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景知瑜还没离开,孟钦长叹一声,“本来是想把你送走,现在倒出不去了。”
“那正好。”景知瑜一字一句道:“我景知瑜没什么能力,与其做胆小鼠辈,倒不如与诸位共进退。反正我现在也被困在城中,孟堂主您也赶不走我。”
景知瑜再次回到客栈,佟阳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佟阳平时虽不苟言笑,但也少见他有如此面色凝重的时候。
“佟大哥,你脸色不太好,出什么事了吗?”
“阿善他,不见了。”
佟阳强忍着怒意,将景知瑜离开后发生的事如实道出:“他想把我迷晕,却没想到我早有防备,并未真的晕过去。之后我想跟踪他,却被他耍了一通后,将我甩开了。”
佟阳武功不差,能将佟阳甩了的人,可见其武功不在佟阳之下。如今刚一出事,阿善就和他们撕破脸,这让他很难不怀疑阿善的真实身份。
不等佟阳再次开口说话,景知瑜抓住佟阳的衣袖,斩钉截铁道:“大哥,阿善有问题,他的目标是三清堂!”
佟阳还没有弄清楚状况,下意识问道:“三清堂怎么了?”
“我在想阿善可能是敌方派来的,他们的目标可能是三清堂。你先去州府找苏元正,让他派兵协助你找到阿善行踪;我再去趟三清堂,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好,那你路上小心,我先走一步。”
与佟阳分开后,景知瑜穿入人群中,快步走向那间棺材铺。
眼看着就要踏入棺材铺,但棺材铺的掌柜估计是听从孟钦的安排,不想让景知瑜卷入,竟将景知瑜给关在门外。
任凭景知瑜如何敲门解释,掌柜的始终没开门。就在景知瑜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只滚烫的手掌掐住了他后脖根。
不用回头,景知瑜就猜到那个人是阿善。只不过现在不能再叫他阿善了。
“他们不想听你道出实情,你心里很难受很着急吧?”
这个声音低沉但又刚健有力,与之前之后支支吾吾挤出几个字的傻子来说是判若两人。
景知瑜像突然失了力似的,把手从门框上放下,“你说得对,我早该想到的……”
毋须挣扎,景知瑜就这么被阿善带走了。
阿善并没有带景知瑜走远,而是将他带上了可以俯瞰全城的瞭望塔。
这瞭望塔本该有重兵把守,但城中早就混入敌军,看守瞭望塔的士兵早就被解决并顶替了。
登上瞭望塔的楼梯道很窄,阿善直接抱起景知瑜,一步一台阶,直接上到最高层。
顶层没了守卫,一片空旷。靠近窗户处有几套桌椅,是专门给巡查至此的大人们休息的。
阿善将景知瑜按在椅子上,从腰间抽出准备已久的麻绳,打算把景知瑜给捆在椅子上。
正要动手,景知瑜先开口道:“阿木尔,你明知我跑不了,还需要这么对我吗?”
阿木尔一怔,停下了手上动作,看向景知瑜。看到他泛红的眼角,阿木尔的心却抽动了一下。
他的确没有必要这么对景知瑜,他只是害怕再有人把景知瑜带走,即便旁人找不到他,他也时刻防备着。
趁着阿木尔俯下身子这一刻,景知瑜忽地伸手抚摸他的脸颊。他实在不敢相信,这张人皮面具之下,竟然是阿木尔。
“这张脸……”
阿木尔抓住景知瑜的手,解释道:“这不是我的脸,这是人皮面具,头发也是。”
“难怪那个时候不让我摸头发,果然是事出有因。”景知瑜语气平淡,就像在陈述某件很稀松平常的琐事一样。
阿木尔扯掉头套,就要撕下人皮面具的时候,景知瑜突然让他停手。
“能让我撕吗?”
