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乐心里虽然有些提心吊胆,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半点,她默默记下霍子澜的安排,福身道了一声是才转身离开。
院子里面只剩下他一个人,周遭的环境突然安静了下来,他才十七,没有通房丫鬟,也没有后院的麻烦,君临过来,这霍府的内宅后院自然都得交给君临,他得给他物色几个得力的下人供君临差遣,这事暂时不急,到时候可以带着君临一道去牙行看看。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张管家竟挑选出了六大个箱子来,其中,四箱金银珠宝,两箱上好的药材、燕窝,这不是平日里对库房极其了解,是不可能挑得这般快的。
霍子澜冷眼看着下人十分吃力的一箱一箱往马车上抬的大箱子,心底冷笑,不愧是二叔的走狗,箱子已经够大了,这得装多少才能搬得如此吃力,这是巴不得把库房都给二叔搬过去了。
“六箱会不会少了?”霍子澜看着六个大红木箱问道。
张管家见他没有生气,反而担心拿的少了,立马点头哈腰,一脸谄媚,笑道:“少爷的孝心二爷知道了定会欣慰的,又怎么会嫌少呢?”
少不少的有什么呢,反正这霍府的家产最后都会落入二爷的手。
张管家的神情被霍子澜看在眼里,他没有立刻搭话,看着紫乐将衣品轩拿回来的内衬小心的放到他的马车内,才缓缓道:“二叔是长辈,自然不会嫌少,这里装的都是给二叔的吗?”
“是的,都是少爷吩咐的为二爷准备的,老奴看着选了一些上好的燕窝、药材,是送给二夫人的。”张管家一边说着,一边像是讨夸似的看着霍子澜,“少爷的孝心,二老爷二夫人那都是看在眼里的呢。”
霍子澜冷笑一声道:“你倒是了解,你是我府上的管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二叔府上的管家呢,你说是吧,张管家?”
张管家表情一僵,那谄媚的笑挂在脸,很是滑稽。
霍子澜随即笑道:“不过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找不出两个霍,互相了解说明两家关系极好。”
“是是是,少爷说的极是,可不就是一家人嘛,一家人。”大冷天的,张管家感觉自己的额头都是冷汗,背心已经湿了。
“只是···”霍子澜看着那六大箱子,想了想,表情显得有些复杂,道:“张管家,这一趟虽然是去二爷府上,尽孝心是主要,但是我明明记得我说过让你挑一些,权当做给少夫人的聘礼,这···是不是忘了抬出来了?”
张管家张大了嘴巴,被霍子澜笑盈盈的看得头皮一阵发麻,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拍大腿道:“哎哟少爷,这确实是老奴忙忘记了,虽说六箱是个吉利数,老奴想着少爷成亲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也得是十全十美呀,这不一忙就忘记了,还有四箱没拿呢,少爷稍等,老奴这就叫人去抬。”
“嗯,快去吧。”霍子澜收起脸上的笑,往旁边一站,张管家一边扯起着衣袖擦额头上的 冷汗,一边招呼下人进去继续抬那四箱‘忙忘了的箱子’。
不等张管家来,他先上了马车,坐在马车内等着张管家张罗那四箱给君临的聘礼,四箱少了,但是今日准备这些就来不及去看君临了,暂时就从简,委屈一下君临,以后定会补上。
张管家在库房又是一通挑拣,很快又装了四大箱,重新装了一马车,三辆马车浩浩荡荡朝南街的霍家去,马车内,霍子澜端坐着,紫乐侧身坐在车窗边,不时的抬手撩起窗帘往外看。
“紫乐,今年多大了?”霍子澜闭着眼睛,声音平淡,紫乐被他突然的发问吓了一跳,她收回手来转了身面对霍子澜,不知道少爷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她谨慎的回道:“奴婢今年十五了。”
“我记得你家中还有一个老母亲,可有替你议亲?”女子十五及笄便可议亲,如果她家给她议亲了,他便放她离开,也算是感谢她那段时日的照护。
紫乐怔愣住,今日的少爷实在奇怪,早晨起来都还好好的,她只不过是去了一趟厨房,取完餐回来,少爷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现在又问她议亲没有,难道是她哪里做得不对,让少爷不喜了,借口要赶她走吗?
