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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高兴
“若是如此，这个案子基本就没有什么疑问了，两个丫鬟也是亲眼看到他们二人起了争执，凶器就是这满地的碎碗片，起因两个丫鬟也交代了，人证物证俱在，来人，将犯人沈氏押下去，择日审判。”苏大人喊完衙差，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屋子血腥的场面，刚才进来就看到这妇人疯了一般，拿着碎碗片一下一下的扎在死者的身上，脸上，那场景确实有些瘆人。
“劳烦大人跑一趟，既然证据确凿，大人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只希望我二叔能瞑目。”霍子澜朝苏大人抱拳道。
苏大人回过神来，朝霍子澜摆摆手，摇头道：“职责所在，你二叔的遗体，你们自家人就给他埋了吧，仵作已经来看过了，死因明确，也用不着再抬回衙门去验尸了，就让他早日入土为安吧。”
两个衙差得令，上前将神志不清的沈金兰押了下去，苏大人起身朝外边走去。
霍子澜回头看了一眼还躺在血泊中的霍千秋，朝身旁的张管家道：“叫人来收拾，报丧。”
“是，少爷。”张管家应道。
霍子澜抬脚走了出去，将苏大人送出府去，门口还有很多围观、窃窃私语的人在。
“苏大人，我二叔母，家属可以探监吗？”他回去还要将这件事告诉沈君临，沈君临应该会想要去探监的，他得先问问。
苏大人背着双手，大腹便便，因为个子不高，加上那张青天大老爷和善的脸，显得特别容易亲近，他站在台阶上，望向霍子澜，安慰道：“你也不要太难过，这事都发生了，咱们也只能公事公办，虽然这是他们两夫妻之间的私事，但是现在闹到大家都知道了，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如果你们要探监的话，自然是允许的，只要不影响官府办案就行，沈氏的精神状态也不太好。”
霍子澜点头：“大人说得在理，子澜先行谢过大人。”
看着苏大人的轿子离开，周围的人也散了，门口顿时变得冷清起来，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掉头进去。
这条路没有多远，他却感觉终于走完了前世，大仇得报，终于给了前世的自己和君临一个交代，他其实高兴不起来，也没有想象中的快意，亲人之间的自相残杀，其实是最悲惨的，他本来是想让他们好好尝尝自己尝过的那些苦，他们才难过了多久，根本抵不过前世父亲的死，还有自己那几年的生不如死，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解放了，真的是便宜他们了。
这件事之后，沈金兰就是不死，也注定要在牢房呆一辈子了，即便是这样，也根本抵消不了那些她加在君临身上和心里的伤。
这件事也不能让父亲知道，如果让父亲知道是他在背后一手策划，推波助澜，父亲应该不会原谅他的，所以这件事，他不打算原原本本告诉父亲，为了这两个人伤害他们父子的关系，不值得。
因为霍千秋死得不光彩，也没有子嗣，霍子澜找了霍家三叔公商量，决定这场丧事简办，待沈金兰的判决出来，家产就尽数归于族中。
三日的丧期，霍子澜还是觉得给父亲说一声，于是在第二日，便带着沈君临一道去了常贵家的四合院。
两人刚下马车，在门口玩耍的豆子就朝霍子澜跑过来，一把抱住了霍子澜的腿，扬起小脑袋朝霍子澜喊道：“澜哥哥，抱抱。”
霍子澜笑着弯腰一把将小豆丁抱了起来，豆子的两只小胖手紧紧的将他的脖子抱住，还要和他贴贴脸，看得一旁的沈君临目瞪口呆的。
霍子澜看向沈君临，对着豆子笑道：“昨日我不是给你说过给你带一个好看的哥哥来陪你玩嘛，这个就是你的君临哥哥，看看好看不好看。”
豆子闻言朝沈君临看过去，连连点头道：“好看，好看，和澜哥哥一样好看。”说完将那两只手朝沈君临伸过去：“漂亮哥哥抱抱。”
沈君临张圆了眼睛指了指自己，有些不敢相信豆子要他抱。
“你这小子，是一点都不怕生啊，叫君临哥哥好。”霍子澜转向沈君临，问道：“你来试试。”
沈君临看向霍子澜，在霍子澜的鼓励下，沈君临才伸出手去接过他手上的豆子，豆子刚被沈君临抱住，吧唧一声，在沈君临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一个响亮的口水吻，然后笑得咯吱咯吱的。
沈君临被亲得有些懵了，他有些茫然的看向霍子澜，霍子澜也没想到豆子会来这么一招，抬手给他擦了脸上的口水，然后轻轻一巴掌拍在豆子的屁股上，道：“臭小子，这是给你亲的吗？”
豆子笑呵呵的抱着沈君临的脖子道：“亲亲，亲亲，豆子也要亲亲。”说完还非常主动的将小脸蛋凑到沈君临面前去。
沈君临笑着看了一眼霍子澜，然后在霍子澜拒绝的眼神中，轻轻的在豆子脸上亲了一口，豆子瞬间乐呵呵，而霍子澜却假意生气先走开了。
