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不担心——”
“他不会。”贺雁南放下笔,正要说话,就听到前院有嘈杂声传来。
“三殿下。”阿禄笑着递上一张请柬,“主子让奴来请您。”
“大哥有什么事让你说一声就行,还废这般功夫。”贺雁南打开请柬,里面是贺云归端正秀逸的小楷,“月上高楼五更天,酒入杯中几分愁。明月楼赏明月心,醉酒台观醉酒人。”
“知道了。”贺雁南笑着将请柬收好。
这诗的前两句是时间——五更天,即子时,酒已备好。后两句是地点——明月楼的醉酒台,不醉不归。
至于禁足——
燕帝只是让他少出门,并未让他不出门,何况这是太子殿下邀请的。
子时。
贺雁南乘车到达明月楼,第一眼就看到了立在台下的赫连烽。
贺雁南越过他,登上醉酒台。柔软的衣袖自赫连烽手旁擦过,在空中飞扬。
“大哥。”贺雁南笑着在贺云归对面坐下,“今日怎么有心情出来喝酒?”
“下了这么多天雪,今天停了。正好钦天监夜观天象,又说今晚是难得的观月之夜。”贺云归一身白色云纹锦袍,将斟好的酒递给贺雁南,“我就想到了三弟,约三弟出来透透气。”
“大哥好雅兴。”贺雁南笑了一句,接过酒杯,和贺云归碰杯。
“这不是高兴吗?”贺云归姿态优雅地喝完一杯酒,笑着对贺雁南说,“我们在这儿喝酒,二弟在家躺着,岂不乐哉?今晚醉了,就宿在我的府上。”
“自然。”贺雁南举杯饮尽。
一杯又一杯。
贺云归已然半醉,贺雁南也不遑多让。
突地。
醉酒台下窜起一簇火苗,火苗迎风而涨,几乎瞬间包围了整个醉酒台,甚至绵延往整个明月楼烧去。
“走水了!”
“走水了!”
台下慌张嘈杂的声音传来。
“殿下!”赫连烽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贺雁南猛地抬眸,见赫连烽自火光中跃出,月光下,身姿矫健,翩若惊鸿。
“殿下。”赫连烽眼中焦急之色溢于言表,他落在贺云归身旁,毫不犹豫地抱起贺云归地向下冲去。
贺雁南垂下眼。
赫连烽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看到贺雁南端坐火光中,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举杯饮尽,抬手放下,眼中肆意张扬。
令人心折。
太子府的人冲到一半,就看到赫连烽已经抱着太子冲了下来,就掉转目标,往上冲将贺雁南救了下来。
为了救他,死了数十个太子府的侍卫。
为了试探赫连烽的忠诚,死了无数百姓。
贺雁南酒醒后站在明月楼前,看着自明月楼延伸而去的一片废墟,忍不住低头轻咳了一声。
似咳又似笑。
太子……
“三弟,回去吧。今晚之事,我会在父皇面前一力承担责任。”贺云归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
“大哥稍安,此事实乃天灾,并非人祸。”
贺云归叹了口气,“三弟身子弱先回太子府休息吧,我在此处协助府衙处理事务。”
“好。”贺雁南低咳了一声。
进入房间后。
白衣拉过贺雁南的手,在上面写到,“殿下,您还相信——”赫连烽吗?您死了就真死了啊!
“他不会。”贺雁南在白衣的手上写到。
他给出了和上午同样的回答。
白衣收回手握紧,她相信殿下的判断。
“睡吧。”贺雁南吹熄蜡烛,屋内陷入黑暗。在一片黑暗中,贺雁南突地拉过白衣的手,在柔软的手心上写到,“你能躲开此地侍卫带我去找赫连烽吗?”
……
半夜丑时,赫连烽才回到屋中。
他脱下衣服,衣服和被烧肉的皮肉黏在了一起,让他猛地抽了一口气。
突地。
他闻到了一缕香气。
他眼中浮现出笑意,吹熄了灯。
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他的光着的后背,并且开始移动起来。
赫连烽废了极大的心神才克制住隐约识别出背后那人写的是的哪两个字——是我。
他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
冰凉的触感传来,他身后的人正在为他上药。
赫连烽闭上眼,忍住自那双手下逐渐蔓延至全身的酥麻。
上完药,赫连烽正要松口气,后背的手又动了起来,“今天的事——”
赫连烽皱眉,正要转身解释,就感受到了他写的后几个字——“是太子在试探。”
赫连烽失笑,为自己的色令智昏感到好笑,逸歌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呢。
“你做得对,不用愧疚。”身后的手继续写着。
赫连烽微怔,心中猛地燃起一把火。
逸歌太聪明,也太合他的心意,如果他不是他的主子,未来万人之上的燕帝,如果他也……
这时,一个冰凉的触感落在他的肩头,不像是手,而更像是——
唇。
轰!