闭着眼睛的霍子澜听到扑通一声跪地的声音,睁开眼睛就看到紫乐已经红了眼眶跪在前面,哭道:“少爷,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对,您告诉奴婢,奴婢改,求少爷不要赶奴婢走,求少爷不要赶奴婢走。”一边求着一边磕着头。
霍子澜叹了口气,紫乐家的情况他是清楚的,他也不是一个狠心的人,也知道前世紫乐会选择离开,是因为他那时因为瘫痪,戾气重,因为一杯热水让他不满意,便将茶盏砸到了紫乐的额头,还给砸破了,紫乐才离开的,她在的时候,照顾他还是很细心的,是他自己将人赶走的,确实也怪不到紫乐的头上。
见她脑袋都磕红了,霍子澜还是没能狠下心去,他看着紫乐道:“不是要赶你走,只是给你留条路,若是那日想走,告诉我一声,便放你离开。”
听到霍子澜不是想赶她走,她才安下心来,又听到霍子澜给她的承诺,心底很是感激,她朝霍子澜磕了一个头道:“少爷大恩,紫乐定牢记在心,必不敢忘。”
霍子澜点点头,紫乐的衷心他是看着眼里的,就暂时先放在身边用着吧,现在整个霍府,能用的已经没两个了,再将紫乐打发走,他在府上就有些寸步难行了。
待成亲一事结束,他要找机会把那些眼线全部都给换掉才行,重新安排能用的人。
“少爷,到了。”车夫‘吁’了一声,朝里面喊道。
紫乐赶紧上前撩起帘子,等霍子澜弯腰出去,才又返回拿上那身新内衬跟着下了马车。
门口的小厮见到霍子澜,上前行了礼便迎着霍子澜往里走。
身后的张管家笑眯眯的使唤着下人搬箱子,那小心翼翼护着箱子的样子,像那几箱东西都是他自己的一样。
“子澜来了?这是······”霍千秋笑嘻嘻的跑出来,看了霍子澜一眼,那双眼睛便看到了后边正在往府里搬的大箱子。
张管家见到霍千秋,赶紧上前行礼,殷勤道:“二爷,少爷孝道,专门让小的去库房挑了最好的金银珠宝和药材燕窝送来,特意来感谢您和夫人呐。”
霍千秋听到箱子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之后,那张油头肥耳立刻笑的嘴都快咧到耳后去了,但是想到霍子澜还在,不能表现的太过。
他故作镇定的握着拳头抵在嘴边轻咳了一声,眼睛忍不住朝箱子瞟了一眼,道:“子澜有心了,快进去吧,你叔母可是想你想的紧呢。”
说完朝张管家示意将东西抬进去,见张管家绝口不提里面还有给君临的聘礼,霍子澜心里一冷,看着那几箱子东西往里搬,搬完才开口道:“二叔,侄儿今日前来本是不合礼数的,但是早些时候去看了父亲,看到父亲昏迷不醒,想起那日道长说要诚心才能唤醒父亲,便自作主张想来看看,一来是尽尽孝心,冲喜一事,劳累二叔和二叔母了,二来,也是想看看君临,这事委屈他了,不亲自来见见人,我于心不安。”
霍千秋现在满心都是那几大箱珍宝,那还顾得上霍子澜要见谁,待他说完,想都不想就拉着人往里走,一边朝身后的下人道:“去,把君临叫来前厅,见见是应该的,应该的。”
下人听了安排,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在看到霍子澜的眼神之后,乖乖闭了嘴,绕了道去后院叫人。
“我让下人去叫他,子澜别急啊。”霍千秋一身的肥膘,平时走路都要喘的,这会儿想着那几箱珍宝,竟然走得飞快,全然看不见身后高他一大截的侄儿是什么表情。
沈金兰得了信早早的就站在门口等着了,和前世一样,沈金兰打扮的很娇嫩,和霍千秋一点都不般配。
“夫人,快看谁来了。”霍千秋将人带到沈金兰的面前,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要不是霍子澜知道他们的野心,定然也会以为这二叔待自己很好,也会觉得二叔母对自己是真心。
“子澜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府上安排妥当了吗?我正和你二叔商量过去帮着看看呢,你就来了,快进屋,外边冷。”说笑间侧了身,让出道来,一副慈母的样子。
霍千秋看着沈金兰道:“子澜说来看看君临,我让下人去喊了。”
他这话一出,沈金兰的脸色几不看见的变了变,对上霍子澜的眼睛后,才收敛起来,忙笑道:“那就快进去吧,我去看看来了没有。”
说完也不等搭话,带了丫鬟扬长而去,看她走得心急,霍子澜心里不安,希望他来得不晚。
可惜事与愿违,当他再次见到沈君临时,心还是被狠狠的揪了一下。
尽管沈金兰动作麻利,给他重新换了一身看起来还算不错的衣裳,但是光看那衣裳过于宽大,穿在瘦小的沈君临身上,一点都不合身,明显就不是沈君临的衣裳,颜色也不符合他这个年龄,这样整体看来,竟有些像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裳一样,很是滑稽。
看着一直垂着头的沈君临,霍子澜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藏在衣袖内的手紧紧握成拳,指甲已经掐进了肉里面,手心的痛远不及心上的痛。
他的君临,原来一直过得这么不好,嫁过去还被他丢进了后院不管不问,自己的所作所为和沈金兰又有什么区别,都是猪狗不如。
第4章 同意
