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想的什么?荀锦尧为没头没尾的想法发窘,低着脑袋揉揉鼻子,加紧几步走至屋前,正要抬手叩上门扉,娄念已听着动静看了过来。
荀锦尧眼尖注意他收了样东西,但没看清,走进屋问:“你是做了什么?”
隔着段距离,娄念就闻见他身上隐约飘着的香味,随口答:“修指甲。”手上则开始有眼色地收他桌面摊着的故事书。
荀锦尧没让他接着收,看了眼外头,招他一块去了院里一处小凉亭。
屋外夜幕低垂,月华如练,铺洒满地清辉,清风徐来,竹音瑟瑟,偶有三两叶片纷扬飘落,在亭内小石桌上堆积浅浅一层。亭子少有来客,荀锦尧使灵力拂了灰尘落叶,与娄念相对而坐。
“……新出炉的烧鸡,又要了份小菜加花生米,哦还有串糖葫芦。”荀锦尧仔细拆着油纸上的细线,“酒我也带了。琅琊雪山时就说要请你喝酒,我一直记在心里,万不会诓你。”当然,说要拿捏娄念把柄一事也记得清楚,只是不知能不能实现。
娄念拿着专门买给他的糖葫芦,问道:“都是当真的?”
“说过以好酒招待,也不会抠门拿了加白水的孬酒应付你。”荀锦尧说着,把烧鸡连同底下铺着的油纸一块推在桌中心。
娄念托腮笑着:“可你上次还说出门在外不好灌醉我,正赶我近日闲暇,我怀疑你要把我锁屋里慢慢灌了。”
“!!”荀锦尧心里一个咯噔,手还没收回,蓦地僵止在半空。他这人老实惯了,心里揣着一星半点包含私心又不那么道德的主意,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露出马脚叫人看了去。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能料到他还没正式实施,就被娄念有意无意揭穿个彻底……但他是正人君子,绝不干金屋藏娇限制人自由的事情!
“……”娄念跟着陷入沉默,瞧着荀锦尧反应,就知荀锦尧真有这个打算,可他不讲虚的,他真的只是随口一言,绝没有蓄意揣摩推测。
他放回糖葫芦,揣手上桌,眨了眨眼睛:“你要对酒醉的阿念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他这架势,明显有打算细细谈。荀锦尧从他眼里看出期待,讪笑一声,死鸭子嘴硬道:“我何时说了要灌你?能喝多少喝多少,我灌你做什么?”
他接着转移话题,倒着酒说道:“我本想早些过来,无奈抽不开身。你不知我们这儿管账的广进长老,旁人私底下都说他是我师父精挑细选出来的铁公鸡,守着大把大把灵石跟守老婆似的不愿往外掏,只要清风宗有他一天,定见不着入不敷出那一日。”
“而我回来这日正赶巧,书院上月开支又超出不少,程长老逮着我可劲儿压榨,先是叫我跟他磨破嘴皮,磨回来想瞅空子溜你这儿,又被小弟子围着缠了半个下午。唉……我觉得这日子过的不像修仙的,反是像清风宗招来干杂役的。”
娄念静静听着,没挑破他要灌自己喝酒的事实,只示意他把倒好的酒杯放在右手边,卷起袖子开始拆鸡骨头,放缓了话语诱惑道:“既是这般辛苦,哪日杂役干腻味了,赶来魔界,我给你安排项美差?”