“君临哥哥，进去。”豆子看霍子澜都进去了，糯唧唧的说道。
“好，进去。”沈君临抱着豆子朝里面走去。
在屋内忙碌的豆子妈擦了手出来，就看到自己宝贝儿子被一个陌生的男子抱着，还好是看到霍子澜也在，她聪明，猜到了沈君临的身份，她笑着走过来，将豆子接了过来，笑着道：“想必这位就是少夫人了吧，快请，屋里坐。”
沈君临不认识豆子妈，只得求助的看向霍子澜，霍子澜介绍道：“这是常叔的儿媳，叫嫂嫂就行。”
“哪里哪里，少爷这可使不得，叫我桂芳就行，哪能让少夫人叫我嫂嫂的，这不合规矩。”豆子妈赶紧摇头。
虽然常贵不是霍家的下人，但是也是常家的东家，哪能无视规矩。
“桂芳嫂嫂。”沈君临规规矩矩的叫了人。
豆子妈只得赶紧应声，引着两人进了东厢房去，然后带着豆子继续去忙，不让他打扰到霍子澜他们说话。
进了屋子，沈君临还是有些紧张，这大概是每个儿媳见公婆都会有的胆战心惊。
霍子澜握住他的手，小声道：“有我在，别怕。”
沈君临看向他，然后点点头。
两人一道手牵手进了里面，霍世铭正靠在床边看着外面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声响才转过头来，看到霍子澜和他身旁干干净净的沈君临，微微一顿，心下了然，随即脸上又扬起笑来。
沈君临看着脸色苍白，身形瘦弱的霍世铭，心底还是有些怯意。
“父亲，我带君临来看您。”霍子澜率先打破了宁静：“君临，叫父亲。”
沈君临点点头，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父亲。”
霍世铭脸上的笑意加深，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抬起，沈君临不知道什么意思，看向霍子澜，霍子澜笑着安抚道：“父亲让你过去，没事的，去吧。”
沈君临才松开霍子澜的手，朝霍世铭走过去，在床前握住了霍世铭的手，道：“父亲。”
近了沈君临才看到霍世铭眼角滑下的眼泪，他的手紧紧的抓住沈君临，沈君临有些紧张的扭过头来看霍子澜。
霍子澜上前去，接过霍世铭的手，又弯腰给他擦掉脸上的眼泪，道：“要纸笔吗？”
霍世铭点头。
“君临，去把桌上的纸笔拿来。”
沈君临赶紧过去旁边的桌上，将毛笔蘸好墨汁，拿着宣纸过来递给霍子澜。
霍子澜接过来给他放在床上，又将笔放到霍子澜的手里，两人静静的看着霍世铭的手颤颤巍巍的，一笔一划写了两个字。
霍子澜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的是‘高兴’二字，霍子澜看向霍世铭问道：“父亲是说见到君临很高兴吗？”
霍世铭点点头。
沈君临一时怔楞在哪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第一次见面，霍子澜的父亲就对他这么满意，从来没有感受过父爱的他，这一次，终于也有了喊父亲的一天。
他眼泪决堤般滑下来，又叫了一声“父亲”，好似这一声父亲弥补了这十多年来，父亲的缺失。
沈君临哭起来就很容易让人产生怜惜感，霍子澜看得心疼，听他这一声父亲叫得，就知道他肯定也想自己的亲生父亲了，心都跟着酸痛起来。
安抚好沈君临之后，霍子澜向霍世铭说了今日来的本意，在听到自己惟一的弟弟已经没有了的时候，霍子澜以外父亲会很难过，却没想到，父亲的脸色很平静，仿佛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一般。
或许，在父亲心里，早在两年前就对这个亲弟弟失望了吧，毕竟那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弟弟，没想到有一日，他的亲弟弟，竟然能为了钱财对他下死手。
霍子澜不知道的是，这两年里，霍世铭因为药物的原因，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期间一直反复在做同一个梦。
梦里自己已经死了，自己的儿子被自己的亲弟弟、弟媳设计娶了个男妻，又在一年后对亲侄子下药，让他凄惨过了五年，五年期间，一直是这个男妻在照顾自己瘫痪在床的儿子，他一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直到今日，才知道那个一直照顾自己儿子的人就是眼前的沈君临。
是这个孩子不顾自己过得苦，一直将霍子澜照顾得很好，甚至最后还愿意为了霍子澜死，看着眼前活的好好的两个人，他比什么都要满足了，所以见到沈君临的那一刻，他忍不住流下了高兴的眼泪。
即使这辈子都下不来床，说不了话，只要这两个孩子好好的，他都无所谓了，这两个孩子有缘，他不可能为了霍家的子嗣去拆散他们。
弟弟的死，他并不意外，两年前他就对霍千秋说过‘多行不义必自毙’，只可惜，霍千秋被利益蒙蔽了双眼，看不到从小一起长大的手足情谊，和弟媳一道做了那么多恶事。
