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起了眉头,秋望舒想,姚子璋此人实在是仔细谨慎得过分。自己企图以快剑破他的上路,可是他却一直只用普通的紫云剑招回应。很显然,姚子璋也在试她的剑招,并且也觉得现在不是真正该出剑的时候。
既然如此,姚子璋现在在等什么呢?
在等自己露出破绽,还是在等一个……让自己慌乱的时机?
枯叶绕着几人的脚边飞起,但秋望舒却在枯叶落在水洼的瞬间,听到了一声低哑而短暂的叹息。
可是在这短暂的一声过后,却无人感觉到半点属于活人的鼻息。
叹气声和地上沾水的枯叶一般,带着腐朽而阴潮的气息,这气息她很熟悉,在她们曾经携手挥剑的船上,她闻见过江风裹挟着这样的气息,在言益灵葬身的那场火里,她也在贵祥的怒吼声中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令人不适的回忆涌入眼底,秋望舒意识到方才听到的并不是叹息,而是被饲魂蛊操纵之人“苏醒”的声音。
秋望舒眼中的变化没有逃过姚子璋的眼睛。
就在秋望舒趁着动作间隙朝姚子璋身后看去的瞬间,姚子璋却故意斜腕迎上秋望舒的剑脊,剑锋借着内力向前,在更星剑脊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刺耳的噪音掩盖了身后所有的动静,姚子璋也带着一股不容秋望舒后退的气息向她的护手逼近。
明白他想要用此招封锁自己,秋望舒没有慌乱,既然姚子璋觉得近身相博能打乱她的阵脚,那她便干脆遂了姚子璋的意。
这一次,秋望舒照旧运气内力以全力相抵,只是在姚子璋的剑锋即将卡住更星护手的瞬间,她沉眸卸力,用绵软的回击换来了对方一瞬的迟疑。
心中的预感愈发强烈之时,姚子璋身后的东西也终于按捺不住,发出了动静。
天阴如灰絮,可是阴沉的枯叶间却陡然冒起一片亮如玉盘的寒光,两剑僵持,寒光却伺机而出,如电光般射向两人打斗的林外!
那是——林恣慕的方向!
终于看穿了姚子璋的心思,秋望舒眼疾手快地出掌击向姚子璋,随即反手出剑,虽没有直接拦下,却仍是打偏了寒光的范围。
林恣慕即将上马时,那道自暗处而来的寒光射向她的脚蹬。察觉到危险的气息,林恣慕心中一惊,但好在她反应足够快,在寒光刺中皮肉前跃上马背,用破山骨掀飞了那暗器,这才躲过了一击。
即便林恣慕及时挥动破山骨,但那不知何物的暗器仍在马儿的肚腹上也留下了一道长约二尺的血痕。
马匹发出受击的惊鸣,鼻息间也传来了一股带着阴潮味的血腥气,可是那股寒光却诡异地消失在了原地。
“林姑娘,你没事吧!”
就在林恣慕稳住心神拉住马儿之后,苏临镜的剑也横在了姚子璋的身前。几人之外,只有玉小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那道寒光消失的方向出神。
她不动不是因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而是因为她的直觉告诉她,方才出手之人,就在离她不到两步的距离。
耳边只有血滴滴在水洼中的动静,但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方才偷袭林恣慕的这道光并不来自于哪一棵树后,反而来自于这看似平整的枯叶堆里。
除了秋望舒以外,就属她离这东西冒出的枯叶堆最近。想到自己的脚边就有神出鬼没的东西,一股寒意就这样爬上了玉小茶的后背。
难道,有人躲在这堆枯叶里?
“小玉?”
察觉到玉小茶的表情变化,苏临镜朝这边看来。她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之处,但因为顾虑着还摸不清底细的姚子璋,她也只能示意玉小茶不要随意靠近。
可惜苏临镜忘了,玉小茶虽然嘴上总叫着自己胆子小,但行动的时候却比谁都要大胆。
握伞的手指凉得有些僵硬,玉小茶吞了一口气,忍住心中的紧张,在几个同伴担忧的目光中,持伞击向寒光消失的枯叶中。
红伞触到叶面之时,玉小茶手臂上的汗毛瞬间倒竖。伞下的触感不是松软的泥土,而是比泥土要结实得多的东西。
伞尖还僵立在枯叶中,下一瞬,变故发生。枯叶四散飞溅,一个看不清脸的人自枯叶中蹿起!身形高大却佝偻着背脊,长袍破旧,头发凌乱,身上还传来阵阵腐朽的气味!
此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落魄的散汉,只有那斜背在背后的长刀昭示着“此人”的身份。
这又是一个为丁凌泉所用的,来头不小的刀客。
藏身之处被玉小茶戳破,他拔刀便要斩向玉小茶。只不过这一次众人在明处,他也在明处,他的刀便没那么容易能再靠近几人了。
熟悉的寒光间,那柄长刀骤然变换了形状,笔直的刀刃在空间裂为一片片弯月,苏临镜和林恣慕也在此时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刀如幻影,杀人于无形,在江湖上恶贯满盈,却又彻底消失在了十年前的万骨枯之首——业海尘。
“……幻影刀?”
口中默念出这三个字,林恣慕终于明白了姚子璋气定神闲的理由,也终于这股不寻常的气息来自于何处了。
炫目的红挡住了刺眼的寒光,业海尘的乱发也被伞面带起的风吹开一个角落。方才看不清业海尘的模样,现在看清后玉小茶却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浑浊的眼珠和布满青黑纹路的面庞,几人只消看上一眼,便都能想起在船上和仁远村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腐朽之味愈发浓郁,玉小茶不像几人一般认出了业海尘的身份,只能屏息向几人急声问道:“这次不是我眼花了吧!这就是走尸吧!”
