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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料未及(古代架空)——绝仁弃义

时间:2024-04-04 07:51:02  作者:绝仁弃义
  我听见他的声音,带着破开平静的笑意:“你终于再也逃不走了,阿信。”
  我死了。
  *
 
 
第71章 70
  我在一个黑乎乎的地方走着。这里没有一丝光,可是黑吧,好像又不影响我看清周围的一切。我是在淌着一条小溪走,我周围有好多人,男男女女,高高矮矮,老老少少,他们和我同路,但都比我走的快。我不懂他们为什么要走这么快,我觉得我们没什么事要赶。
  突然,我听到溪畔有人叫住了我:“刘将军。”我一扭头,看到一个很眼熟的人。我的脑子不知道为什么,很钝,想不起他的名字。虽然想不起他的名字,但他是谁我还是很清楚的——他就是那个因为我给他殉国的热情泼冷水,就去劝谏皇帝应该早点杀我的人。
  “没想到能在这儿碰上您。”他继续对我说。
  我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这儿是哪啊,他为什么也在这儿……我不知道,好像不知道也不要紧……我问:“您为什么不往前走,一直站在这儿?”
  “在等人。”他说,“我看将军走得不急,是不是也想等人?”
  “那倒不是……我没人可等。”
  “难道不是想等魏大将军吗?”
  提起魏弃之,我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厌恶感来……我想不起他又做了什么恶心事,好像也不太重要了,总之就是……
  “我不等他。”我说。
  他突然很惊奇地打量起我,接着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
  “刘将军还是一切如旧,茫茫然不知所向为何。”他说。
  我听着觉得很烦,摆摆手。
  “我只是和你们志向不同罢了。我向往什么,我一直都很清楚。”
  “那将军向往什么,愿闻其详。”
  “我干嘛要和你说?上次说了那些话,你便背地里鼓动陛下诛我。这次再与你多说,不知道又让你做多少文章!”
  “我劝陛下诛你,于我自己是问心无愧的,”他非常坦然地告诉我,“不过,并不是因为您说了那些话,虽然的确让我非常不快,但我的胸怀尚没有狭隘到这种地步。“
  “那是为什么?”
  “挽救一个岌岌可危的王朝是一件困苦而危险的事,需要莫大的信念和毅力,以及一群同样可靠的同道。我看出,将军您,靠不住。”
  “为啥?”
  “起初,我闻将军弃暗投明,非常振奋,和您相处后却发现,您并非我们的同道,您愿意帮陛下,不为名荣,不为大义,而是因为不忍稚童弱女横遭欺凌。”
  他这话说得我非常困惑。
  “难道可怜小孩和姑娘,还成不对的事了吗?!”
  “小仁小善,在小事上是对的,在大事上,却是来日祸难的根基。您曾经可因同袍之谊,不顾大义;如今可因恻隐之心,叛离旧主;往后,魏子稷狡诈伪饰,搬出旧谊对您花言巧语一番,我断定,将军必再反复。故而,我劝陛下不能用你,诛你为妥。可惜。”
  我挠挠下巴。我觉得他这话是有道理的,但我心里觉得很恼火,想骂一骂,驳一驳。我说:“你们这些想做大事的人,把断掉人性不顾人情当成履行大义。你劝别人杀人,你这样的是高尚、正义,为国家为明主尽忠效力;我被一个孙子逼急了想报复他,却是成了‘叛离旧主’,背叛的名头再也拿不掉;我与这孙子总归有好几年真真切切共患难共生死的情谊,确实做不到对他始终心硬如铁,断绝旧谊——这样的人之常情,你们‘大仁大善’们就容不得了。要是顾全大义非这样才能顾全,我看这大义不顾也罢!”
  “要是别的什么人说出将军这种话,我一定把他当做漠视德操名节,为自己自私逐利巧言诡辩的宵小之辈。可是我知道,将军也并不顾念那些。这就是我一直很好奇的问题了——将军到底想顾什么呢?”
  我应该是有答案的,但是不知为何,我想到的只有空无。
  “将军果然给不出答案。”他好似无限遗憾似的叹气。
  他的这种态度让我的火噌的就起来了。我说:“我活着从不依一个道理活,或者依一个信念活。我凭我的心在活。”他微微挑眉,张口似乎想再说什么,我却已经失去耐心,不乐意与他继续聊了。我抢过话头:“我还有路要走,恕不奉陪了,告辞。”
  刚踏出一步,却被他拉住。我不耐烦地一挣——竟然没挣开?
