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您可不能冤枉我,我只不过助了狐狸一臂之力罢了,至于万俟硕,我不仅给他换了脸,我还给他换了命,他的大哥成了个形容枯槁的病秧子,活不了几天了,这一切本该是他该承受的,嘻嘻嘻,兄弟相残,真有趣.....你为什么不杀我?”老妖道疑惑道,“我不仅做了这些事,还知道你的秘密,我的小主人。”
他一边观察着荆澈的脸色,一边后退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里,尽管他知道这点距离对于自己这位不近人情的小主子和他手里的那把神剑来讲等同于无。
果然,小主人无视了他的小动作。
他也没想到荆澈会这么快放过他,不过他有自知之明,当然不会以为是这位和主人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孩子念及那份从来没有过的父子之情。
老妖道暗自揣度,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想救这个阵里的普通凡人,而且要以最稳妥的方法来救。
老妖道遗憾,多可惜啊,主人死得太早,少了他一场父子反目成仇的好戏。
“把阵里你做的手脚解除,再求死也不迟,还有,”荆澈冷冷地警告,“我不是你的主人,不准再这么叫我。”
老妖道说:“这不是一个称呼就能改变的事情,魂契嘛,您知道的,您身上留着他的血,他死了,生生世世,我都是您的奴,任凭驱使,万死不辞。您也是知道这点,才笃定我不会泄露您的身世不是吗。”
他突然舔了舔嘴角,阴恻恻的笑了,“小主人,您的魔气真美味,可惜啊,只尝到了一点点。”
老妖道的身体竟然又如枯木逢春一般逐渐年轻化,和吞食了小厮之后的变化不同,这次更像是蜕壳,一层皱巴巴的皮肤从他的身上蜕下来,重新焕发生机。
荆澈的眉宇间再次涌上杀意。
他指尖微动,敛华快得像一道光,直接穿过了老妖道的心脏!
老妖道跪倒在地上捂着胸口痛苦地挣扎,表情扭曲,大口地呼吸着,嘶哑地狞笑着,“您下手可真狠啊,就像您的父亲一样!”
“这就是您的本命剑?”老妖道看着敛华,阴阳怪气道:“专克邪魔,世间少有啊......您吃了不少苦头吧?”
“闭嘴!”
荆澈咬牙,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他用力扣着自己的手腕,强行压制着自己身体里四处乱窜的那股力量。
原来早在老妖道出现在这院子里的一刻,就已经在悄无声息地引导他体内的魔气破体而出!老妖道带来的“诱饵”魔气与他的太过相似,根本难以察觉。
这个疯子,竟然敢拿自身的魔识做赌注!
尖利的指甲在地面石板上划出长长的血痕,老妖道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虚晃的紫色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他望着眼前皎月般的人长出和自己相似的利爪,他欣赏着那双冰泉一样的眼眸中染上别样的慌乱和痛楚,心中说不出的痛快。
“哈哈哈哈哈哈哈,您如今这副模样,还如何让我灰飞烟灭呢?”
“停止挣扎吧,我的主人,你本就是魔啊,为何非融入正道,你能反抗多久?十年二十年?总有一天你要长出尖牙利爪,总有一天您要面对众叛亲离的现实!”
“我不是!”
荆澈猛地抬头,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体内那股难以压制的强大魔气在情绪的波动之下更加躁动不安。
老妖道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全身颤抖起来,“不是?哈哈哈咳咳……哈哈哈看看您如今的模样吧,您会来找我的,小主人,请您谨记——这个世界充斥谎言,只有我,永远忠诚于您,哦,对了,您不是在找一位'姑娘'么——”
老妖道用尽这半身魔识最后的一丝力气,开启了通往另一个场景的天空漩涡。
漩涡里的云层像是一面旋转流动的镜子,模糊地倒映出那边的场景。
那是一条弥漫着水雾的宽阔河流,数不清的黑紫色枯树从水底拔地而起,一直排列到远处的天际线,河中央飘着一叶小舟。
无数条像是树根的胳膊从水底伸出来,贪婪地迷狂地涌向水中央的鹅黄色身影,他们一跃而起,张开血盆大口——
荆澈的瞳孔骤然一缩。
“'她'就在这儿呢,您敢以现在的模样去见'她'吗,您知道'她'是谁吗,请您千万不要失望啊,我天真的小主人……”
老妖道阴森的声音随着身体的消失渐渐消散,他再次重复:“请您一定谨记——只有我,会永远忠诚于您。”
第25章 血河(倒v开始)
这几天, 萧郁一直都穿梭在不同的人的记忆里,有时扮演梦境的主角,有时又扮演一个无关紧要的看客, 这里的时间与外界不同,流逝地异常缓慢,他感觉自己已经走完了很多人的一生,实际上外面的世界也就才过去了三天。
回忆阵里的世界大无边际, 不知是将多少人的回忆勾连拼凑在了一起, 找人如同大海捞针,第三天快要结束得时候, 他终于遇见了一个熟人——峦山派的瞿水。
峦山派每年都会派遣优异的弟子到映山剑宗学习一段时日,萧郁也很眼熟他,是个循规蹈矩, 沉默寡言,却总能在各种宗门大比中一鸣惊人的人。
可是这次萧郁远远地瞧见到他时, 瞿水却狼狈地从河水里趟过,拿剑撑着身体,勉强上了岸, 毫无形象可言地坐在地上大喘气。
萧郁看他脸色苍白, 走到他身边,伸手向他的肩膀,关心道: “瞿师弟, 你这是——”
锵锵!
