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景知瑜出事,佟阳忍住身上伤痛,一个箭步冲到景知瑜身边,刚要开口,就看见不远处一个已经死掉的中年人。
佟阳皱起眉头:那个人,怎么这么眼熟?
早在那日松和佟阳没赶来之前,阿日斯兰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上了瞭望塔。
这人被戴上了黑头套,尽失五感,无形之中难免会给人增添恐惧。
“少主,人给活捉来了。”李硕安将人推了进去,再是将戴在他头上的头套给摘了下来。
“孟钦?!”景知瑜看了眼阿木尔,有些惊讶,没想到阿木尔动作竟如此迅速。
“这还得感谢你。”李硕安开口道:“若非我们跟着你,又怎能发现三清堂堂主的行踪。”
“呜……呜呜呜……”
孟钦看到景知瑜,显然有点激动。但他张嘴半天,却未能说出一个字。
“你把他毒哑了!”景知瑜看向李硕安,质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他太吵了,我也是怕他吵到你跟少主。”李硕安一脸无辜道。
“你……”
“好了!”阿木尔开口道:“阿瑜,这个人本就是三清堂头目,留是留不得的。只是我让阿日斯兰特地留他一命,就是把他留给你。”
阿木尔将景知瑜拉起,把他带到孟面前,指着孟钦道:“这个人逼死了你父亲,杀人偿命,我把这个机会留给你。”
“不,我不要杀人!”景知瑜拼命地摇着头,“我不要杀人!”
即便他恨孟钦,但也没有想过要杀了他。而且父亲已经走了那么多年,杀了他也不能让自己父亲活过来。
更何况,危急存亡之际,是孟钦带着三清堂的子弟在协同朝廷抗敌,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杀他。
见景知瑜迟迟未动手,阿木尔也有些心软。也许对于景知瑜来说,杀了他确实有些困难。就在阿木尔准备让李硕安把人带下去处置的时候,李硕安突然献上了匕首,硬塞给了景知瑜。
“景知瑜,你可想清楚了,他的确做了好事,但他也的的确确是杀你父亲的凶手。”
李硕安再次相劝,但景知瑜依旧不为所动。拿着匕首的手也止不住地打颤,急切地想要将这个“凶器”给丢掉。
这时,一直站在角落的阿日斯兰突然大步来到阿木尔身后。趁阿木尔伸手把匕首从景知瑜手中拿走的那一刻,阿日斯兰忽地撞了一下阿木尔。
突然被撞,阿木尔一惊,抓住景知瑜的手就往前送。
匕首穿过孟钦的胸膛,疼痛席卷而来,孟钦摔倒在地,挣扎了几下之后就没了生气。
这下不仅是景知瑜吓坏了,阿木尔也害怕起来。在景知瑜看来,他成了逼迫他杀死孟钦的凶手。而景知瑜本就对杀人有着极大的恐惧,他这一举动无疑是在伤口上撒盐。
“你在干什么!”阿木尔回头对真正的罪魁祸首道:“好好的为何要撞我!”
阿木尔声音极大,他想让景知瑜知道,刚刚只是个意外,是另有其因。
“少主恕罪!”阿日斯兰“噗通”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求饶道:“是因为之前负责运粮食出去,几天没睡好觉了,刚刚一个没站稳撞到了少主,少主恕罪!”
见阿日斯兰跪下了,李硕安也跪到阿日斯兰身边。
对于身后的闹剧,景知瑜充耳不闻,他瘫倒在地,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天被迫用虎头铡铡死韩充的场面。
也是如同现在这样,鲜血流了满地,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他的鼻腔,恶心得叫他作呕。
阿木尔也无心再搭理阿日斯兰,小心翼翼地蹲在他旁边,安慰的话想说却不敢说,一切只等景知瑜情绪恢复了再打算。
一直到佟阳到来,景知瑜才有了意识,像抱住救命稻草一样抱住佟阳,嘴里念叨着:“他死了,他死了……”
“那个是……是害死老爷的孟钦吗?”佟阳问道。
“是……是他……他死了,是我动的手……”景知瑜一直重复着,对于失手杀了孟钦这件事,已经如同烙铁般深深刻在他的心上,消除不去。
看景知瑜这么痛苦,佟阳朝阿木尔吼道:“你这个混蛋,彻头彻尾的混蛋!阿瑜当年就不该救你,让你死了算了!”
