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向南直视着前方,说完就要走。
被蒋岩拦住,“得得得,服了你了,这样,你打个车把我送回去,我直接在车里和你说,这样总行了吧?”
“不行,我还有点事。”
“……”这年头讲秘密,都得求着别人,别人才听?
蒋岩烦躁地跺了下脚。
到底谁拿捏谁啊!
顾向南见他沉默,扫了他一眼,继续往前。
突然被一道严厉的声音阻止,“如果我说,我手上有可以给项词定罪的证据,你有没有兴趣听下去?”
顾向南骤然停住。
瞳孔紧缩,捏紧拳头,血液逆流。
这个消息过于震撼,但毫无根据的一句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蒋岩见顾向南停在那里不动,不离开也不回头,猜到他在犹豫。
慢慢走上前,压下最后一根稻草,“之前帮项词做事的那个人的尸体,就在这间医院。”
蒋岩看着顾向南,语气平淡。
“你怎么知道?”
顾向南终于肯正眼看他,但还是满脸的怀疑。
他实在长得……太不可信了。
蒋岩无奈,“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现在就带你去看看。”
顾向南绷紧唇线,一时无话。
蒋岩看着他的样子,略一凝神,仿佛下定了决心,“走吧。”
捞起他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被顾向南一把甩开。
顾向南警觉地望着他,“我自己会走。”
“啧,我身上没有病毒!”蒋岩真是烦死他防贼似的眼神,他又不是恶霸!
但没办法,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毫无信誉可言。
只能好声好气地跟他解释,“等看到之后,你就会知道我没骗你。”
“最好是这样。”
顾向南想了想,还是决定和他走一趟。
两人直接来到太平间。
一到负一楼,一股阴森的气息就包裹了他们。
顾向南停下脚步,“他是最近出的事?”
“嗯。”
顾向南惶恐地屏住呼吸。
“没看新闻吧?不久前,在莱阳河边发现了一具焦尸,就是项词的杰作。”
莱阳河边的焦尸?
顾向南不禁想到池穆。
那天晚上,他离开后,他就看到了那则新闻。
“证据呢?”顾向南警惕性很强,并不觉得蒋岩说什么就是什么。
更甚至于,他已经感受到,蒋岩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诱导着他向前。
至于前方是什么,他并不知道。
顾向南抄着手站在走廊,望着不远处幽绿的安全通道的光,神情平静,“杀人可不是件小事,你该不会觉得就凭你这随随便便的两句话,我就会相信吧?”
“那是自然,”蒋岩有点站不住,往墙上一靠,两腿交叉,“我手上有录音,直指项词。”
他微微一笑,“正常人都知道,一个人被溺死绝不会是那个样子,因此莱阳河并不是第一案发地点。而且在法医进行解剖前,我进来看过,不小心从尸体嘴里找到了一样东西——”
蒋岩说着,从兜里掏出来一个银色小铁片,“应该是从项词身上咬下来的。”
顾向南望着黑暗中闪烁银光的铁片,目光晃动。
顾向南从他手里接过,握紧拳头,铁片坚硬的棱角深深地嵌进他的掌心。
不疼,但让人很难受。
蒋岩观察着他的神态,笑笑,没有说话。
头抵着墙壁,有种绝处逢生的释然。
最后还是顾向南先待不下去。
丢下句“我知道了,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匆匆离开。
蒋岩也不拦他,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黑暗,才侧过头,用余光打量离自己只有一墙之隔的太平间,表情冷静到变态。
不仅没有一点害怕,反而还流露出淡淡的嘲讽。
似乎一切的一切,在他眼里都不过如此。
顾向南走得很快,心跳加速。
刚刚还没感觉到什么,现在一从里面出来,分外阴凉的气氛瞬间从四面八方卷来,各种不好的猜想,也纷纷从脑子里蹦出。
他连头也不敢抬,步履匆匆地往前赶,生怕一不小心就撞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但他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一个黑影拦住去路。
黑影挺拔清瘦,腰骨颀长如山峦,静静立在那儿,即使什么都不做,也宛如一幅静态泼墨水彩画。
但水彩画开口,就不那么美丽了,“你怎么在这儿?”