“……”美差?他当下饵钓鱼的吗?绕来绕去,摆明了想拉着荀锦尧入赘。
荀锦尧心里腹诽着,说道:“来日的事情来日再说,如今谁知我干不干的腻味。”
这话别扭得好笑,他一清风宗大弟子还能跑路不成?讲白了,暗里意思只是在说:哪怕我没去魔界,也是因我“杂役”没干够,而非是其他……诸如不情愿之类的感情原因。
讲句直白的像能要了他的命。娄念唇角微勾弧度,没作声。
荀锦尧也没讲话,看娄念落着两扇纤长细密的眼帘,腰杆坐得挺直,徒手拆鸡骨头的活计本该不那么雅观,由他做来却没有缘由地优雅漂亮,撇去手上油亮不看,仿佛他撕的不是鸡骨头,而是朵玫瑰花的花瓣……
一言概括:值得欣赏。荀锦尧安静看一会,晃了晃走神的脑瓜子,没再多想,也跟着一块麻利拆起鸡骨头。
最后,烧鸡先被他二人拆着骨头啃完了,唯余那两碟小菜和糖葫芦。
夜还漫长,他二人侃侃而谈,从两界休战聊到魔界环境改善,再从魔界环境改善聊到清风宗大体布局与两个学堂收取弟子的具体要求,最后甚至讲起未来规划与搭伙摆摊卖烤鸭需得做的准备……不知不觉里,坛中酒水也逐渐降低液面。
娄念侧着脸,看亭外风拂月下竹叶。而荀锦尧以手支颐,看他额前发丝微动与面颊攀上的浅淡绯红。
与此同时荀锦尧注意到,娄念坐姿早已不再端正,只是撑着手臂歪着脑袋,有一口没一口喝着杯中酒。荀锦尧忽而有了猜测,跟着起了几分精神,酒杯往桌上一搁,盯着娄念问:“你可能接着喝一杯了?”
荀锦尧话落过一会,没等来回应,又唤娄念一遍。娄念总算斜过眼眸,眼帘半阖着,透出几分放松下来的慵懒与散漫:“什么?”他继而笑得歉意,“一时走神未能听清,你可再说一遍我听听。”
“……”荀锦尧听出他话里若有似无的轻飘与无力,更怀疑他大脑不甚清醒,整个人状态离醉醺醺只差区区临门一脚。
把柄,拿捏,近在眼前!荀锦尧忙不迭提了酒坛:“我帮你再添一杯。”
娄念低眼笑了:“好啊,有劳。”
于是,娄念又领走了满满一杯酒水,随之一饮而尽,不多久后……
“扑通”一声,不负荀锦尧期待与名副其实的一坛好酒,几杯酒水灌下去直接把娄念送去与周庄相会!荀锦尧顿觉成就感……诶不对,等等——他怎么直接趴桌睡着了??!
荀锦尧在位子上发了会愣,甚至绕去娄念身旁,喊喊娄念的名字,再戳一戳娄念的脑瓜,确认娄念是否睡熟……
确认完毕后,荀锦尧表情一言难尽,终是彻底相信了娄念说的那位酒品差的……当真不是他自己。
把柄,拿捏,计划失败!荀锦尧看着娄念埋在臂弯里的安静睡颜,轻轻叹了口气,不掩遗憾的情绪。
而娄念这一睡着,荀锦尧自认有责任心,就得把娄念往屋子里头搬。荀锦尧要去抄娄念的手臂,只是还不待触及,手已不听使唤转了个方向。
“……”荀锦尧僵住动作,那手最终停在娄念染了淡粉的颊边。
他想起两日前,那会的他想碰一碰娄念的睫毛,可惜临场犯怂,未能得逞。然而现在……
清风城这几日已暖和不少,夜风悠悠吹进凉亭,冷却不下烈酒在胸腔里翻涌的热度。这时候,荀锦尧突然觉得,酒大抵真的能壮人胆量。他的内心有一种冲动在默默驱使着他,推动着他——他就是很想做一些没礼貌的事情,无法抑制。
原地又站一会,不见娄念有醒来的迹象,荀锦尧表情平静,再三检查一遍,确认自己手上和衣服袖子干干净净的,绝没有拆烧鸡骨头时留下的油水,才毅然决然伸出那只将要非礼轻薄人的爪子。
他今天……一定要鼓起勇气,尽情揉搓一番这张勾得人意醉神迷的漂亮脸蛋!