  不对啊,这人我记得……比韩啸云还文弱啊?
  我看向他,只见他对我从容一笑:“刘将军,您现在走这条路,还不是时候。”
  接着他把我向他身后甩去,如有神力相助。他身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变成了悬崖。我直接跌落下去。
  我醒了。
  *
 
 
第72章 71
  我瞪着眼前的帐幔,这个色,这个花纹,这个模样,不会错——这里是我在中京的住处,我正躺在我自个家里。
  我躺着……那我后背的伤……
  我稍微动一动,没有任何地方觉得疼,只是……我的身体感觉好僵硬。我试着攥紧双手,心里陡然一沉——我感觉我使不上力气。我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尝试运气——一瞬间,那种全身上下筋肉骨头哪里都疼的感觉回到我身上,逼我不得不停下。
  所以,他不是毒杀了我。
  他是废了我。
  我坐起来,感到自己就像一个被冻僵的人那样,身体很钝,很沉,哪哪都觉得没有力气。如果有守卫,我肯定是跑不出去的。他不可能没安排守卫。
  而且更糟的是,我发现,我身上没有任何一件衣服,连一条亵裤都没有。
  这时候,我听到门开的声音,连忙轻轻躺下,装作没有醒来的模样。两个人走进来,从脚步声判断,并不是魏弃之或我熟识的任何人。他们走到床边,拉开床幔,一些天光落到我的眼皮上。一只手拨开了我的眼皮,我猝不及防对上了那人的视线——是那个姓曾的军医!
  我尽自己最大的可能保持平静放松,一动不动。他审视我一番,接着收回手去,我的眼皮顷刻阖上,又陷入一片黑暗。他大约是没发现吧……
  我听见他打开他那个箱子的声音,一些瓶瓶罐罐碰撞的响动,好像是找什么药……大概是找到了,我听到他直起身来,又靠近我,接着——
  我人中处传来尖锐的剧痛。操啊!他扎我!虽然我忍住了没叫出来,但是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忍不住。我听见这厮的笑声。
  他拔针,慢悠悠地说:“刘将军,醒了就——”
  我睁开眼睛,与此同时,尽我最大的力气,挥拳。
  打中了。
  这医生发出一声痛呼,捂着自己的鼻子跪在地上。就算力气差上许多,打在对的地方还是有用。我顺势滚下床,趁姓曾的还需要缓一阵,踢出脚,想要把他那个帮手也解决——结果一抬眼,发现这竟然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婆。她吓呆了,见着我踢过来,闭上眼睛,都不知道躲。
  这一脚踢过去,老人家哪顶得住啊?我连忙收回力气,重心一偏,摔地上了。这时候姓曾的大喊起来:“快来人——刘将军醒了——”
  立刻有人破门而入,飞身袭来,出手直取我的脖子。要是以前,我根本是不需要躲的,但是现在身体这种状态,根本挡不住他。我只好狼狈地往旁边一滚。能撑一会是一会吧。自从我懂了事,知道羞耻后,可就再没光着屁股和人打过架了。魏弃之,我记住你了……
  这个过来帮忙的守卫,不太行啊,几下没打中我,焦躁起来,自己阵脚先乱了,我便抓住机会,伸手为爪——
  ……很久以前,魏弃之教训我说,这种招数太不成体统,非紧要关头不许用……
  这个守卫捂着他的裆倒下了。
  我听到门口传来慢悠悠的鼓掌声。
  娘的。我能撂倒姓曾的,是先发制人,攻其不备;那个老婆子,没有一点战斗力,不需要考虑;这个守卫,年轻,心态不稳,我运气好。
  而门口这个……我看着他……一身玄衣玄甲……
  “玄衣营……”我说。
  “哎对!正是!”他吊儿郎当地靠在门边,很随意地向我抱抱拳,“卑职,玄衣营刘初七,目前暂任您的护卫队统领。”
  “我的护卫队?”
  “嗯,也不能说是队吧,现在在这宅子里的,算上您在内统也不过七个人——”
  “魏弃之在哪?我要见他。”
  “好吓人的表情啊刘将军,我们有话好好说。您看您现在,一丝不挂的多不成体统啊?不如您先回床上。您刚醒过来,渴不渴啊,饿不饿啊,让曾先生给您先瞧瞧病啊……”
  姓曾的还捂着鼻子在那吸气,他的属下也捂着裆蜷在地上呻吟,他却不着急不着慌,说出这种话来。
  “我昏睡了多久?”