有人在火里浇了一罐油。
第20章 江湖篇:成为我的刀(二十)
赫连烽身体猛地颤了一下。
宽厚的肩膀绷起,唇下坚韧的肌肉瞬间变得坚硬,却发着颤,像病弱的老虎在哀鸣。
贺雁南垂下眸,轻轻笑了一声。
他将头微微抬起,温热的吐息自肩膀一侧向脖颈攀爬而上,最后那抹冰凉隔着头发重新落在后脑勺的颈窝中。
似天空飘落了一片轻柔的雪。
赫连烽的呼吸急促起来,一片雪花却浇不息心头的火,除非有更多更猛烈的雪将他彻底掩埋。
下一刻,他的想法便被满足。
贺雁南修长苍白的双手握住他宽厚的肩,微凉的唇急促地自颈窝向下,落在猛虎的后颈与双肩相交的位置,狠狠地咬下。
“嗯!”赫连烽没忍住闷哼出声,喉结不停滚动,一滴汗自下巴滴落在胸膛。
窗外盯梢的人下意识地看了漆黑的屋内一眼。
是在自己上药吧?
听起来还挺痛的。
“嘘。”贺雁南手指在他的肩头轻轻写着字,修长的手指似被滚烫的肌肤暖热,触感由微凉变得温润。
写完便重新扣住他的肩,力道维持在一个稍稍用力就可以挣开但必然会惊动窗外人的程度。
赫连烽长长吐了口气,闭上眼,努力克制,粗重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夜中清晰可闻。
贺雁南含住他的后颈,手自肩头顺着手臂划下,寻到他的手腕,纤长的手指插入他宽大的手掌间,与他十指交扣。
在十指交扣的瞬间,贺雁南在同样的位置再次咬下。
赫连烽呼吸一窒。
他看过顾前辈给的双修功法,也明白男子和男子该怎么做,甚至被传授过经验。但无论是画上的,还是顾前辈传授的经验,都与现在截然不同。
现在,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被侵/犯感。
身后,是贺雁南的呼吸贺雁南的心跳贺雁南的身体的温度;窗外,是陌生人打量的目光、陌生人动作间衣物与树叶的细小摩擦声。
他忍不住握紧贺雁南的手,与他的手指搅在一起,像是两条互相缠绕的蛇,却又在下一刻强迫自己放松,虚虚握着贺雁南的手,怕伤到他。
贺雁南察觉到他的纵容,笑着松口,唇一下一下地点着后颈逗他。
赫连烽闭着眼忍耐着,纵容着,欣喜着。
宽厚的手指以适中的力度缠着纤长的手指,明明该稳如泰山,却忍得一颤一颤的。
夜已过半。
盯梢的人无声地打了个哈欠,去门外和轮班的人交接,背影渐远。
赫连烽猛地睁开眼。
握住贺雁南的手转身将他压在身下。
黑发洒落在床头,贺雁南纤细修长的身体被笼入赫连烽的阴影中。
戏虎终被虎伤。
贺雁南抬眸,只看到一片黑暗,只感受到炽热的目光自他的脸上舔舐而下,想要一口吃了他。
与贺雁南不同,赫连烽看得清清楚楚——贺雁南躺在他的身下,苍白的脸庞染上红晕,温柔的眼神中含着动人的情意。
与他曾无数次在脑海中妄想的一模一样。
赫连烽低下头,急促而温柔地亲他。
顾清尘教的技巧派上了大用场,他身为上位者,几乎本能地去让贺雁南更舒服,让自己更舒服。
贺雁南几乎要燃烧在他的火焰中。
几乎。
他蹙起眉,喉咙动了动,似乎想要咳嗽出声,却又想到外面盯梢的人,憋了回去,从而憋得脸色煞白。
赫连烽几乎瞬间就停下,按住贺雁南的手微松。
下一秒,贺雁南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烧伤的背撞上床让赫连烽微微皱起了眉。
贺雁南听到了他错乱了一瞬的呼吸声,修长的手指落在他的唇上,轻揉着安抚,在他唇边描出两个细小的字,“我上。”
他注视着赫连烽,温柔似水的双眼仿佛被春风吹过,泛起一池涟漪。让人分不清他是本就藏有涟漪只是被春风翻出,还是只被外来的春风吹皱了涟漪。
今朝有酒今朝醉。
如果是逸歌……
赫连烽突地扬了扬眉,放松身体,侧头将贺雁南的手指叼入唇中。
贺雁南突地笑了,眼神肆意张扬,一如在醉酒台上冲天的火光中独自举杯。
无比动人。
他俯身,细碎的吻自下巴蔓延而下,缠绵温柔。
赫连烽在他的温柔中迷失良久,不满足地睁开眼,才勉强捞出一丝清醒,意识到贺雁南是在他的心口用唇描着字——
与君共白头。
赫连烽胸膛抖动了一下,想笑又没笑出声。