第97章 美差难做
荀锦尧有良心,办正事之前,忧心娄念枕着坚硬的石桌子睡得脖子疼,就算要对人动手动脚,也得提前给人找个舒服的位置。
他稍作思索,把娄念拖去亭子一侧的美人靠,再揣进自己怀里……看不出还挺沉。
或许也谈不上舒服,但自己好歹是肉做的身子,一定比石头睡着得劲。
大抵平日抱的次数多了,习惯了,加之酒壮人胆,以及娄念如今“沉眠不醒”,荀锦尧没有觉出太多异样感,找一找合适的位置,索性把娄念放倒,躺在自己膝头。
皎洁月光从身后围栏的空隙倾泻而下,笼罩娄念安恬睡着的容颜,荀锦尧盯着瞧一会,低下头颅,默默抬起双手捂脸。
他在掌心蒙出的黑暗里忏悔:瞧瞧眼前多乖一张脸,正当熟睡,都不知自己即将遭遇何等恶劣之对待。
赖他今夜好不缺德,私心作祟,摆明了恶意占取娄念酒量不及自己的便宜,若真这么做了,他多年在清风宗学来的教养都要丢没了!
荀锦尧忽觉腿上的人稍微动了动。他眉心一跳,接着挪开眼前一根手指,从指缝里观察娄念的状况。
随风飘来了一枚竹叶,刚巧落在娄念鼻端。
荀锦尧不多犹豫,伸手摘下了那枚竹叶。望见娄念睫毛一颤,他感觉到了加速的心跳,紧张地屏住呼吸,在心底暗下决定,如果这枚叶子摘下去三息以内娄念没醒,他就继续他想做的事情,反之如果娄念醒了,他自是什么都做不成了,只能老老实实把人拖回屋子里。但他觉出一种遗憾的心情与某种……强烈希望娄念不要醒的愿望?
不管了。荀锦尧加快数数速度,一二三,没醒!
这是天意。荀锦尧坚信着,如此说服自己,鼓起十二分勇气与决心,告诫自己绝不可再因愧疚跟不好意思就打了退堂鼓。
“失礼。”
荀锦尧一本正经说完,伸出爪子,短短一会时间就把娄念本就因“酒醉”而微红的面颊揉捏得更红。
某人:……
荀锦尧表情若有所思,一手拄脸,另一手不耽误折腾娄念嫩白的脸皮子。他觉得他有必要澄清一下——还是对天发誓比较有说服力,他对娄念绝对没有半点超出正常关系的想法……
打住!荀锦尧感觉出一点点心虚。他内心默哀,把他半空没飘远的誓言扯回来砸个稀巴烂——这种违心话传去天上要遭雷劈呢!他必须耿直承认,他不是绝对没有,而是可能也许与大概。
他喜欢娄念的相貌……不喜欢才怪吧?他敢肯定,谁见了娄念的样貌都会身不由己去喜欢,只是要看自制力强弱,来决定是否会被娄念迷得七荤八素。而很庆幸,他在娄念那张脸跟前还能抵挡住诱惑,不至于轻易越过某层关系隔膜。同时他也喜欢娄念行事的风格与思维的方式,他能毫不费力理解它们与自己的不同之处,也能从中找到与自己相似的某部分并与之相接洽。
他一直以为它们偏向于友人之间的欣赏,与爱人之间的喜欢相去甚远,但他无法否认的是,当对象为娄念时,他总会格外偏心地将对待友人的标准重新界定并放宽。
如他所言,他又不是个傻的,久而久之,能逐渐想清楚两种关系间的区别,既不嫌恶对方,也不怕跟人搞到一块儿。可这接受与面对的过程……情窦初开者,一则兴起激情四溢,二则犯怂原地徘徊,毫无疑问,他是后者。没法呀,他太高看自己,任务比他想的艰巨。
认真思考间,荀锦尧眸光沉凝,落在娄念被他蹂躏得泛红发烫的脸颊,动作蓦地一顿。