霍子澜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站在中央的沈君临,仿佛行尸走肉般置身于外,与客厅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霍子澜已经记不起前世迎娶沈君临过府时的场景了,更加不记得那时的沈君临是什么样的身形,如今终于亲眼看到十六岁的沈君临竟是过得这般苦,他心里彷如刀绞一般,痛得让他窒息。
此时才十六的沈君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高,他让紫乐拿来的内衬大了许多,或许还有小一个号,他根本没办法穿,想到第一次想为君临做点事,就没有做好,他心里面很是懊恼。
他压下心底的难受,看着主位上的霍千秋,语气带着疏离:“二叔,您忙的话不用招呼侄儿,让君临陪侄儿走走就好。”
当着其他人在,他有些话没办法说,再则,他们都是男子,不怕什么闲言碎语,想来他们也不会拒绝。
“哦,还有,侄儿让张管家拿了一些礼过来,其中有六箱是孝敬您和二叔母的,还有四箱是给君临的聘礼,因为这件事决定得有些仓促,加上前几日侄儿心里烦乱,就忘了准备这些礼节,还望二叔、二叔母不要嫌弃,也希望君临能够谅解我的疏忽。”
最后一句话说得满含歉意,他看着沈君临说完,一直低着头的沈君临终于有了些许动作,但是也仅仅只是动了一下,并没有抬头,这让霍子澜心里无比的心疼。
霍千秋的心早不在这里了,听到霍子澜这么说,他自然乐得接受,十箱里面有六箱是给自己的,至于另外四箱,还不是他的囊中之物,只不过面上那还是沈君临的聘礼,他十分满意的笑着点点头:
“好,君临啊,你好好陪着子澜走走看看,这府上子澜还没怎么瞧过,你带子澜去认认路。”说着便起了身,看起来颇有些迫不及待了:“那二叔就先去忙了,你们慢慢聊着,慢慢聊。”
见霍千秋走得如此不拖泥带水的,沈金兰心里一阵鄙夷,她收回视线,落在前面沈君临身上,仿佛是要将人盯出洞来,霍千秋都同意了,她也不好一直盯着,反正在来的路上她已经敲打过了,谅他也不敢说什么。
霍子澜的目光落在沈金兰的身上,冷声喊道:“二叔母。”
沈金兰被他这一声喊回了神,她朝霍子澜笑笑,然后对着沈君临道:“君临,你好好陪着子澜说说话,可别怠慢了。”
在场的几人都从沈金兰的话中听出了警告的意思,红芙上前搀扶着沈金兰走了过来,走到沈君临身侧,停了下来,低冷的声音提醒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我教,别想给我惹事,你现在还没嫁过去。”
说完便离开,一众丫鬟都跟着离开,只剩下三人。
霍子澜看着这一幕,眼底淬了毒一般,双手紧紧的抓在扶手上,要不是怕打草惊蛇,他真想上前狠狠的给沈金兰一脚。
从头到尾都没有给沈君临开口的机会,沈君临也并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他现在头像被撕裂一样的痛,身上的鞭伤因为刚才换衣服急了些,好不容易结了疤的地方好像又被刮到了,像被虫子咬一样难受。
“你到门口候着。”霍子澜站起身来,朝身旁的紫乐道:“衣裳大了,等一下拿去换”。
紫乐看了一眼抱在怀里的衣裳,现在知道这衣裳应该是给这位即将过门的少夫人准备的,看这位少夫人的身形,确实是大了一些,她点点头抱着衣裳出去,守在门口。
见人出去了,霍子澜才抬起沉重的脚朝沈君临走过去,每一步都好像千斤重。
感觉到人靠近,一直低垂着脑袋的沈君临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那人不给他机会,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手臂立马传来一阵刺痛,他忍不住皱眉‘呲’了一声,想要抬手去把人推开,又不敢,抬到半空的手顿了一下又收了回来,咬紧牙关强忍着痛不再吭声。
刺痛并不是因为霍子澜手上使了劲,而是因为手臂上有新的还没有结疤的伤口。
虽然他的声音很小,靠的近的霍子澜还是听到了,他立刻松开自己的手,微微皱起眉头,轻轻抬起沈君临的手臂,整只手冰冷入骨,另一只手要去掀沈君临的衣袖。
终于沈君临有了反应,他抬起头来,眉头紧皱,扯着自己的手的同时,两眼既有害怕又有厌恶,颤抖着嗓音道:“放手。”
霍子澜看他这么防备的样子,不仅嗓音在颤抖,连被他抓着的手都在颤抖,霍子澜见他这般害怕的样子,心头一痛,放低了声音,温柔道:“君临,是我,子澜,霍子澜,你别怕,让我看看你的手好不好?”
沈君临听着他这么亲切的叫喊,眼神闪了闪,终于没再反抗他。
霍子澜一点一点的掀起沈君临的衣袖,刚到手腕处,就看到一道旧伤疤,越往上,新伤旧伤一并出现在他的眼前,看着沈君临细瘦如柴的手臂上纵横交错的无数道疤痕,甚至还有伤口落了痂还在流血。
他呼吸一滞,声音颤抖着问道:“谁打的?”手指指尖悬在半空,不敢去触碰,怕他痛。
这问题明显就是明知故问,沈君临却说:“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胡扯。”霍子澜心头有气,又听到沈君临这么说,声音便大了一些,吓得沈君临微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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