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守卫便将一个翩翩公子带入了帐篷。
“在下阿日斯兰”那公子有礼道:“见过丞相大人,见过少主。”
阿木尔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翩翩公子:阿日斯兰生得好看,白皙的肌肤透着光,漆黑的眼睛藏在长睫毛下忽闪忽闪的。唇红齿白的,若非一副北凌人的装束,他倒很难与楚雄王联想到一起。
这家伙真会长,除了眉眼间的锐气与楚雄王有几分相似,剩下的跟楚雄王一点都不像。
阿日斯兰看阿木尔一直盯着他看,一眼就看出了阿木尔的心思,开口解释道:“我母亲是汉人,我长得像母亲。”
“我猜到了。”阿木尔冷淡道。
阿日斯兰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即便他看着人畜无害,但谁知道他背地里藏着什么小心思。
“既然已经见过面了,我就把阿日斯兰托付给你了。”额尔德转而又对阿日斯兰道:“你小子在军中要好好听从命令,战场上刀剑无眼,别到时候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阿日斯兰轻笑道:“丞相大人放心,既然我父亲将我托付给您,那自然有您和少主护着我,不会不明不白地死掉的。”
“是吗?”额尔德眯起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这个小白脸。
阿日斯兰倒无惧额尔德,反而直视额尔德,像是在给他示威。
帐内气氛凝重,阿木尔打圆场道:“义父,要中午了,大家正好都聚在一起,我去领军棍。”
阿木尔给了个台阶,额尔德顺势坐下了,压着怒火道:“也好,你和阿日斯兰先出去吧。”
阿木尔点了点头,叫上阿日斯兰,两人一同出了帐篷。
两人年纪相差无几,都是意气风发的年纪,阿木尔是战功赫赫,在朝中颇有威望;而他阿日斯兰却是籍籍无名。
阿木尔召集来军中所有的将士,将他们聚在广场上。
“因为我的疏忽,导致我军损失惨重。现在我自罚四十军棍,贬为千户,以儆效尤!”
“怎么会是四十军棍?”那日松在台下喃喃道:“普通士兵几棍子下去就遭不住了,三十个已经是极限,这家伙怎么不怕死,还自作主张加十个呢!”
那日松的一番话让站在旁边的阿日斯兰听了个真切。
“我记得阿木尔少主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会犯这么下这么大的错?”阿日斯兰开口问道。
“害,自己做的呗!”那日松无奈道。
为了避嫌,阿木尔没让那日松动手,反而是找了军中两个气力最大的彪形大汉动手。
阿木尔当着众人的面脱下铠甲、脱下外袍,最后只留一件白色的里衣。脱完衣服,阿木尔便趴到长凳上等待行刑。
那两个大汉力气大是军中出了名的,这一棍子下去,就已经能见到血了。
一棍子接一棍子下来,阿木尔只是皱着眉头,偶尔闷哼几声。
景知瑜……阿木尔双手死死扣着木头板凳,这军棍我认了,下一次再见面,我不会再心慈手软的。
等四十军棍打完之后,阿木尔后背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少主,得罪了。”行刑的两个大汉抱歉道。
阿木尔艰难的举起手摆了摆,“无……妨……”
就当阿木尔要挣扎着起身的时候,突然有人扶住了他,将他搀了起来。
“那日松,多……”等到阿木尔看清身边的人之后,脸色突然就变了。
怎么会是阿日斯兰?