好可怜,惨兮兮的。娄念醒着的话,或许又会如上次一般,以那双红彤彤的眼睛委委屈屈瞧着他,再凑他身旁,让他好好亲亲疼一疼。
怪叫人不好意思。
“谁教你的勾引人?”荀锦尧低声喃着,惩罚性质捏了把娄念脸颊。
“。”
荀锦尧早知娄念上次讹他,可他也是正常男子,加之做了多年清风宗大师兄,职业操守与道德观念良好,习惯照顾比他小的年轻后辈,相处时日久了,哪里招架得来娄念这种年纪又小又会撒娇讨亲的大美人。
荀锦尧心情复杂,最后捏一把,收回行凶作恶的爪子,把娄念从膝头扶起。正要带人起身,他瞟一眼那张被他蹂躏之后粉扑扑的面颊。
是他今晚冲动造的孽。眸光闪动里,他犹豫着,抱紧娄念挨近了些,嘴唇飞快蹭了蹭娄念的,随即跟被火烧火燎似的,急匆匆就要远……
“……你?”乍然探进来的舌尖把这个字搅得模糊,像是荀锦尧脑子里没能想完的“离”。
荀锦尧懵了,感觉脑后一手有力地将他往前扣按,闯入口里的软舌挑逗似的舔他的上颚,前后动作无一不逼迫着与他纠缠,他思维一瞬迟滞——这人不是醉昏了吗??
吻太纯情,不醒不行。
娄念服了荀锦尧一单身二十来年、死活春宫都没见过的纯情禁欲处男。真不是他自夸,可他这样的放哪儿不出挑?以往在一堆魔修里头,想占他便宜摸摸蹭蹭的不在少数,当然这摸啊蹭啊的,都不是啥摆在台面说得出口的地方。可到荀锦尧这儿倒好,荀锦尧……天哪,他居然捏脸!你就是再给他点儿勇气,他亲你一口,还不伸舌头。
总结两个字,服了。
娄念表情有点怪,他就不该指望荀锦尧能做出何等出格之举动,凉飕飕地问:“你跟我的脸过不去吗?专等我醉了才捏着它好一通报复?”
那句责他勾引人的话他记得清楚呢!
荀锦尧抽了抽嘴角:“误会。”
较为昏暗朦胧的环境里,一点红艳都十足奢靡。他看见娄念扬起沾带水润的唇:“误会?亲一下就想当做无事发生?”
好吧,荀锦尧承认不是这样的。娄念的脸皮子还红着呢,他给揉的。
荀锦尧坦诚道:“只是中意于你,偶尔会想贴近接触,你不要误会。”话讲完他脸皮子也红了,不是揉的,是臊的。中意,嗯,中意。这次他敢对天发誓,他讲的是大实话。
他蛮喜欢跟娄念凑在一块,像是今日,往常呆习惯了,一下午没瞟见那道白衣墨发的身影,总觉着何处不大对劲,就跟出门没带他的剑似的,总要翻来覆去地找,找一会,才想起分明是他刻意丢着不带。遗憾失落攀上心头,一面佯作无事,一面想瞅机会溜走。到如今,有些东西憋久了,一不留神就从口里蹦出来,张扬显摆地代他传达。
娄念听了,在他面前微微挑起眉梢,慢悠悠地哦了声,心说他的贴近接触真不到位,面上笑吟吟道:“你对阿念有非分之想,揉完脸蛋,阿念可就嫁不出去咯。”
贞洁?说得好似揉了哪儿不得了的地方。
这话内涵太多,荀锦尧挑了其一,严肃教训:“讲的什么话,你一男儿郎谈什么嫁。”他忽地想起什么,打量娄念,“我瞧你清醒得很。”
娄念眨眨眼,歪去他怀里,抬眸看他,无辜又无助的眼神:“没有,阿念醉了,醉得不轻。”
53/173 首页 上一页 51 52 53 54 55 5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