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知爻皱眉看他。
就见行舟笑吟吟地道:“长生之术有违天道,易惹天怒,遭天谴。”
陶知爻刚想讽刺两句说你也知道啊,行舟却说出了一句让他震惊的话。
“所以自然要搜集一些魂魄祭天,以平天地怒气了。”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寂静。
还是那小狱警最先回过神来,他茫然不解地看着脸色各异的众人,“你们,你们在说什么啊?”
什么魂魄,什么天地怨气。
建国以后不许成精!
只是几人没有一个理他的。
陶知爻震惊于行舟一个曾为僧侣的人是如何把人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他的慈悲之心和普度众生究竟去了哪里,那幕后之人究竟有多么擅长洗·脑,能让人变成这样。
而行舟看到他又惊又怒的表情并没什么反应,好死还笑得更开心了。
而就在陶知爻觉得不必再和他论短长的时候,行舟突然阴恻恻地看了萧闻斋一眼,脸上的笑容也从怪异变成了狞笑。
“当然了,最好的肥料,就是你身边的这位啊。”
陶知爻身上的气场一下就变了,即使是和他不熟悉的狱警都感受到了从身旁的人身上传来的杀气。
更别说与陶知爻朝夕相处的萧闻斋,他伸手拉住就要转身回去和行舟质问一番的陶知爻,将人往外带。
“别中激将法。”
陶知爻像个气包,腮帮子都快鼓起来了,他被萧闻斋带着往外走了两步,最终还是没忍住心中噌噌往上串的怒火,转身要去和行舟问个清楚。
什么叫肥料,又是什么样的诅咒,他们究竟对萧闻斋做了什么?!
陶知爻刚回过身,一道黑色劲风就从他身旁刮了过去。
这一下来得太突然,他甚至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后,陶知爻瞠目回头,就见那黑色劲风已然直直地撞在了萧闻斋的身上。
牢房内的行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隐隐约约变得越来越远,消失在天迹边的得逞大笑声。
而萧闻斋则捂着胸口正中·央,被黑气所撞击到的地方,眉头深深地皱起。
一条一条如同干枯树枝和尖锐利爪的黑纹,再一次突破了陶知爻水精的限制,攀上了他的脖子。
☆
萧家大宅里,萧老爷子刚从车上下来,就听见了身后逐渐靠近的发动机轰鸣声。
他回过头,一辆熟悉的黑色车停在了面前,陶知爻从车上跳了下来。
“小陶?”
老爷子好奇地转过身,刚想问怎么了,只见陶知爻像是脚底下正被火燎着似的,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便立刻跑到后排拉开门,将萧闻斋从车里接了下来。
“闻斋?”
萧老爷子更加不解,但他定睛一看,便看到了萧闻斋身上出现的黑纹,深深皱起了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
陶知爻没有办法,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向他解释。
反倒是萧闻斋还有空安慰老爷子,“我没事,就是小毛病,爸你别担心。”
陶知爻听萧闻斋管这个叫小毛病,眉头都不悦地竖了起来,但他也知道萧闻斋是不想老人家为此担忧,便只好顺着萧闻斋的话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回了萧闻斋的小院子,陶知爻将门关好,赶紧放了一缸热水,让萧闻斋先躺进去泡着。
滚烫的热水驱散了身上的寒意,萧闻斋徐徐吐出一口气。
陶知爻在一旁,调动起所有的灵力,先是按照五显一脉的道法做了水宫护住萧闻斋的魂魄。
因为刚刚行舟暴露出他和取走萧闻斋一魂一魄的幕后黑手有关,陶知爻不得不小心谨慎为上,现将萧闻斋仅有的魂魄护住,免得再遭不测。
同时,他也想起来一件事。
上次来萧家大宅的时候,陶知爻碰上了一个意外身亡的魂魄,叫李方。
那人虽然是个理工男,但却喜欢研究风水,而且似乎还钻研有术,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而李方当时告诉陶知爻,萧闻斋小院这附近的假山和山上的亭子共同组成了一个“保护”作用的葫芦阵,而保护的东西,很可能就是萧闻斋的魂魄。
今天突然来这儿,陶知爻的目的就是那葫芦阵。
他闭上眼睛,将外界其他的嘈杂信息和声音全部摒除,所有的注意力都依附在了手上的玉笔尖处萦绕着的如丝缕绸缎般的水精之上。
萧闻斋在浴缸里泡着,静静观察。
就见那水精像是突然有了意识,尖端处弯曲起来一点儿,好似探头探脑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之后,从不同方向延伸了出去。
萧闻斋的目光,缓缓移到了人身上。
陶知爻闭着眼,但好看的眉毛皱起,萧闻斋没在水面下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习惯性地想将陶知爻的眉心抚平,不要让他有不高兴的事情。
但这一次,萧闻斋突然有个新奇的想法。
被人关心,其实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此时,陶知爻的意识正随着细碎的水流从萧闻斋屋中的假山四处攀绕,环旋而上,那水流似有灵的细蛇,在游荡了一段时间后,陶知爻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温暖得令人灵魂都放松下来的白光。
萧闻斋看着陶知爻渐松缓的眉心,一挑眉,这是找到目标了?
