻人鱼朝他点了点头,就又去收拾其他的东西了。
邹生就坐在窗沿上,擦他那把宝贝剑。
“邹前辈,您让一让,挡着光了。”佟实商叫道。
邹生:“大白天的还要什么光,看不见就赶紧挪出去。”
整个大理寺都在打扫,除了邹生,他已经偷懒一上午了。
哦不对,还有一个。
“萧洄那小子把自己关在屋里干什么呢,也不知道出来干活,全靠我们几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邹生道。
佟实商将帕子对折捂住自己的口鼻,在门口将锅上的灰全部拍落,闻言小声嘀咕:“邹前辈您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吧,怎么好意思说别人……”
邹生武功高深耳力极佳,当然听得到他在说什么,但他自诩前辈,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旁边正堂,萧洄正拿着刻刀,一点一点将边框的纹路塞进去。为了更好地视物,他还在桌上点了一盏灯,暖黄的火苗映在他眼底,神色认真。
少年鼻梁上冒起几颗细密的汗珠,不过这会儿正是专注的时刻,不能分心。
一个时辰之后,萧洄长松了一口气。将桌上的工具一一装好后,拿起自己得意的作品往外走。
邹生第一个听见动静:“呀,我们大忙人终于出来了。”
萧洄没搭理他,而是径直走到佟瞎子面前,后者正专心清理他那口锅,等察觉到时抬头,看到有人背着光挡在面前。佟实商眯起眼,通过轮廓,认出了他:“萧大人,您忙完了?”
“嗯。”
萧洄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说:“试试。”
“这是什么?”
佟实商摸了摸,认出来这是西域的琉璃,不过好好的琉璃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萧洄向他演示了一番这个琉璃镜怎么用,道:“你戴上看看。”
“哦哦。”
虽然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但萧洄是他的上司,佟实商还是听命照做。
他按照萧洄的说法,将那个框架到自己耳朵上,两片薄薄的琉璃覆在眼前的瞬间,一切事务都变清晰了起来!
佟实商呆愣愣的,对眼前看到的这一幕不可置信极了!
他眼中是清晰的世界,以往只依稀有轮廓的东西此刻都有了它自己的“形”,甚至能看清眼前少年额上冒出的汗珠。
“天呐……”佟实商声音有些颤抖。
这不是在做梦吧?真的看见了?
邹生和闻人也被他们的动静吸引过来,等弄清发生什么之后,目光都变得非常震惊。
“不是吧……小子你可以啊。”
邹生也蛮好奇的,眼见着瞎子真的不瞎了,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奇迹,忙催促着给他也看看。
“哎,别——”萧洄阻止不及,邹生已然将东西取下戴在了自己脸上。
下一秒。
“娘哎,这什么情况,老子不会瞎了吧。”
邹生刚放上去,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转,头晕晕的,看东西也不太清楚。他以为自己也变瞎了,还慌神了一阵子,直到萧洄将东西给他取下来,这才恢复了原样。
“这是给佟大人专门制作的,只对他有用,我们看的话就会很晕。”萧洄解释道。
“的确是很晕。”
邹生心有余悸,此刻看萧洄完全就是在看一个怪物。
老天爷,这种东西是人能做出来的??
他还从来没听说过琉璃还有这功效。这萧家三公子也太神了吧,还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傍晚下值,陈瑛和晏南机同时出现在评事院。
萧洄朝人冲过去的脚步硬生生停在半路,“陈世子,你回京都了?”
他先前也听说了贤安王突然将人掳走的事。
“是啊,看到你瑛哥哥出现在这儿是不是很开心?”
呃,瑛哥哥。
还不待萧洄有什么反应,站在陈瑛身旁的晏南机先不高兴了。
“可以闭嘴?”
陈瑛一下就不说话了,听话得令人心疼。
萧洄觉得他俩互动有时候还挺好玩的,他笑着走过去,主动抛出话题:“世子怎么想起来大理寺了?”
“来找你呗。”
“找我?”
“对啊,我听人说,我这个表弟喜事将近,想着赶紧给你来通风报信呢。”陈瑛笑意盈盈看过来:“你知道么?”