他的殿下。
他的逸歌。
这时,窗外脚步声渐渐逼近,换岗的人来了。
脚步声踩在地上,沙沙作响,外面一定是下雪了,雪中不易隐藏踪迹,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久。
赫连烽揽住贺雁南的腰,带着他轻巧地从床上滚落在地。
他们仍是在床上的姿势,赫连烽躺在地上,贺雁南趴在赫连烽身上,却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贺雁南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赫连烽的意图——床上声音太大,而宽阔的地板却不存在这个问题。
但地上冷,赫连烽背上还受着伤。
赫连烽。
贺雁南注视着赫连烽,俯身向下,吻住他的唇。
比欲望更多的是安抚。
时机不合适,他并未打算羞辱赫连烽,也并未打算真的做到最后,让赫连烽知道自己亦心悦于他,已经足矣。
突地肩头攀上一只炽热的手掌。
贺雁南侧头看去,见赫连烽宽厚的手盖去他大半肩膀,微微按着却又克制着不用太大的力。
赫连烽另一只手向上盖住眼,然后按照记忆中顾前辈教的方法轻轻扭动了一下。
“对,就这样扭!这里还要配合叫声,最好是娇若嫩芽,柔若细柳……”顾前辈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让他的脸烧得通红。
贺雁南顿住,
眼中一池春水荡起巨浪。
赫连烽……
贺雁南温柔的低头,咬上不停上下滚动的喉结,温柔却不容拒绝地地衔住了猛兽的喉咙。
赫连烽攀住贺雁南肩膀的手颤了半夜,遮住双眼的手则被贺雁南拿下,狠狠地压在冰冷的地上。
第21章 江湖篇:成为我的刀(二十一)
窗外的雪下了半夜还在下。
遮住了钦天监算出来的月。
屋内。
一片黑暗中。
汗水滴落在地板上、指甲无声地在地上抠出划痕。
一片飘落的雪花陡然落在贺雁南运动着的肩头,被无声地忽视掉。又一片雪花落在赫连烽攀在贺雁南肩头的手指上,勾得他手指微微动了动。
羞于睁开的眼也裂开一条缝,露出其中晃荡着的金光和微微涣散的瞳孔。
哪儿来的雪?
他仰头,看见了被掀了一片瓦的屋顶,无尽的雪花正自那片狭小的天空飘落下来。
有人!
赫连烽猛地清醒过来,攀着贺雁南的手扣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入怀中,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另一只和贺雁南十指交握的手就要抽出,让屋顶偷窥的人变成一个死人。
贺雁南扣住他的手,重新压落在地上,另一只手在他肩膀写着字——“白衣”“走”。
他看到了瓦片边垂落的一点白色衣角,是白衣。
她在用这种方式提醒他该走了。
白衣?
赫连烽手顿住,羞耻、恼怒、懊恼、气愤种种情绪涌上心头,他放在贺雁南肩头的手收回,掩住了眼。
他早该猜到的,逸歌不会武功,不可能一个人过来。赫连烽啊赫连烽,你真的是被美色冲昏了头。
贺雁南撑起身,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他俯身,在他挡着双眼的手臂上落下细细的吻。
冰冷的雪飘落在苍白的背上,随即被上面滚烫的温度所融化,化作水滑落而下,与地上的汗水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舍不得,”滚烫的手指在滚烫的肌肤上反复划下同样的笔画,反复诉说着心意。
赫连烽起伏的心被细密的吻安抚下来,随即想开。
他自愿的。
自愿居于贺雁南之下,不怕人听,也不怕人看。
他挪开手,露出灿若炽阳的金色双眸,带着茧子的手指在细嫩白皙的肩头勾画,“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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