景知瑜很久没有对他这么平淡温柔地跟他说过话了,阿木尔不忍拒绝,便把脸凑到景知瑜跟前让他动手。
随着“撕拉”一声,一张完好无暇的人皮面具被撕了下来,那张熟悉的面庞再次出现在景知瑜眼前。
人皮面具撕下来后,景知瑜迟迟未丢弃,将它攥在手中,心里是五味杂陈。
自己果然还是太心软了。原以为阿木尔不会再用这种方式博得他的关注,而他也不会再被这种戏码所欺骗。
可事实证明,他还是太高估自己了,总是那么轻易地被外表所蒙蔽,甚至落入了陷阱还浑然不知。
“你既然跟着我查到了三清堂,现在还怀疑我跟三清堂有联系吗?”说出这话的时候,景知瑜语气明显有些加重,就连神情也由一开始的冷淡多了几分委屈。
“对不起。”阿木尔在景知瑜面前蹲下,“但我必须多个心眼。”
“我明白了。”景知瑜眼神从阿木尔身上离开,转而看向窗外。
城中俨然乱成一团,战争来临的恐惧笼罩着整个延陵府城。想逃逃不出,想躲没处躲,所有的身家性命都靠守城将士。
此刻压力最大的还数退兵躲入延陵府的刘鞍。本来是想着保住兵力,先退到城中再做部署。奈何城外被北凌军包围,退无可退的情况下只能硬着头皮硬刚。
只不过现在更大的危机还不是距离城外十几里的北凌军,而是城内粮食危机。将士前线抗敌需要粮草,城中百姓生活也需要粮食。
然而现在还不到收粮食的时候,再加上城中各大粮铺都因为粮尽而关门。最基本的饱腹都无法保障,只怕不等北凌军打来,城内就得先乱。
“你们可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啊。”景知瑜靠在椅子上,将自己心中所想直接吐露出:“我要是猜得不错,那天晚上路过小巷的商队,是运粮食的吧?”
“嗯?怎么说。”
“你们本可以直接攻城,但偏要驻扎城外。仅仅是包围这座城,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你们想从内部瓦解这座城。再往深处说的话,关门打狗,你们可以借剿灭三清堂的机会,把延陵府城弄乱。一个事关民生的粮食,一个是百姓关心的安稳,州府在短期内都无法解决。一座城要是失了民心,结果可想而知。”
阿木尔拍了拍手,赞叹道:“你说得不错。那个商队的确是运粮食的。我们陛下有意让皇子殿下在军中树立威望,自然削弱了我和那日松的兵权。既闲来无事,就偷偷潜入延陵府。本来是想从粮食上动心思,正好又打听到三清堂的消息。两件事交织在一起,哪件都于我们有利。”
景知瑜紧握椅子扶手,心有不甘道:“这次,是你赢了。”
阿木尔起身,双手抓住椅子靠背两角,俯身靠近景知瑜,在他耳边道:“那晚馄饨铺,哥哥若是一眼识破我,也许局势还不会这么糟糕。哥哥还是……还是那么心善。”
“是啊,宁愿去救一个恶人,也不愿帮不上一个善人。”
“等着吧,好戏今晚就要开场。哥哥什么都不用做,在这看着就好。”
说罢,阿木尔从旁边拖来一把椅子,挨着景知瑜坐了下来。
“我也什么都不用做,就在这陪哥哥看这场大戏。”
另一边,佟阳拿到苏元正的调令,独自领府兵数十人在城中查阿善的行踪。
尽管景知瑜没说明说阿善的身份,但他也能猜到阿善极有可能是阿木尔假扮的。阿木尔一刻未找到,他就一刻不得安心。
不仅是担心他在城中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更是担心他会对景知瑜做出什么事来。
只希望现在阿瑜在三清堂是安全的,这样他也能心安点。
“哟,这不是上次救走景知瑜的那个小侍卫嘛!”
前方传来一声戏谑,佟阳即刻拔出长剑,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佟阳看到迎面走来的是那日松,脸直接黑了下来,“果真是你们在捣乱!”
“哼,你们汉人兵法有云‘兵不厌诈’,是你们太愚蠢罢了!”
那日松再次见到佟阳,浑身上下的血液再次沸腾。眼前这个人不仅是敌人,更是对手。上次他用计逃走,两人还未有个胜负,这次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佟阳。
“阿木尔是不是也在这?”佟阳执剑直逼那日松喉咙,逼问道:“你们在谋划什么,快说!”
“告诉你?”那日松故意挑衅道:“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你那主子现在跟阿木尔在一起呢!”
“你说什么!”
一听景知瑜落到阿木尔手上,佟阳是又着急又后悔。早知道阿木尔就潜伏在他们身边,他就不该让景知瑜单独行动。
那日松两只手指夹住剑身,一边将剑头从自己脖子边挪走,一边开出条件:“你想知道的更多,单独跟我打一架,你要是赢了我,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信;那自然了,要是我赢了,你这条命可就归我了!”
