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下颔轻轻点在盛清的头上,到了楼下,谭秋却不舍得惊扰盛清,让司机将车停稳走就好,司机师傅用怪异的眼神看了谭秋一眼,最后还是按照她说的做了。
环境再度安静下来,盛清的呼吸逐渐变得绵缓,谭秋终于觉得该带盛清回家了,她像之前抱着梦游的盛清那样,将她圈在怀里,稳稳的上楼。
才刚将盛清放平到她的床上,盛清的手机忽的炸响,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的吵,谭秋蹙了蹙眉,盛清果然也被吵醒了,微微蹙着眉,只是她并没有抬手去掏手机,谭秋替她把手机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屏幕上闪烁着陈柯君三个大字。
“是陈柯君,要接吗?”
盛清模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让谭秋替她接,谭秋虚掩上房门,才接通电话,“你好。”
她的声音不受控制的冷淡,就像盛清面对外人时惯常的状态。
对面的男人显然没有发现接电话的并非盛清,阴沉的男声透着些狠戾,语调森森有些渗人:“下楼,我在你家楼下。”
第十一章
谭秋想到了之前给盛清打电话的男人,那一样阴狠的声色,不会错。
“她没有办法下楼,你回去吧。”谭秋尽量镇定的说,一想到听筒里的货色是盛清的男友,一股无名的火就忍不住往上窜,她想立刻挂掉电话,甚至想让这个不知好歹的男人彻底从盛清的世界里消失。
“你是谁?”停滞了一瞬,电话那边再次传来了声音,男人的语调略上扬,带着高高在上的质问,听了便让人厌烦至极,谭秋很想直接挂断电话,可是这个人盛清又很看重,她怕自己鲁莽会给盛清带来麻烦,便耐着性子回答:
“我是盛清的朋友。”
“哼”男人轻蔑的哼笑了一声,十分笃定的说:“别装了,盛清,你从来都没有朋友。”
谭秋握着手机的指头不自觉的收紧,指尖因为用力泛白,她很讨厌那人对于盛清自以为是的了解,还未等到她出声,对面又放软了声音:
“盛清,之前的事是我的错,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解释清楚好不好?今天是你的生日,不要再和我闹脾气,我为了你特意推掉了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买了蛋糕赶过来的,你不让我上去,你也很孤单的吧。”
从他的话里,谭秋无师自通的悟出了他真正的意思:我特意买了蛋糕给你过生日你别不识好歹。
谭秋嘴角勾出一抹冷笑,语气也没有方才那样客气了,她漠然道:“好的,我会帮你转告盛经理的,如果您没有其他要紧的事,我们这边就先挂断了。我是盛经理的助理谭秋,感谢您的来电。”
言罢,不待对面的人反应,便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
想到对面气急败坏的样子,谭秋忍不住笑出了声,憨憨的笑了一会,恍然又发觉自己很幼稚,忽的收敛了笑容,拿着手机准备还给盛清。
卧室的房门虚掩着,谭秋刚才出去的时候没有关严实,这种老式的木板门推的时候不凑巧,便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谭秋侧着身子,从开出的那点缝隙里小心翼翼的挤进去,将手机搁到盛清的床头柜上,俯下身子时,才发现盛清紧紧的蹙着眉头,额头上满是汗,几缕头发被汗沾湿,软趴趴的粘在额头上。
谭秋嘴边的笑意彻底隐去了,她掏出纸巾仔细的替盛清擦干了额头上的汗,接着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的迹象,这才松了一口气,大概是梦癔,谭秋的妹妹小时也经常会这样。
这次,盛清没有去拉谭秋的手,是谭秋自己主动留下的。
刚才那个男的说,盛清从来都没有朋友,谭秋尽管不太想认同那个男人的话,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事实。盛清一向独来独往,不会刻意疏远旁人,却也不会过于亲近。
那个人或许也正是捏准了盛清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肆无忌惮。
谭秋替盛清仔细的掖好被角,想到妹妹每次梦癔,妈妈都会在旁边轻柔的唱着歌哄她睡觉,谭秋侧身坐在盛清床边,伸手轻轻的拍打着盛清的后背,像是妈妈哄孩子一样:
“摇啊摇,秋风摇过白露就是外婆桥”
“嚷啊嚷,嬉闹声声穿过小巷”
“闹啊闹,兜里塞着米糕嘴巴塞不了”
她的声音温柔缱绻,伴着谭秋轻柔的歌声,盛清的情绪似乎真的渐渐平稳了下来,她翻了一身,再次睡去了。
谭秋的眉头也终于随着盛均匀的呼吸声舒展开,手机在兜里不断的震动着,是谭秋的妈妈打来的电话,看着屏幕闪着光的备注,她却不见多少欣喜,心情反倒又有些沉重了,那种压抑几乎是反射性的,她逃不脱也躲不掉,为了不打扰到盛清,便拿着手机轻轻掩上房门出去了。
谭秋一走,盛清便又翻了回来,
她的眼睛红红的,盈满了泪,谭秋的歌声让她想起了她的姥姥,小的时候,每次她做噩梦时,姥姥便会轻轻拍着她的背,唱着小曲安抚她。
曲调不一样,但是却是同样的温柔细腻,是被人珍惜的感觉。
“阿秋,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盛清淡声呢喃着,眼睫颤了颤,两行清泪蓦的流下,成串的砸湿了枕头。
****
谭秋走到自己的房间,才接通了电话,“喂,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你最近工作忙不忙?”电话那头的声音已经努力的放到温柔了,但仍旧能够让人感觉的到那从骨子里面透露出来的威严,谭秋道:“还可以,不算很忙。”
她的父亲母亲各自都有自己的公司,打电话过来不会是为了要钱,恐怕是有其他的什么事,谭秋便问:“怎么了,妈,你有话直说就好了。”
听她这样说,谭母也不再找理由过渡,直接道:“你王叔家的儿子,王家乐,你记得吧?”