瞿水条件反射地借巧劲站起来,两刀剑光闪过, 剑与剑击打在一起发出令人耳鸣的震颤声。
“是我。”萧郁不解地看向瞿水。
他本意是向他输送一些灵力缓解疲惫, 不料他竟然突然跳起来攻击。
待看清来人是谁之后,瞿水眼中的戒备才消散, 他愣在原地,“萧师兄,怎么是你,我还以为又是那群赌鬼......”
“赌鬼?瞿师弟,你一向稳重心细,此行可是遭遇了不同寻常的事情?”萧郁问。
“萧师兄,你过来一点,”瞿水收起剑,将萧郁带到河边,“往下看,有什么?”
萧郁认真看了半天,说,“我和你的倒影。”
这浅滩上的水清澈见底,除了两人的倒影,实在看不见有别的东西了。
“就是因为这倒影,我才将师兄的手误认为了水底的胳膊,”瞿水拿剑尖拨动水面,两人的脸被一阵阵涟漪切割成无数份,他看向萧郁,神色凝重地说:“满河底都是人,我看过了,不是什么妖魔,全是在那间赌场里的真人。”
萧郁也一惊,沉吟片刻,从腰间的储物袋里掏出半只葫芦,说,“过去看看。”
那半只葫芦一接触到水面就变成了三米长的葫芦舟,承载两个人完全没问题。
瞿水犹豫了一下,“萧师兄,不如由我去将他们引过来,你在岸上也好看得清。”
萧郁完全明白他在担心什么,瞿水本身实力不弱,也通水性,却还是被搞得如此狼狈,可见这片水域的诡异蹊跷,他是怕两人一起上船会全军覆没。
他宽慰道:“放心,我修习水系术法,在河面上定能护你周全,何况后面的路已经不通了,如今只能向前,你我二人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瞿水还有点犹豫,但一看萧郁坚定从容的脸庞,便没再多说,跟他一起跳上了葫芦舟。
河面上水雾越来越大,这雾起得蹊跷,瞿水唤来的风面对这样浓重的大雾根本无济于事,行至河中央,即便船头点了萤灯,三米之外也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小舟只能缓慢地漂泊在长出河面的黑色枯树的缝隙间,摸索着前行。
萧郁在船头操纵着船只的航行,瞿水则站在船尾闭着眼睛,耳朵听着四面八方的动静,忽然猛地睁开,不可置信地看向右边,“那边有人。”
怪不得一路上都没碰见水中钻人出来,原来是被河中央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能坚持这么久,此人一定熟悉水性,且实力斐然,瞿水思索道:“难道是赵师姐?”
萧郁操纵着葫芦舟划向瞿水指的方向,没走多远,却发现水面上一圈圈涟漪打在他们的船上,萧郁俯身察看,他将手指伸入水中感知片刻,“是魔气。”
瞿水:“附着在赌徒身上的魔气?萧师兄,你方才说这是以人的回忆组合成的阵,这些天我穿梭于不同人的记忆中,发现这阵的许多矛盾之处,有时魔物横行险象环生,有时却平平淡淡,我猜测这个阵应当是有两人在操纵,一人想杀人,另一人只是想困住阵里的人。”
清澈的河水好像在变浑浊,萧郁蹙眉,他收回手,被水浸湿的指尖已经沾染了一层薄薄的淡粉色。
“萧师兄......”瞿水喃喃道。
萧郁抬头一看,漫河漂流的鲜艳血水已经包围了他们的船只。
他的脸色逐渐像瞿水一样凝重起来,“你猜的不错,但这个不是那两人之一。”
“那是?”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为何会去往潜龙镇。”
瞿水回忆说:“我们在赶往千仙盟会的途中,感知到一股强大的魔气在潜龙镇的方向,萧师兄您后来说那股魔气和我们斩杀的水噬蔓并不同源,师兄的意思是......那个人也在?就在......”