  “将军好多问题啊,”他说,“不如这样,将军给我行个方便,我也才能给将军行方便,将军先——”
  “先让我穿件衣服。”
  他很装模作样地大声叹了口气。
  “既然将军没有和我合作的意思,那么,我只能这么告诉将军了:衣服,没有。魏大人吩咐,要是您醒了,要您先在这里静养。静养嘛,不需要出去。不需要出去嘛……就不需要衣服。刘将军,请您回床上躺着,要不然,卑职就只能先把您打晕,再把您绑回床上。”
  *
 
 
第73章 72
  姓曾的一边拿一块帕子捂着他的鼻子,一边给我按脉。那个老婆婆(是个哑的)正忙着将打斗时被踢倒乱扔的家具陈设重新归位。被我撂倒的守卫走了,那人一缓过来,刘初七就带他出去,不知道背着我做什么安排去了。
  “刘将军,下手真不留情,”姓曾的看看帕子上的血迹,说,“要是内力还在,某现在已经没命了吧。”
  “那是什么毒药?”
  “将军不懂医,知道清楚是什么也没用,”他说,“只需要知道:魏大人从此会护好您。”
  “被绑在这儿护着?像个畜生似的没衣服穿?”
  刘初七的声音插进来:“绑您,是因为您不合作。不给衣服,是不叫您有机会跑。刘将军,您何必叫大家都这么难堪呢?其实在这里的人都是很敬佩您,想要好好对待您的。不然魏大人也不会放心把您放在这儿。”
  “你们这些杂种,哪里知道什么叫敬佩!”
  刘初七哈哈笑几声,接着对我说:“刘将军,真是和豆子哥形容的一样——硬的不吃,软的,不够真诚,也不吃,难搞的很啊!刘将军,在下对您的敬佩,是真的——当年豆子哥落难,您为他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他给您的信,您没看看就烧了,真是太遗憾了——那时候他已经不能拿笔,信是他口授我写的,信里也没写什么,就是说他很感激,很幸运,他曾经做过您的部下——”
  “我可不愿意领他的感激——”我大怒道,“他死了是活该!你既然是钱兴教出来的,难道他没告诉你我有多恶心他吗——他竟然能干出像强盗一样去闯人家宅灭人满门的事,我一直后悔没在他死前找机会揍他一顿——“
  “豆子哥也后悔,”刘初七说,“后悔没死在您的拳头下。”
  “少在这儿糊弄你爷爷!他们从来都不会后悔!”
  刘初七不接着编了。
  曾医生叹了一声:“气血翻涌,肝气冲逆。将军,还请平心静气,您方苏醒,动怒无益您的恢复。统领,您也少说些话,莫再激将军了。”
  但是我实在觉得平静不下来。
  “钱兴就该腰斩弃市!”我接着说,“魏弃之更该!!你们这群杂种,全都该!!!”
  “将军——”姓曾的说。
  “你恢复来恢复去,能把我的武功恢复吗?不能吧。那还恢复个屁!你们这些魏弃之的狗!全是孙子!——去告诉你们主子:我绝对不会再叫他那样羞辱!”
  我就要咬舌,曾医生却似乎料到我的意图,即刻掐住我的下颌,卸了我的下巴。他这么做的时候还说了一声:“得罪了。”
  刘初七说:“看来,要多绑将军几天了。”
  *
  他们给我的嘴里塞了个金属嚼子,中空的,喝粥喝药时就取一个管子来,强行灌进去。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牲畜,被喂养着等着宰杀。
  我想,我不能留在这儿,我一定要逃出去。
  于是我假装变得配合他们。几天后,他们终于相信我不会寻死,撤了我嘴里的东西。再几天,他们给我松绑。
  然后……我跑了。
  *
  那天,我先把姓曾的打晕了,再绑了那个哑巴老妪。他们还是没给我衣服,所以我穿了姓曾的衣服,然后去偷袭守卫。得手了。运气好,没惊动刘初七,从出去到翻墙都没见到他的人影。很顺利。
  唯一不顺利的是——那个老妪。她不能说话,我动手的时候她没法求救,我绑她的时候她一直张嘴,试图表达着什么,同时用她苍老的脸做出沉痛的表情。我知道,我在她眼里一定是一个坏东西,刚醒来就打人,现在还在打人。
  唉。她看得我心里难过。
  *
  下雪了。
  我小时候最怕下雪,因为冷,怕冻死。后来渐渐长大,逐渐抗冻了,没那么怕了。再后来魏弃之教我武功,再冷的时候,运气护体也就没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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