“记得。”
“这次元旦你王叔把王家乐从加拿大叫回来了。”听到这个开头,谭秋已经隐隐猜到了母亲要说什么,从心底腾起一股烦躁,但是却又没有办法向自己的母亲表现出来,只能听着她接着说下去:“你们两个人,年龄差不多,妈妈对家乐呢,也算知根知底,这次元旦你看看有没有时间,回来见一见,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回来叙叙旧也好。”
谭秋绞尽脑汁的想了许久,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的这么个“竹马”,叙旧更是瞎扯了。她连王家乐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太清楚,和人家讲什么叙旧。
“好的,妈妈,如果不加班的话,我就回去。”话从嘴里说出来,却变成了懦弱迂回的应答,谭秋的指甲掐进手心,在手掌中间留下三道深深的红色刻痕。
“加班也可以请假,尽你最大的努力回家。不要让妈妈失望。”谭母扔下这句话,便挂断了电话。
嘟嘟的忙音响了许久,谭秋才恍然回过神来,慢慢的将手机从耳边移开,她的动作僵硬缓慢,好像一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谭秋很颓唐的笑了一下,她可不就是一只被父母操控着的提线木偶,哪怕她跑到天涯海角,父母只需要拽一拽手中的线,便能轻而易举的将她拉回去,数次百次,从来如此。
可是,这一次,谭秋却不再甘愿被他们驱使了。
她好像有了一点勇气。
尽管她说不清楚这股勇气是从哪里生出来的。
****
产品销量的事终于有惊无险的度过了,新上的一批不仅挽回了之前的损失,还在往年的利润上翻了一番。
公司召开例会,盛清和张经理都被表扬了。
这场和谐热闹的会议在进行到分配下个项目的负责人时,气氛陡转直降,偌大的会议室无一人说话,死一般寂静。
造成这样不寻常的局面的,主要原因还是这次合作的老总太过难缠。
邓伟,企业家,是在改革浪潮中成长起来的早一批企业家,其公司几经沉浮发展至今,实力不容小觑,他本人年事已高,但仍旧奋斗在公司一线,与年龄一同增长的除了阅历还有心眼,七十多岁的商战老将,对付他们这群小年轻简直跟完一样,不说谈成的概率小的可怜,就算成了,邓伟也不会愿意真正平等的和他们公司合作。到时候怪罪下来,又是糟心事一桩。
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没有人愿意做,尤其是费了些心力才爬到这种不高不低的位子的人。
眼见着董事长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张经理义不容辞的将盛经理推出去挡枪:
“说到谈业务,这是盛经理的强项啊,这笔单子虽然有点棘手,但是想必以盛经理的实力是能够周旋的,这种关头,盛经理就当是为了公司挺身而出,不要再谦虚了。”
谁都知道张经理和盛经理不和。
谁都知道和邓伟的这次谈判是一个大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盛清身上,一个个带着看好戏的热切。
面对这么多道目光,盛清仍旧坦然。
她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微微弯起,镜片的反光模糊了她的眼神,叫人分辨不清那双眼睛中的情绪,须臾,那只一直把玩着签字笔的手啪的停止,她伸手推了推金属丝的镜框,含笑答道:“张总,这个项目我可以接。”
简简单单一句话,溅起无数涟漪,人们看向盛清的眼神有些疑惑,这位一向精明的经理是傻了吗?竟然自己主动往坑里跳。
“但是我有一个小条件,还希望您能答应。”盛清接着说,余光像刺一样刮了一眼张经理,张总见有人愿意接,自然是乐意听她说一说要求,便道:“什么要求,只要你有把握能够谈成,尽管提。”
“邓老先生阅人无数,做生意的经验更是我们这些小辈不能比拟的,但是却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这个单子我去谈,不仅能够谈成,还能让我司与邓老先生五五分利,只是,要借张经理的手一用。”
张经理眼见自己要被拖下水,也急了,忙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妄自托大糊弄张总,我倒是没有问题,就怕你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浪费公司的人力物力。”
“照我这个法子,如果谈不成,我盛清可以就此走人。”
第十二章
接下和邓伟的合作项目之后,盛清更忙了,就连谭秋这个助理也常常几天见不到她一次。
如往常一样,谭秋回到家时,屋子里还是黑漆漆的。她叹了一口气,虽然知道盛清是在工作,心情却还是抑制不住的低落。
她抬手摁开了灯,屋子被照亮之后反倒显得更空旷了。谭秋这才发现,盛清早在不知不觉之中融入到她的生活中了。