阿日斯兰开口道:“少主遭罪了,我这就扶您回去。”
“不需要……”阿木尔想推开阿日斯兰,但奈何背上的疼痛让他使不出一点儿力气。
“少主,您现在已经是千户,那日松大人也不好屈尊搀扶一个千户。我既然是您的下属,那自然要尽到作为下属的本分。”阿日斯兰轻描淡写道。
“……”
阿木尔还想再挣扎,但他一个伤员,实在拗不过阿日斯兰。
等阿日斯兰将阿木尔送到帐篷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贴心地替他打了盆干净的水,放到了床头。
原本以为阿日斯兰会走,但阿日斯兰非但没走,还坐在了床头,小心翼翼地拨弄与血肉粘在一起的衣服。
“你干什么!”阿木尔扭头朝着阿日斯兰吼道。
阿日斯兰被吼,倒有些委屈道:“您这伤口在背上,您也不好自己处理,我只是想代劳一下。”
“不需要!”阿木尔直接拒绝道:“我还没有虚弱到不能自理的时候,你先出去吧,伤口我会自己处理的。”
阿木尔下了逐客令,阿日斯兰也不好多待。毕竟是自己的上司,上司说不要,他只好乖乖退下。
稍微休息了会儿,总算是攒了些力气。原本想擦拭一下伤口,但看到床头的水是阿日斯兰打的,心里就很是膈应。
他与阿日斯兰本就不是一路人,也不想欠他人情。而且阿日斯兰这个人就是给他一种城府极深的感觉,这倒跟他那个纨绔的兄长大相径庭。
阿日斯兰前脚刚走,那日松后脚就走了进来。
看到阿木尔艰难地脱着衣服,那日松就没好气道:“阿木尔啊阿木尔,我看你英明一世,却被一个景知瑜害惨了。”
“我说了,下次不会再犯了!”阿木尔面无表情道。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那日松叹了口气,坐到阿木尔身边,心疼道:“你看你这后背,可得养好一段时间了。”
“皮肉伤罢了,以前被火炮伤到的时候,比这严重多了。”
“那也得惜命啊!你可是丞相府的继承人,可不能出事。”
“那日松。”
“嗯,什么事?”
“我有一件事一直想不明白。”阿木尔盯着那日松的眼睛道:“我只是个养子,而你才是义父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为何义父会选我做继承人呢?”
“这我哪知道!我之前也问过叔父,但他愣是不告诉我。而且我也是出身贵族,有个头衔就足够了。你就不一样了,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没有强大的家族背景,就只能靠着丞相府少主的身份在京城过下去。”
那日松眼神并无闪躲,话说得也是情真意切,阿木尔着实看不出那日松这是在骗他。
可能这个疑问,只有义父能回答他了吧。
第三十九章 明媒正娶
在景知瑜的策划下,与北凌的那一战算是大获全胜,陆风华也因此声名大噪。
但他依旧觉得,一切的景知瑜规划的,获功的还是景知瑜才是。
面对加官晋爵,景知瑜根本提不起来兴趣,陆风华也只好作罢。
现如今英山村被袭击的危机解除,流匪也消停下来了,他们的任务也算是顺利完成。看着剩余不多的将士,陆风华还是决定回到大本营。
一想到要回到韩充的眼皮子下,陆风华心中就十分的不爽。韩充那厮骄傲自大、目中无人不说,他一介文官也不懂如何调兵遣将,到时候只会造成无故的牺牲。
“真他妈搞不懂太后娘娘怎么想的,让韩充当元帅,这不是把军队往火坑里推吗!”陆风华一边捣鼓着篝火一边骂道。
陆风华刚抱怨完,就见到站在不远处的景知瑜。
想到景知瑜与太后的关系,顿时就有些心虚。拿起正在火上烤的两个红薯,然后就站起身来走到景知瑜身边,将热乎乎、软烂烂的红薯塞到了景知瑜的手中。
“天凉,暖暖手,我待会也给月桂送一个去。”陆风华心虚道。
刚准备离开,景知瑜突然叫住了陆风华,“太后一事我已经释怀了。还有月桂已经休息了,这个红薯你自己吃着暖身子吧。”
景知瑜依旧是那么温柔,那释然的一笑却带着无奈。
陆风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阿瑜……”
景知瑜拍了拍陆风华的胳膊,反而安慰他道:“别多想了,赶紧吃了睡觉吧,明儿一早还要赶路呢。”
“嗯。”
因为陆风华替英山村解除了危机,村民便为他们指路,所以借着后山的山道,赶在元旦之前赶回了大本营。
陆风华原本以为他们打了胜仗,回来的时候不说将士们夹道欢迎,最起码也要记功勋吧。
但事实却是韩充拿了些金钱就把陆风华打发了。
当时口中还念叨着,“私自行动不给你记过就已经不错的了,还敢找他记功劳,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仅如此,陆风华希望韩充可以给他抽调一些将士以弥补空亏,但韩充又是一口否决了。
这导致陆风华在从韩充营帐里出来之后,又是一通骂骂咧咧。
正好那天是元旦的前夕,整个营地里都弥漫着一股过年的气氛。陆风华不好板着个脸,面对军中将士,该笑的时候还是要笑。
正好是打了胜仗,又恰逢元旦的前夕,军中将士也都闲散下来,十几个围成个圈,点起篝火,拿个木枝穿上牛羊肉放到火上烤。
经火这么一炙烤,烤得油光发亮的,滴滴油脂顺着肉块流下来,看得将士们哈喇子直流。
“今晚大家敞开了吃,一同乐呵乐呵!”韩充作为主帅,客套话还是要出来说两句的。
军中大多将士都听韩充的话,反而陆风华的几句祝贺倒没什么人捧场。
漂亮话说完之后,这场篝火狂欢才正式开始。一坛坛的好酒被人从粮仓里面搬出来。掀开红布包裹的封层,酒香四溢,好几个搬酒的将士就直接上手,迫不及待地从酒坛里舀酒喝。
冬天本就严寒,一口酒下去既能壮胆,更能暖身。奈何他们平时喝的都是次酒,像这种好酒,也只有在大日子的时候,主帅才会拿出来给他们喝。
“你他妈少喝点!”李硕安推了一把正在喝酒的王啸,“没看到我们这么多人吗,你这一口接一口的,别喝完了!”