第42章 去留
从四合院出来，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马车跟在身后。
“等明日下葬，我再带你去探监。”霍子澜看着空无一人的巷子口，轻声道。
沈君临无声的点点头，他的心情从昨日开始就不算好，如果姨母真的疯癫了，他就一辈子都没办法知道父母的事情了。
“君临，二叔母精神状态不好，去探监可能什么都问不出来，你要提前有个心理准备。”霍子澜怕他到时候什么也问不到，会很失望。
沈君临紧了紧握在一起的手，扯了扯嘴唇说道：“我知道，你别担心我。”
“我就是怕你把自己困在里面，她不说，我们也无从下手，如果她哪里断了线索···”剩下的话霍子澜没有说出来，两个人对霍子澜接下来没有说出来的话其实都是心照不宣的，如果沈金兰一直不愿意开口，沈君临这辈子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谁，是不是还活着了。
“没关系的，”沈君临抬起头来，看向霍子澜，笑道：“我不是有父亲了吗。”
霍子澜看他这么强装释怀的样子，心底对这样的沈君临很是心疼，明明眼里盛满的都是难过，却还要笑着安慰他，不让他担心。
“走吧，我先送你回去，你心情不好就回去好好休息，不去人多的地方了，那边我去就行。”
沈君临摇摇头：“这样不行吧，会落人口实，我没事，一起过去吧。”
霍子澜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但是想想又觉得与其让他在屋子里面胡思乱想，倒不如在热闹点的地方坐坐、看看，起码那些叔伯婶娘对沈君临还是不错的，都喜欢和他说话。
决定好以后，两人上了马车朝南街去，等将两人送到霍家门口，霍子澜让车夫回去将紫乐接过来照顾沈君临，然后才带着沈君临进了霍家。
虽然族亲没有几个喜欢霍家老二和老二媳妇的，但是这到底是丧事，该来的还是得来，走走过场，免得惹人话柄。
两人刚一走进院子，不远处的走廊上站着的几个婶娘就朝沈君临招了招手，叫他过去，沈君临朝霍子澜看了一眼，道：“那我先过去，你去忙，不用担心我。”
霍子澜点头说：“去吧，自己顾好自己，等一下紫乐就过来了，忙完我们一道回去。”
“好。”说完，沈君临朝走廊方向过去。
男妻和平常的女子一样，是不和那些外男一道的，要避嫌，所以这种情况下，男妻都是和族里婶娘一道的。
沈君临和婶娘们一道，霍子澜是放心的，驻足看了一会儿便往里面去。
霍千秋没有子嗣，在堂前尽孝的都是旁支子侄。
关于青鸢肚子里的孩子，霍子澜并没有说，一来孩子并未出生，是男是女尚且未知，二来青鸢怀了孩子，现在告诉她，怕影响她肚子里的孩子，反而得不偿失，再者，青鸢能自己想通要离开，应该就是想抛开这里的一切，安心过下半辈子的，不愿意再掺和霍家的事，所以思来想去，霍子澜都决定不说，反正他给青鸢、绿柳的银两已经足够她们三生活无忧 ，也算是对得起二叔，给他保全了这个孩子。
坐镇主事的霍家族长霍三叔公，在他的安排下，丧事进展有条不紊，对于沈金兰，霍三叔公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官府秉公执法就是，毕竟是两夫妻之间的矛盾，虽是姓霍，但到底是旁支，都不愿意多管。
霍子澜进了灵堂，现在守在那里的是霍子谦，他看到霍子澜过来，并没有起身，继续烧着纸钱，待霍子澜在他旁边的蒲团上跪下，才小声问道：“二叔母那里怎么说？”
“三叔公的意思是看官府按律叛判。”他从旁边拿了一沓纸钱一张一张的扔进火盆，桌前响起低吟的颂经声和木鱼声。
霍子澜在想，诵经念佛真的能超度一个内心极坏的人往生极乐吗？
应该是不能的吧，二叔做的那些事虽说不上恶贯满盈，但是也是丧尽天良了，只不过没有人知道这些，大概都觉得这经会让他安魂，霍子澜却觉得，这经会让他永世不得安宁。
凭什么要让他安宁呢？他做了那么多的恶事，前世今生的加起来，他都不配上天堂。
霍子谦点点头，看着霍千秋的灵位感叹道：“这还真是世事无常，之前不都还好好的吗，怎么我出去一趟回来就这样了？”
霍子澜冷笑一声，道：“天道轮回，命该如此，由不得人。”
霍子谦扭头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霍子澜，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见霍子澜眉眼间没有半点哀伤，霍子谦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有些事情没必要寻根究底，扭回头去，继续安静的烧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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