拖着有些沉重的身子去厨房,灶台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开火了,很冷清。盛清不在家,谭秋一个人也懒得做饭吃,从冰箱里拿出上次去超市买的散称面包片,干巴巴的嚼着。
吃过饭她便坐到客厅去看电视,以往难得的休闲时间,这几日却变得格外枯燥无聊,与其说是看电视,倒不如说是看电视旁边的电子钟表,每到整点她便要抬手看一眼手机有没有消息,最后竟然伴着电视剧的声音睡着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谭秋动了动,感觉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待双眼恢复清明再一看,是一床碎花的被子。谭秋认出那被子是盛清的,有些高兴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抱起被子,喊道:“领导,你回来啦?”
没有人应,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动静。
谭秋怔了一瞬,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倒是多了很多垃圾gg的推送,一一浏览到最后,仍旧是没有找到她想看到的消息。
“领导,你回来了吗?”谭秋关掉电视,又喊了一声,依旧没有人应。她走到盛清卧室门口,门没有关,整个房间一览无遗,盛清不在这里。
以往盛清不回来,都会在九点钟左右和谭秋讲的,怕盛清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谭秋立刻拨通了盛清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没有听到预料之中的声音,嘈杂的音乐震得谭秋耳膜发疼,她攥紧衣角,声音不受控制的有些沉:“姐姐,你在哪里?”
一阵尖叫声之后,电话那边终于传来了模模糊糊的人声:“小妹妹,姐姐今晚不回去,你自己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学呢。”紧接着,便是一阵笑,男男女女的声音混在一起,很杂乱。
不是盛清的声音。
谭秋也有些不客气:“我找盛清,请把手机还给她。”她字里行间透着礼貌,可那语调听上去却不和她说的话一样温和,甚至带着些怒意。
她将声音开到最大,又是一阵倒换手机的声音,“谁啊?”很小很细微的一声,是手机离盛清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她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
“是你助理。”坐在盛清旁边的女生将她的手机接了过来,看着屏幕上的备注告诉她。
盛清昏沉的大脑先是想了一下自己的助理是何许人也,想到是谭秋之后,一个激灵,才终于清醒了一些,她慌忙把手机接过来,同时往酒吧的卫生间走,一只手捂住听筒,“喂?谭秋?”
“姐姐,你在哪?”谭秋的声线本来就偏低,此刻情绪低落,声音更是低沉,通过电磁波的转化传导到盛清的耳中,性感喑哑。她醉的彻底,听见谭秋的声音更是上头了些,不禁想要逗逗她,于是,盛清没有回答谭秋的问题,反问道:“怎么了,你想我了吗?”
谭秋听着盛清的声音,明明是冷淡的语气,可却还是勾住了谭秋的心,她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盛清,她慵懒的依靠在门框上,一只手倦怠的抬着,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讲着牵动人心的话。
谭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干脆绕过了这个话题,坚持着又问了一句:“你在哪里?”
盛清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很不满意,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在风情街388号酒吧。”、
“我过去找你。”
谭秋挂掉电话之后,抓起外套便出了门。
已是深秋,夜里格外的冷,打的车只将她送到了风情街街口,便赶着去接下一位顾客了,剩下的一段路要靠谭秋用脚走过去。她拉紧了冲锋衣的拉链,步履很快,这一条街除了酒吧就是按摩店,KTV,已经十二点,却仍旧是一派热闹的景象。
闪烁的霓红尽情的放大人们的欲望,谭秋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有些好奇的瞪大了眼睛。
按照盛清发过来的位置,谭秋顺利的摸到了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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