一提到当年的事,阿木尔的心也像是被人用大木锤子狠狠敲打一般,痛苦万分。
景知瑜的父亲当年也是将他从泥沼中救出来的,得知景涵行死因不白,是有人故意相逼,他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他只是想报仇而已,现在这种不容乐观的情况,让阿木尔也陷入了自责的境地。
同样自是不愿让景知瑜再待在这儿,说句实在的,这个地方如喂狼饲虎,指不定下一刻还会发生什么。
“阿瑜,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佟阳在景知瑜耳边小声道。
“大哥,我……”
“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了,我先带你离开这!”
告诉景知瑜他的打算,佟阳将景知瑜拉起来,搀扶着他就要离开。
“你要带他去哪?”阿木尔捂着心口,恶狠狠道:“你要是敢带他走出这座塔,我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刚刚经佟阳话语上的刺激,再加上佟阳又要把景知瑜给带走,阿木尔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阿木尔!”那日松反倒着急道:“你清醒点,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尽快拿下延陵府然后继续东进!”
那日松说罢,给了佟阳一个眼神,示意他赶紧带景知瑜走。
倒不是那日松心善,只是他不能让阿木尔再被景知瑜左右了情绪。以前的阿木尔是那么的坚不可摧,可是现在,为了景知瑜,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情绪做事。
他几次都没能要了景知瑜的命,现在倒也无所谓了。只要让景知瑜别出现在阿木尔眼前,怎么样都行。
有那日松的阻拦,佟阳才带着景知瑜顺利逃了出去。
刚离开瞭望塔,往城中赶的时候,景知瑜和佟阳就遇上了北凌士兵。
北凌士兵自然不认识两人,见他们落了单,便将他们团团围住,想要戏弄一番再杀掉。
此时佟阳已无力战斗,景知瑜也一直怏怏的,提不起精神。
危机就在眼前,这时苏元正带兵赶来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混战之际,苏元正独自驾着马车将落单的两人给接走了。
第八十一章 困城之危
“你们二人这是怎么了?”
回到州府,苏元正看着两人,一个身负重伤,一个神情呆滞,很难不让人不担心。
“我没事。”佟阳答道:“我都是小伤,倒是阿瑜……”
佟阳话说到嘴边,本不愿意再说下去,但苏元正一直追问,佟阳才缓慢开口道:“之前我们收留了一个小乞丐,阿瑜是把他当弟弟一样照顾,谁知那小乞丐是阿木尔伪装的。阿瑜本就自责,再加上阿木尔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百般刁难阿瑜,逼他杀人。即便那个人是景家的仇人,那……那也是一条人命啊!”
苏元正一听,也陷入了沉默。随后他转身去里屋,提来了药箱给佟阳处理伤口。
等处理好佟阳的伤口,苏元正才道:“现在延陵府情况十分危急,阿木尔在城内大搞破坏,又断了粮食,这场仗要打也就是今晚了。”
听苏元正这么说,景知瑜空洞的眼睛闪过了一丝愧疚,“都怪我,若不是我一直纠结于三清堂,也许就不会给阿木尔可乘之机。还有三清堂,算是毁在了我的手上。”
“你别这么说。”苏元正按住景知瑜的肩膀,俯身安慰道:“没有你,他们也会想方设法除掉三清堂,制造混乱。只是你的出现,加速了这些事情的发生。”
“那现在可还有胜算?”
“胜算嘛……”苏元正为难道:“城外北凌大军压迫,刘鞍将军几近全军覆没;城内蒙古士兵倒是有都统制黄雍派兵围剿,但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还有很多无辜百姓因此丧生。这样的情况,你觉得胜算能有多大?”
危机时刻,苏元正也是心急如焚。奈何现在是连消息都传不出去,只怕朝廷也很难了解到延陵府的情况,无法及时派兵支援。
这场仗的结局,明眼人都能看出胜负。
这不,大批百姓涌入城南。城南是蒙古军安排人最少的地方,也是他们冲出去从而逃出生天的唯一的路。
在城中等死只能加剧恐惧,但放手一搏反而有一条生路。
众人皆想活命,求生的本能让他们集聚在城南的城门口。
守城的士兵早就拦不住这些百姓,有的四处逃窜,有的就被活生生地踩踏而死,场面极度混乱。
“都给我滚开!”副都统曹凡身骑战马,不顾围成一团的百姓,直接挥动马鞭,让战马径直向前冲去。
那些百姓看到战马朝他们奔来,都吓坏了,吵着闹着往两边后退,硬是给曹凡让出了一条路。
曹凡一直到靠近城门的地方才勒马停下,一拽缰绳让战马掉头,对着围着他的百姓道:“你们这群刁民,闹什么闹!”
“求大人开门呐!”有老人声嘶力竭道:“我们要出去!”