他轻轻笑了笑,不再多虑,往温暖的水里更沉下去一点儿。
而此时,陶知爻的意识正控制着那水流,围绕着那一团温暖的白光游荡。
他猜得没错,不管是什么阵,必然都要灵力催动,只是阵法的灵力来自天地,而这些灵力是被阵眼聚合而来,而非来自人。
而这一团白光,就是这葫芦阵阵眼处凝聚的灵力。
陶知爻尝试着将自己的那点灵力与葫芦阵的灵力碰了碰。
说实话,他做这事儿也心里没底,毕竟以自身灵力去和阵法相融,至少以陶知爻自己的见识面来说,是从未听闻过的。
布阵者能操控阵法,是因为阵眼受布阵者的控制,但通过灵力和阵法灵力接触来反向操控阵法这件事,二者的区别就好比一个人是拿着鞭柄,一个人是尝试伸手去捏住挥舞的鞭子尖。
一不小心,就会被抽个皮开肉绽。
陶知爻做的一切,其实都相当于赌·博。
但他还是坚定地做了。
幸运的是,那灵力十分柔和。
或许是和阵法的性质有关,又或者是布阵者并不在这附近,陶知爻感觉到的是温和如海纳百川,他的灵力轻松被那团白光所接受了,并顺着整个阵法的灵力一起流动。
灵力淌过每一寸山石溪水,亭楼砖瓦,渐渐地在陶知爻脑海中形成了一个形状,那个形状也和萧闻斋小院里的地势对上了。
但灵力和意识一同游走了几轮,陶知爻觉得哪儿似乎不大对。
他沉下心来又走了一圈、两圈、三圈……
等等!
他的灵力在减少!
有什么东西,把他的灵力偷偷吸走了!
第124章
正如刚刚所说, 他和葫芦阵连接灵力其实是在冒险的,所以陶知爻也不可能立刻把自己的全部毫无保留地交出去,他相当于是分了一小部分灵力和意识出来去做马前卒。
但他发现, 和葫芦阵的连接倒是顺利, 可莫名其妙的, 他的灵力在不断变少。
应该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陶知爻将灵力的流淌速度降了下来, 顿时感觉到了阵法灵力从身后冲击而来的压迫感。
但他依旧控制着不让自己的灵力继续随波逐流,像踩在河水里一样, 扛着水流的冲击缓缓前进。
山亭聚气,山脊环抱,山体承托……这些似乎都没什么问题,陶知爻也没觉得那一丝灵力有所减少。
直到……
萧闻斋正泡着热水,就看到陶知爻突然睁开眼睛。
“怎么了?”
陶知爻没说话, 转身跑出了门。
萧闻斋一愣,从浴缸里翻身起来, 擦干身上的水, 披上衣服跟了上去。
两人从房间里出来, 萧闻斋看到了一幅很奇异的景象。
院子里的半空之中,像是清透蛛网一般的水丝随着风微微飘荡着, 被日光映照得几近透明,仿佛随时都已经断裂掉了一般。
而此时, 那些水丝都有所感应一般,宛若夹道欢迎的士兵,齐齐朝着院子的一个方向指去。
两人顺着水丝指引的方向,一路绕过了假山, 拨开了浓密的灌木丛,来到了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
“你来过这儿吗?”陶知爻问萧闻斋。
答案很明显。
这地方位于假山后, 别说萧闻斋了,就连负责打扫的人都不会专门钻进灌木里来清理,脚底下堆叠了厚厚的一层落叶,地下已经腐烂和泥土混合不清,最上面一层倒是相对还好些。
陶知爻一挥手里的玉笔,又是一团水丝涌出,这一次的方向指引比先前更模糊,应该是他们离目标更近了。
“灵力泄漏之处……”陶知爻喃喃了一句。
他正弯着腰四下打量,却突然听萧闻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这儿吗?”