对方一说这话,萧洄就明白这家伙多半已经猜到这事儿了。
他求证地看向晏南机,果不其然,对方朝他点了点头。
那事情就好办多了,既然已经知晓他们的关系,也就不用再藏着掖着。萧洄不由分说挤进两人中间,仗着衣袖宽大,暗戳戳去勾晏南机的手指。
别人是看不见,但离得近的陈瑛是看得清清楚楚,见状,当即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顺便有些起鸡皮疙瘩。
“见你们这样我怎么浑身不得劲呢。”陈瑛忍着没吐槽。
他何时见到“冰清玉洁”的表弟跟别人亲密过?
“受不了,真是受不了。”他感叹。
门外,白马香车早已等候多时。
自从跟晏南机在一起后,为了方便,萧洄基本上都是让季风来接自己。倒不是怕灵彦知道,就是嫌他有点吵,嘴巴有点大,反正他也嫌热不想出门。
陈瑛跟着他们走到车前,想起自己的来意:“给个面子吧,哥哥请你们吃个饭。”
“吃什么饭?”萧洄问。
陈瑛啧了一声,“想请就请了呗,按理来说,应该是你俩请我吃才对。”
萧洄点点头:“也不是不行。”
“算了,留着下次吧,最好多喊点人。”陈瑛道。
非要狠狠宰一顿不可!
“去哪里吃?”
“老地方吧,凉快。”
众人都没意见,将就萧洄的马车赶过去,所谓老地方便是上次北城那家小馆。
不得不说,他修在大树底下还是有好处的,树荫遮蔽,暑意都消散了许多。
他们依旧选的老位置,点了几个不那么辣也不那么烫的菜。
当然,酒是必不可少的。
“这家店老板亲手酿的米酒。”
晏南机亲手给他倒了一杯,“尝尝。”
萧洄丝毫不懂得避嫌,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然后说:“唔,还不错,就是有点甜,女孩子也可以喝。”
在原来的世界,他其实并不喜欢喝酒,浓烈浇喉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但穿过来之后,古代的酒都是粮食酿的,不辛不辣不苦,还有点好喝,跟饮料一样。
所以他才喜欢喝酒,其实就是贪杯,他喜欢一切有味道的东西,喝起酒来就不知道节制,常常喝得晕晕乎乎都不肯罢手。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动作有点招恨,陈瑛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但眼前这个场面他还真没见过。
他见不得自己那个端庄雅正的表弟变成这样 。
怎么说呢,就有点瘆得慌。
“……我说你俩别太离谱,好歹收着点,我这个当哥哥的还在呢。”
萧洄欣然接受了晏南机的投喂,淡定道:“已经很收着了。”
“……”
好吧,是他的问题。
陈瑛摇头叹气,给自己倒了杯酒。
无语归无语,他可没忘了自己今日的来意。
陈瑛举起酒杯,看向萧洄认真道:“来,哥哥敬你一杯,为那日的行为道歉,希望你不要怪哥哥。”
“你就当做是一个哥哥对自己弟弟满腔的关心吧。”
没办法,他可太关心自己表弟的终身大事了。
萧洄反应了两秒才想起他说的那日是哪日,顿时哭笑不得。
“没有,没有怪你,这确实是我的问题,毕竟,我娘是真想让我跟那姑娘相看。你会那样做,也在意料之中。”
他们俩所说的事,晏南机一点都不知道。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什么事?”
“没什么,反正结果是好的就行。”
陈瑛忙转移话题,“来来来,好好吃,未来我还会在京都待上几个月,见证一下三年一次的盛事。”
推杯换盏间,桌上的食物已去了小半。夕阳慢慢往地平线上高,余晖透进来,将杯盏碗碟在桌面拉出一叠很长的影子。
陈瑛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两人讲自己这两个月遇到的趣事,余光忽然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话锋顿了一下,然后朝窗外挥手:“哟,萧指挥使。”
此话一出,桌上的另外两人都静了一瞬。
然而陈瑛似乎没注意到他们的反常,此刻乍一遇见好友,可不得叫来喝上两杯。
萧珩碰巧在这边查案,听见声音往这边瞥了一眼,理都没带理一下的。陈瑛啧了一声,无可奈何地看着锦衣卫指挥使面无表情地从窗边走过。
他习以为常般耸耸肩,伸手要去拿酒杯。
刚把酒倒上,下一秒,就见某人去而复返。陈瑛顺势将手里的酒杯递过去:“怎么,又想喝一杯了?”