面对那日松开出的条件,佟阳仍不为所动。对面是那日松,凶狠狡诈,他断不会轻易上当。
“我劝你想清楚。”那日松继续威逼利诱,“阿木尔对景知瑜积怨已深,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你主子?再说了,我那日松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说完,那日松甩下身后所跟的将士,一个箭步攀上附近的房檐,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佟阳紧握剑柄,稍加思索后,佟阳还是顺着那日松离开的路线追了过去。
他是景家的侍卫,就算是这个天下大乱,他也要在这混乱之中保景知瑜安全。这不仅是他的使命更是他对景家的忠心。
第八十章 再次打击
夜半,延陵府城依旧是灯火通明,星星点点的火光照亮了城中每一个街道。
阿木尔在混入延陵府城之时,就让他手底下的士兵乔装打扮混入城中。在摸清三清堂的来历和目的之后,阿木尔没有犹豫,直接联合在外的士兵堵住城门,再在城中诛杀三清堂弟子。
阿诺达和林渊闳,则负责击杀返回总堂的弟子。
铲除对他们不利的民间组织,是他们与大奚多年斗争来积累下的经验。大奚朝廷已经是风雨飘摇,最令他们头疼也是变数最大的,还要属这些民间组织。
所以阿木尔把所有的兵力都投入到了剿灭三清堂的行动中,可见他对这件事的重视。
“你输了啊!”
靠近城郊,那日松的大刀架在佟阳的脖子上。而佟阳肉眼可见的狼狈:长剑掉落在远处,身上受了深浅不一的刀伤,神色暗淡,已经没有一开始见面时的坚毅,反而陷入了自我反省。
倒底是他小看那日松了。原本以为之前那一战,两人旗鼓相当。但事实证明,自己还是技不如人,输在了那日松的刀下。
愿赌服输,他的这条命,终究是不能为景知瑜而献出。
“你别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啊!”那日松见佟阳一副视死而归的样子,心里一惊。
他这么执着于跟佟阳打一架,纯属是把他当作对手,想跟他好好切磋一下,并没有要他性命的意思。
“你动手吧。”佟阳冷淡道。
“啧!”
看那日松再次挥动佩刀,佟阳坦然地将眼睛闭上,等待死亡的降临。
只感觉一阵风从他面前吹过,却什么都没发生。
那日松没有取佟阳性命,只是挥刀送回刀鞘。
不等佟阳反应过来,那日松忽的捏住佟阳的下巴,口无遮拦道:“眼睛闭这么紧,是怕死吗?”
这话传进佟阳耳中,是又惊又气,瞪着个眼睛看向那日松,“我不怕死,你倒是动手啊!”
四目相对,那日松一时看这个汉族人有些入神。明明佟阳跟汉族人一样的容貌特征,却就是比其他人要特殊些。
是他那不服输的眼神,还是他一身不俗的武功,亦或是……
那日松忽然扭头看向别处,强迫自己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等大脑清醒了些,那日松又道:“我不是说了吗,我赢了的话,你的命归我。这归我不一定是立刻要你的性命,等我什么时候腻了再说。”
佟阳用力挣脱那日松钳着他下巴的手,怒目圆睁。他宁愿死在刀下,也不愿意沦为那日松的玩物。
佟阳正要去拿那把剑,却被那日松狠狠地踩住了手。
“你可不能死。”那日松环抱双手,像看落入捕兽网中不断挣扎的猎物一样,那种主宰猎物的感觉,给了他极大的快感。
那日松移开脚,却扯起他的头发,逼迫他抬起头看他。
而佟阳也是性子刚烈,誓死不从的人。面对那日松的挑衅,反而将他惹怒,反手抓住那日松的胳膊,跟他扭打在一起。
起先是佟阳占了上风,将那日松压在身下,一拳接着一拳地往他脸上狂揍。那日松不甘示弱,一边防守一边找佟阳的破绽。
最后一番纠缠,那日松将佟阳压在身下。那日松没有像之前佟阳对他一样,哐哐给他几拳,而是单纯的限制他的动作。
这奇怪的姿势让佟阳又惊又气,除了做无谓的挣扎,就是对那日松恶语相向。
那日松倒也没有发火:果然还是会咬会叫的猎物才最有趣。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那日松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在佟阳听来,那日松这话是明晃晃的调戏,毫不留情怒怼道:“你这无耻之徒休想知道!”
两人谁也不让谁,正是胶着的时候,却被阿木尔派来传话的士兵给打断了。
“将军,少主正在找您,您要不……”
战况激烈,小士兵很难不多想,传过话后,他也就慢慢退下并将身子转了过去,等待那日松回话。
一听是阿木尔找他,那日松才放开佟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之后又贴心地把精疲力竭的佟阳拉了起来。
“还想见你主子的话,就跟紧了。”
显然那日松是想放过佟阳。这次佟阳也没有钻牛角尖,他心系景知瑜,那日松既然愿意带他过去,那是再好不过。
等那日松带佟阳来到瞭望塔顶层之后,佟阳一眼就看到跪坐在血泊之中的景知瑜。
景知瑜神色惊恐,又浑身都是血,拿着匕首的那只手不断颤抖着。
阿木尔显然有些无措,蹲在景知瑜身边也是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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