!!
池穆!?
他怎么在这儿?
顾向南完全没想到。
以至于一时没忍住,直接叫了出来,“啊——”
强撑着的力气顿时流失,两腿一软,结结实实地坐到地上。
眉头揪起,愤怒地质问,“你一直跟着我?”
他的语气很差,两眼冒火,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清楚看到。
像两颗玻璃球似的,簌簌地发着光。
池穆垂下头,轻笑了声。
“……”顾向南瞬间更加恼火,“你笑什么笑?被我猜中了?”
顾向南越说越觉得自己想的对。
除了这个原因,他找不到其他理由。
怎么可能这么巧,他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
还是在这么诡异的地方。
他又不是神仙!
池穆听完他的控诉,并不恼,双手插兜,背抵着墙站直,望着他,一步步走到他跟前,眼睑微垂,“你把定位关了。”
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虽然没有说结论,但顾向南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可能跟着他。
“那又怎么样?以你的手段,要知道我在哪儿,不是分分钟的事?”
顾向南气呼呼,拧拧巴巴地昂着头,死都不肯认输。
池穆被他逗笑。
“那还是重要的,”池穆弯下腰,曲着一条腿,半蹲在地面,右手抚上他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磋磨,“至少有了定位,找你不用那么麻烦。”
“所以你承认了?”
顾向南不喜欢他逗狗似的姿势,烦躁地甩了甩头,想把他的手指从自己脸上拿开。
但努力了几下,也没有甩掉。
更加恼火地瞪他。
第八十四章
手撑在地面,浑身发冷。
这里的温度比上面低很多,甚至比室外还要冷,他现在还坐在地上,整个人就像埋在冰窖。
而且池穆的眼神……实在算不上善良。
就像雪地里的猎犬,嘶嘶地炫耀着凶狠的獠牙。
顾向南想不注意都难。
他觉得……自己的皮应该禁不住他咬。
“承认不承认的,倒是没那么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立刻找到你,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夙愿。”
池穆和顾向南对视,势在必得,“至于之后是不是要躺到你床上……虽然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我更想要——”
池穆抬起顾向南的下巴,凑近他的耳朵,“你自己脱光了,爬到我床上。”
“混蛋!”
顾向南怒急,也不管身体的平衡,抽出一只手,劈头盖脸地就要去打池穆。
但他的力道与他的相比,实在悬殊,还没碰到他的边,就被他一把控住,只见他的眼里阴沉一片,“我再问你一遍,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在这里怎么了?这又不是你家开的!我就是在这儿躺着,也轮不到你管!”
愤怒加害怕,使得顾向南的理智濒于崩溃。
他根本没仔细考虑自己在说什么,只想着给池穆添堵。
狠话越放越重,心里的底气却没增加半点。
看着眼前人黑沉沉的面容,顾向南怵得头皮发麻。
他那眼神……该不会是真想把他送进这里来吧?
他终于知道怕了。
后知后觉地缩起脖子。
池穆听到他最后一句话,轻笑了声,慢慢绷紧下颌。
掐着他脸的手却是瞬间收紧,“确实,我没那么大的本事,但是向南,你敢躺在这里,我就敢把这里铲平。”
“——让你永远不得安生。”
池穆低下脸,呼吸打在顾向南脸上,整个人像座烧伤的大山,带着伤疤,沉重地压向他。
声音很轻,柔软清冷,与他阴戾的话形成鲜明对比。
明明没有多大力度,却仍刺得顾向南瑟瑟发抖。
……这个疯子!
但他还有更疯的——“有胆你就试试,我不仅不会让你好好躺着,还会把你从这里带出去,锁进墙里,砌起来,让你一点一点感受虫子啃咬、浑身溃烂的滋味。”
池穆的脸浸在黑暗里,完全被寂夜包裹。
只有背后一小撮绿光打在头顶。
眼瞳是永夜的黑,如墨色侵染,说那几个字时,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爬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要拉个人陪葬。
而顾向南则好巧不巧地成了他的首选。
他不禁猛地打了个颤。
神,神经病!