他看向血水的来源,背后不由得爬上一股蚀骨的寒意。
血水如同开闸的水库,从那个方向源源不断地奔涌出来,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殷红。
血流成河。
他知道那些鲜血是属于谁的。
全是水底那些赌徒们的,成千上百号的,活生生的人。
小船已经驶向血水的中心,瞿水握紧了手中剑,他往旁边瞥了一眼,看见萧师兄脸色也比往日阴沉。
十米,五米,四米......
他们已经看到了一只小船的木桨,雾中模模糊糊地出现一抹纤细的鹅黄。
“阁下久等。”
船上的人并不说话,正对着他们驶来的葫芦舟,脸庞若隐若现,嘴角似乎噙着笑。
轰隆——
就在即将拨开浓雾看清那人的脸时,天地间乍起一声轰隆巨响,整个世界都被这一声巨响震动,声波扬起河面上两丈高的红浪!
灰暗的天空逐渐规律地转动,出现一面巨大的旋涡,透明云层流动,倒映出一方空无一人的葱茏小院。
“是祠堂,”瞿水盯着那模糊不清的倒影,突然笃定地说:“万俟城主家的祠堂,我在一个长工的回忆里来过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通道么?可是分明什么人都没有啊,萧师兄……”
瞿水扭头,正巧捕捉到萧郁眼中闪过的一丝诧异。
漩涡开始消退,红浪也以排山倒海之势砸下,萧郁的灵力在手中运转,葫芦舟四周顿时升起一顶圆顶屏障,同样血红的颜色,屏障替他们抵挡住四溅的血水,可是也彻底阻挡了他们的视线。
等这阵血水回归与河流,天空中的云层旋涡消失,对面的小船上早已不见了那道鹅黄色身影。
瞿水怔然。
萧郁不太确定地问:“你可有看到什么人?”
瞿水说:“没有,院子里没有人。萧师兄,你方才是看到谁了吗?”
萧郁垂眸,压下眼中的情绪,缓缓摇了摇头,“不是,我什么也没看到。”
——
水面开始漂起一块块浮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连结在一起,血色的河流被整个封冻,漂流的残肢和人头,一半冻结在冰面下,一半暴露在空气中。
尖利坚硬的兽甲划过冰面,发出刺耳的尖利声音。
荆澈胡乱抓住了冰面上半只冻僵的胳膊,才终止了被墨行舟扑倒后惯性滑行的轨迹。
他仰面躺倒在冰面上,看见的不是天空,而是墨行舟暴怒之下的阴沉脸色。
墨行舟跪压在他身上,掐着他的脖子。
他已经强行破开这个回忆阵对他外表上的限制,恢复了自己的身体,力气大得骇人。
荆澈拼命挣扎,无数次想要掰开掐住自己脖子的那只手,却又无数次地把手连带着未消的利爪藏在身下,仰起头呼吸,艰难地说,“你……骗……我。”
“骗你?”墨行舟冷笑一声,以为对方是在指他未挑明自己就是“楚小姐”一事,“我何曾骗你,是你没有认出我来,我说的可句句都是实话。”
敛华剑感受到主人的危险,从方才打斗的冰面自行飞过来,袭击在墨行舟不住溢出魔气的后腰伤口上。
墨行舟吃痛,将剑深深插入冰层,这一行为彻底激怒了他,另一只手更加发狠地掐住荆澈的脖子。
“阿澈,扪心自问,我对你何曾真正设防,你便是这样对我的?不过是将你留在身边,就让你这样恨我,嗯?不过是杀了几个人而已,你便要为了他们跟我拼命?别忘了你自己是谁!我处处容忍你,就是为了让你在我的身上留下那一道克制我运功的伤?为了让你在危机关头好杀我么?简直胆大包天,你到底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荆澈喘不过气,眼睛被憋的溢出泪水。
“恨……”
怎么能不恨?
魔头对他的所作所为,怎能叫人不恨?
墨行舟眼睛猩红,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哆嗦着,声音也透露着一股不正常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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