萧闻斋所指之处,是假山山体的背面,那地方除了有灌木,还有一大片芭蕉叶,层层叠叠像是挡雨棚似的,将那山体背后的一小块遮住。
陶知爻折开那丛遮挡视线的芭蕉叶,便是一愣。
山体之后,有一块突出的石体,像是一片平台。
而这片平台上,还有一座山。
一座黑玉雕刻而成的山,山体古怪嶙峋,却又分布有致,绝对不是天然形成,而是人为雕琢出来的。
而此时,陶知爻召唤出来的水丝一端已经碰上了那黑玉山雕,紧接着下一刻,水丝便好似落入了黑洞里的光线,再也不知所踪。
就是这个东西!
在萧闻斋不解的注视下,陶知爻上前两步,拿起那座黑色玉雕,狠狠地往一旁假山上突出来的一块尖石砸去。
☆
“嗬————”
一架正飞往西北的飞机上,突然响起了一声剧烈的抽气之声。
坐在前排的一位中年男子听见声音,立即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老爷!”
中年男子一身的打扮十分华贵,看模样也是那种养尊处优的斯文人,可此时他的表情和行为却慌乱得无所适从。
“锦…囊……”
那沙哑得像是破气球一样的声音响起,男子似是终于回过了神,连连应着“好,好……”伸手从自己的衣服内兜里翻出来几只锦囊。
他手忙脚乱地分辨了一下,最终抽出其中一只,打开拿出来一张纸条。
「以形补形,缺魂补魂」
中年男人眼神飘忽,无声念了几句纸条上的字,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寒芒一闪。
没过多久,机舱内的呼叫铃响起。
空乘听见声音,带着标准的职业化微笑走了过来——不过今天的笑容要比以往大些,毕竟这趟行程被一个有钱人包了下来,虽然那人表现有些奇怪,总是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包袱不让别人碰,还强调说飞行过程中不允许她前往后面的客舱。
但管他呢,反正轻松的是空乘自己。
不过为什么突然又要帮忙了?
空乘走近客舱,“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
只是她话音落下,却未听到什么回应,而机舱里原本那位中年男子也不见了。
下一刻,一只手突然捂住了她的嘴,空乘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和开始挣扎,突然她就看到放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那只“布包”,缓缓抬起了头。
一张布满皱褶和血痕的恐怖人脸,出现在了“布包”上。
黑雾如同触手般袭来,冲进了那空乘的七窍五孔,她整个人痉挛似地抽搐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黑雾重新从她体内钻出,一旁的男人也同时松了手,空乘像沙袋一般没有任何力气地砸在了地面之上,发出闷闷的“砰”一声。
她睁大眼睛,瞳孔缩成了一个小点,已然没了气息。
黑雾回到那如同一滩烂肉的人脸体内,那怪异的人脸发出了古怪的咯咯声,像哭泣又像怪笑。
中年男人上前两步,跪坐在地上。
“老爷,您好些了吗?”
他的表情诚恳而又热忱,似乎面前的并不是什么不像人类的怪物,而是一尊神明。
那人脸似乎是很疲惫,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几个干瘪的字音从那滩不知道是什么结构的烂肉里挤了出来。
“阵被破了。”
话一出口,中年男子立刻变了脸色。
“那该怎么办?您还能撑得住吗?”
人脸没理他,而是闭上了眼睛。
“尽快,去昆仑。”
☆
萧老爷子正坐在院子里盯着面前的茶杯发呆,听到耳旁传来的急匆匆的脚步声,转头抬起眼。
就见刚刚还和萧闻斋一起风风火火进房间的陶知爻,此时又拉着人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
不过此时,萧闻斋的脸色可比来的时候好了不少。
老爷子看了一眼他的脖子,也干干净净,松了口气。
“老爷子。”陶知爻往茶桌面前一坐,“问您个事儿。”
萧老爷子点头,用竹镊夹出两个杯子,给两人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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