除了会威胁他,他还会干嘛!
他不就是来个医院,他要不要反应这么大?
难道他在这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顾向南愤愤不平,直起腰,借着脖子的力量,偏开点头,用力咬住他的虎口。
下了狠劲,直到见血才松开,“行啊,那在你动手之前,我先咬死你。”
“你这个祸害。”
面对顾向南的挑衅,池穆倒是毫不在乎。
甚至在顾向南从他手上移开时,意犹未尽地把自己的手往他嘴边推了推。
像是想接着被他咬。
??
顾向南顿了下,眼神发寒。
池穆骨架挺括,身子半弓,拢在顾向南面前,像张严实的大网,压迫感十足。
他的手从顾向南的下巴挪到他的肩膀,拇指挑开衣领,若有似无地擦着他的锁骨,像古时最磨人的刑罚,一寸寸损毁他的意志,“你来这里,想知道什么?不能问我?”
“让你宁肯跟着一个外人过来?”
他看到了!
看到他和蒋岩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顾向南本能地不想让他知道。
头下意识往后转,怕蒋岩此刻就站在后面……但池穆没让他动。
五指收紧,掐着他的两颊,把他的视线牢牢地固定在自己身上。
沉声警告,“他现在对你这么重要,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找他?”
池穆的声音冷冽,刺骨,还带着莫名其妙的理所当然,让人一听就很火大。
真不知道他是以什么立场这么管他的!
他是谁啊他!
顾向南用两只手去掰他,却没有撼动分毫,“池穆,你发什么疯!快放开我!”
池穆充耳不闻。
并且似乎觉得还不够,拖着他往自己跟前拉,“如果我没记错,你以前好像最怕这种黑漆漆的地方,一秒都不肯多待。怎么现在反倒会自己主动过来?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都不关你的事!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这是我的自由,你没资格管我!”
“自由的前提是实力,现在你在我手里,拿什么和我谈自由?”
池穆的尾音蛊惑般下坠,像是恶魔摇着魔法棒,势要点醒顾向南天真的幻想。
现在的他,早就只是只羽翼凋零的笼中雀,连飞翔的能力都没有,却还妄想着搅弄风云。
简直可笑。
池穆摆弄着手里的牢笼,逐渐伸出残忍的爪牙。
“不知的结果是无畏,但无畏过头……就是愚蠢了。”
修长的食指贴在顾向南颈后,拇指按压着他脆弱的颈动脉。
池穆感受着那细小的血管下,异常热烈的奔腾。
慢条斯理地咧开嘴,神情恣意,像一个操盘老手,已经拿到了决胜的筹码,“我想我们聪明的向南,应该知道怎么选择。”
这么多年过去,池穆见识了太多血腥残酷的事,知道逃避妥协是最无用的存在。
在这里,只有活下去才有意义;主动出击,咬断对手的脖子,比任何一个选择都更有价值。
因此,当他在顾向南眼里看到躲闪与害怕,他的第一反应,是咬死他。
趁着这个时机,制住他的挣扎,控制他的脉搏,让他再无得救的可能。
他从来不是个好人。
这么好的机会,他不可能会放过。
俊美到邪肆的脸庞闪着灼人的光,池穆屈膝半蹲,收紧怀抱,利用对手的弱点,再一次轻松制胜,“走吧。”
顾向南没说话,看着他,控制不住地发抖。
第八十五章
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里浮光闪烁。
人被逼到一定程度后,唯一的念头就只剩下自保。
顾向南必须确保自己还有反击的机会。
因此在池穆向他伸出手,想牵他起来时,他毫不犹豫地抬手握住。
池穆揽着顾向南,乘电梯来到一层。
出去时,不小心和进来的某个人撞上,那人没有抬头,维持着看地的姿势,向池穆道歉,池穆低“嗯”了声。
神情倨傲。
外头天高云淡,冬天的寒风夹杂着青草香,一出去,就被大团大团的风砸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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