王啸揩了揩嘴,不爽道:“不就喝两口吗,大不了待会分酒的时候我不喝不就好了!”
“你不喝,你好人!”赵三儿笑道:“到时候我们这些人里面,就属你喝的最多了!”
“你别不信我的话!”王啸回怼道,“我王啸要是分酒的时候多喝一口,就是小狗!”
“哈哈哈哈!”
王啸那番话逗得其他将士哈哈大笑。
其中笑得最猛的还要属李硕安,“笑死我了,你们可记得,王啸去年过年的时候也说过这话,结果最后喝得比谁都多!”
“我记得!”
“哈哈,我也记得!”
李硕安这么一调动,其他将士笑得愈加灿烂了,这几声嘲笑让王啸有些无地自容,心里憋了口气却无处撒。
就在王啸要发作的时候,陆风华走过来将手中的那坛酒塞到了王啸的手上。
陆风华将手搭在王啸的肩膀上,对着眼前众人道:“今天对于我陆风华来说是个大日子,我心情好,给我手下的将士每人奖励一坛好酒!”
“真的嘛?”李硕安一听马上来了兴致,八卦道:“陆将军是遇着什么喜事了嘛,说出来听听,让大伙也沾沾喜气!”
陆风华轻笑道:“不急,再等会!”
没多久,就见景知瑜带着月桂赶了过来。
“抱歉,来的路上遇到了韩充,交谈了几句,耽误了点时间。”景知雨瑜抱歉道。
“没关系!”陆风华径直走到他的身后,将月桂拉了过来。
原本她就是跟景知瑜来凑热闹的,被陆风华这么一拉,顿时有些惊慌。
景知瑜暖声安慰道:“没关系,陆风华应该是有话跟你说。”
月桂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景知瑜,一向向着她的景知瑜这次居然向着陆风华了。
尽管有万般的不愿意,月桂还是被陆风华带到了附近的树林里。
军营里有女人那些将士不是不知道,但他们的陆将军单独拉走那个姑娘,着实吊了他们的胃口。
一群人放下手中的烤肉,三两下站起身来就要过去凑热闹。
奈何景知瑜出面拦下了他们,他们也不好拂了景知瑜的面子。
“你放开我!”越走到树林深处,月桂越是心慌,赶忙掰开了陆风华牵着她的手。
“月桂,我有话要对你说。”陆风华转过身直视着月桂道。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月桂扭过头道。
陆风华伸出双手小心翼翼捧着月桂的脸,将她的头扭了回来。
“你干什么!”月桂将陆风华的手拍开,恼羞成怒道:“陆将军,我认为我们之间没有共同的语言,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我知道你的身世了。”陆风华轻声道。
陆风华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月桂听来就犹如晴天霹雳。
他……他都知道了。
月桂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应该很难接受这个消息吧?毕竟之前他喜欢过她,仅仅是因为她在景知瑜身边,让他误以为自己是什么好姑娘。
可事实是她却是个龌龊肮脏的人,他一个出身世家大族的公子,自然是看不上她的吧。
原来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还好,还好自己一直很克制,没有那么喜欢他。她真的很难想象自己若是真的喜欢上陆风华了,身世一旦被戳穿,自己怕是更痛苦吧。
月桂捂着心口,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可是……可是心为什么会好痛。
她不喜欢陆风华,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跟她没关系。
“月桂,月桂你没事吧?”陆风华想搀住月桂,但月桂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陆风华的手硬是停在了半空中。
“既然……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我们就更没有……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不,月桂。我想告诉你的是,不论你之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都不在乎。我喜欢你,无论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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