然而男人压根儿就懒得搭理他,目光径直看向在边上坐着萧洄,手在窗门上敲了敲:“这么晚怎么还在外面?”
说完,又警惕地看向在场的其他两位,语气不太好:“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目光落在桌上喝光的几个酒壶上,皱眉:“还带他喝酒?”
“不知道他身体不好,酒要少喝?”
第111章 拜无忧 10
死亡四连问, 场间静得落针可闻,愣是没一个回答他的问题。这位锦衣卫指挥使漫不经心的,态度算不上友善。
陈瑛:“……”
敢情刚才我叫你你是真没听见啊!
“指挥使大人,请你搞清楚, 我们并非是你诏狱的犯人需要受你审讯。”陈瑛咬着牙道。
萧珩不屑道:“你们若真在我诏狱, 还能这么坐着跟我说话?”
“……”
萧珩鹰隼一般的眸子从三人身上扫过,不知道为什么, 他心中总有股不太好的预感。
至于是什么不太好, 目前还没想出来。
他蹙起眉:“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桌上三个男人同时惊了一下。
萧洄莫名有些心虚。
对这事儿, 他本来是不怕的,随便谁怎么说, 都不能耽误他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但自从昨天温时说过那句话后,他又有点怂了。
是啊,怎么跟他交代啊。
萧珩好早之前就警告过他,不要跟晏南机走太近。以萧洄对他的了解, 如果对方知道了这件事, 虽不至于棒打鸳鸯拆散他们,但肯定还是会不爽的。
自己应该不会有啥事, 但晏南机就说不好了。
以萧珩的脾气, 怕不是会狠狠地揍晏南机一顿,打不打得过另说, 晏南机肯定是不会还手的,到时候就是单方面的毒打。萧珩恐怕比谁都要恨晏南机……
萧洄有些忧愁地想。
怎么办啊, 到时候能拦得住吗?
撒娇行得通吗???
或许是没发现什么端倪, 萧珩最后也没问什么, 叮嘱萧洄两句就走了, 应当是继续去办案了。
他这一走, 压住几人的大山被搬开,萧洄和陈瑛长舒一口气。
萧洄拍着胸口:“吓死我了。”
陈瑛:“可不是吗,刚才他问你的时候我真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方才光顾着喊他,忘了你俩这会儿还见不得光了。”
萧洄不赞同他这个说法:“什么叫见不得光,我们只是还没公开。”
要是能公开的话,还用得着这样担心受怕?
“别介,公开这事儿还是得慢慢来。虽说民众接受度比较高,但你俩这身份是一个比一个敏感。要真说出去了,阁老他们不得弄死你们?”
陈瑛想了想,又觉得不对:“阁老那儿应该好应付了,毕竟有你这么二哥开了路,他应当不会太激动。可难就难在,你二哥可能不会轻易接受。”
走这条路太难了,萧珩自己淋过雨,不会同意让自己弟弟卷进来的。
陈瑛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表弟,啧了一声:“你惨喽!”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冷酷无情的锦衣卫指挥使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打心底疼爱这位弟弟。
某些人拱了他家的白菜,不可能会善罢甘休。
陈瑛举起酒杯,无比郑重道:“保重,哥哥先喝一杯为你践行!逢年过节一定给你多烧点纸钱!”
萧洄一巴掌拍过去,没好气道:“说什么呢,我会保护他的。”
能否成功另说,大不了两个一起被打,分摊伤害分摊愤怒,共患难同进退,总要好点。
他看向晏南机,认真道:“我不会给他机会伤害你的。”
“没事,让他来。”晏南机说。他倒是无所谓。如果萧珩打他一顿就能解决问题,那就让他打便是。只要能跟萧洄在一起,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陈瑛竖起大拇指:“那你俩想好怎么坦白没?”
萧洄摇头:“没,先瞒着吧。”
瞒着?
万一瞒着瞒着就被发现了咋办?
陈瑛心道这可不是个好办法,纸是包不住火的,就凭你俩这黏糊劲儿,也就萧珩这人忙没心思看,换个其他人来,准发现猫腻。
他刚想劝说,窗外伸下来一颗脑袋:“瞒着谁?”
萧珩倒挂在屋檐,衣领竖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上面的,又听到了多少。
“……好好的路你不走,干嘛这样突然出现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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