“开门?”曹凡冷哼一声,道:“你们以为开门就能逃出去?做梦!”
“出去死总比待在城内等死强!”最靠近曹凡的一个中年男子道:“说句不好听的,若不是你们这些当大官的没用,遭鞑子的算计,否则我们也不会聚集在这等死!”
被公然数落,曹凡面子上挂不住。本来这场危机来得突然,他们已经以最快速度、尽最大能力保护百姓,减少人员伤亡了,这群刁民不仅不领情面,反而还质问他,简直不可理喻。
不等曹凡开口,那个男子又喋喋不休数落着他,言语中不免夹杂了不实之言,这让曹凡忍不了了。
本来还没什么,经那男子开口一说,其他百姓也纷纷附和,反动的人越来越多,曹凡的话也逐渐没了威信。
气得曹凡抽出宝剑,一剑刺死了那个口无遮拦的人。本以为能杀鸡儆猴,没想到这个举动非但没能镇住那些百姓,反而更加印证了那人刚刚所言:“官府遇事不知道如何解决,只晓得拿百姓撒气。”
事实摆在眼前,那些百姓发疯似的再次涌向城门,即便曹凡一直在驱赶他们,依旧没有人后退。
“大人,大事不好了!”
苏元正这边刚跟景知瑜说完话,就看见衙役火急火燎地跑来,表情凝重,语气尖锐,“大人,城南,城南发生暴乱,副都统,副都统他被人活活打死了!”
“什么!”
屋内三人皆是一惊:百姓打死官差,这得是多大的愤怒和无奈才能做出这种事。
“那……那些百姓呢?”苏元正强忍着悲伤道。
“不少百姓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撞开了城门,一窝蜂地出了城。我回来的时候,又见到不少百姓往城南方向跑去。照这个形势发展下去,只怕是会要大乱的。”
“已经乱了,说什么都迟了。”苏元正无力地坐到檀木椅子上,低着个头,眉毛都要皱到一起去了。
“可是大人,城门大开,城外的蒙古兵就直接攻进来了!”景知瑜着急道:“当务之急,是疏散百姓,关闭城门。”
“景知瑜,你不要太乐观了!”苏元正语气极重地对景知瑜道:“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要驻扎城外而不直接攻城?城中大乱,官府失民心,百姓出逃而大开城门,他们正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攻进城中。”
“正是因为如此,就更不能坐视不理!”
“不是不想理,是已经晚了!”
苏元正靠在椅背上,大喘着粗气。刚刚那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这一吼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景知瑜也被这样的苏元正给镇住了。他第一次见苏元正失去以往的端庄大方,也是第一次看苏元正发这么大的火气。也正是苏元正这句话,才让景知瑜有了接下来的猜测。
“所以你是想放弃这座城了吗?”
“是的。”苏元正严肃道:“舍小才能保大。而且朝廷最迟早上就能知道延陵府发生的一切。我想陛下和丞相大人的意思,应该与我无二。”
“就这么放弃了吗?”景知瑜穷追不舍道。
对于景知瑜的追问,苏元正显然没了耐心,“那能怎么办,我只能尽量把军队伤亡减到最小!”
说罢,苏元正对那个衙役道:“你去通知刘鞍将军,让他不要酣战了,带着士兵们退吧。”
一个小小的衙役,说话没什么分量。出了这种事,只能听从大人的话,去跑腿办事。
“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了。”苏元正对景知瑜道:第一,这里太危险了;第二,有件事我想拜托你去做。”
一听有了新状况,本还在跟苏元正赌气的景知瑜还是冷静下来问道:“此话怎讲?”
苏元正接着道:“这群鞑子潜入城中,不仅运走了粮铺里的所有粮食,更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将官府存粮给运走了,我怎么想都不可能。”
“所以你的意思是,城中有人早已叛变?”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地方,也许有个巨大的阴谋在等着我们。不过延陵府城大乱,查无可查,我便猜测,他们这个方法能用一次,说不定也会用第二次。如果延陵府城保不住了,下一个就是平江,也许他们还会有所行动。”
苏元正的一番话不无道理,而且这个阴谋想来也是细思极恐。如果他们下一个目标是平江的话,想来结局也不会比延陵府好多少。
“那好,我们即刻就出城,追查此事。”
“外面乱,你们路上千万小心。”
景知瑜和佟阳刚要离开,就在门口看到刚刚派出去传话的衙役又折返回来,只见他面露难色,说话的时候也十分激动:“大人,我刚才一出去就碰到刘鞍将军的副将。他正好奉将军的指令去城西调兵。将军的意思是,宁愿战死沙场,也要保住延陵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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