听到“走尸”二字,业海尘动了动眼珠,似乎在尝试思考玉小茶的话语,只是他的神志好像不足以让他思考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在短暂地转动了几下后,又像是只记得一个命令一般,挥刀再次砍向玉小茶。
紧紧地盯住业海尘的动作,林恣慕扯开嘴角回道:“说是走尸却又能听得懂话,说是个人却又是这幅鬼样,我一时倒不知丁凌泉这饲魂蛊算是炼成了还是没炼成。”
苏临镜沉声回答道:“炼成了。”
想到言静川早已不能言语的样子,一个猜测逐渐浮现在苏临镜的心中。
丁凌泉当年是从言静川那里取来的饲魂蛊,她的目的或许是用在秋臻身上,也或许是要用在别人身上。但因为最后青临门的覆灭,丁凌泉便顺势把蛊毒用在了为青临门所囚的业海尘身上。
只是不知当年丁凌泉和言静川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言静川竟从炼药者成了试药人。
“言静川恐怕是丁凌泉的失误,业海尘才是丁凌泉真正想要的样子。”
听出了丁凌泉的意思,林恣慕捏紧破山骨冷笑了一声:“那看来她想要的就是不会说话的,或者说……像这样只会拿刀说话的疯子。”
第132章 默契击杀
吃下秋望舒一掌, 姚子璋口中冒出一声闷哼,但很快他便又捋顺内息,恢复了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秋姑娘也认识他?”
盯着秋望舒的眼睛,他意有所指地问道:“他这样的手下败将,也值得被你们记住么?”
十年前, 业海尘是因为败给了秋臻,这才被李慕舸认定为弃子,先是借他的手灭了万骨枯,最后又被囚禁在青临门中。
这样一个败者, 也配让更星剑主这般提防么?
将余光撤回, 秋望舒手指轻轻摩挲更星护手,脸上若有所思。十年前的变故让她学会,每一个对手都有让人意料不到之处, 也都值得她记住。
从剑身的倒影中看着姚子璋,秋望舒运力, 从容地朝姚子璋挥出一剑:“我记得住,而且今日,我也会连你一并记住。”
闻言,姚子璋愣了一愣,很快却又恢复了常色迎击道:“若真如此,那便是子璋的荣幸了。”
在秋望舒和姚子璋两人身后,却又是另一番场景。
幻影刀不停歇地变换着样子, 时而是一把长刀, 时而是十几片连在一起的弯月, 在你以为这弯月会朝你的脚下刺来时,幻影刀又突然变为能变换方向的白练, 差一毫厘便能卷住人的手臂。
自刀尖旁边跳开,林恣慕一边躲避着幻影刀的攻击,一边挑眉道:“他那把刀倒是有点意思!”
林恣慕最烦冒进难缠的敌人了,被这接连的攻击弄得烦不胜烦,林恣慕咬牙道:“不过我想知道,若是我把他的手直接用箭射下来,他还能怎么出招?”
听见她扣动破山骨的声音,在她身侧专注于看清刀影的玉小茶瑟缩道:“那,那你,你瞄准点!”
业海尘虽不如她们灵活,却也寸步不让地堵住了她们想要攻击的侧方和后方,所以玉小茶现在几乎是在业海尘的正前方。
不屑地冷笑一声,林恣慕避开从树干后突然刺出的幻影刀,快步跳上树枝,架起了破山骨。
一道黑影如电光般射出,察觉到杀气的业海尘转了转浑浊的眼珠,意欲往旁边退一步。可是这一步已经在林恣慕的算计之中。
黄叶飞起的“簌簌”声中,三箭齐发,第一支被躲过了,第二支铁矢却径直没入业海尘的肩头,而第三支甚至刺穿了幻影刀,将刀片牢牢地钉在了泥土之中。
分出一点眼神给玉小茶,林恣慕冷哼着回道:“破山骨在我手上就没失过手!”
肩上中了一箭,业海尘的右手也就抬不起来了,于是他只能迷茫地用左手去抽幻影刀,却发现平日里轻如鸿毛的幻影刀此时却怎么都抽不出来。
几片枯叶落到他的身上,显得这落魄的走尸更加茫然了。
不过林恣慕也并没有放松警惕,姚子璋既带了业海尘来,就说明他不止只是这点功夫。
不然,一个听凭他人操纵而心智全无的走尸,又凭什么能拖住她们的脚步呢?
果然,就在苏临镜皱眉准备查看时,业海尘动了动右手手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原本静卧的枯叶间的幻影刀突然又动了,被钉住的那一片从两边断开,下一瞬,两轮弯月便突然暴起刺向了玉小茶和苏临镜二人!
脸上被劲风带起的薄叶擦出一道血丝,玉小茶呸掉了嘴边飞起的尘土,收起伞面,用伞刃绞住了像白绫一般缠上的幻影刀,嘴里啐道:“好阴的一把刀!”
幻影刀已是变短了一截,如果就这样就被玉小茶绞住,业海尘大概会被借助刀身灌入的内力击中。残存的理智告诉业海尘,他得松开手。
于是在松手后,业海尘借玉小茶抽伞意欲将刀片击飞的功夫,倾注内力,瞬间缩回了幻影刀!
另一边潜龙钩朝幻影刀直直砸下,在兵刃即将碰上的刹那,幻影刀瑟缩着潜入了黄叶和泥土间,叫潜龙钩重重地落在了空地上。
业海尘其人,轻功身法不出众,独一把幻影刀使得出神入化,叫人觉得难缠至极。从地上拔起潜龙钩后,苏临镜看着停下动作的业海尘,沉下了眼眸。
“那把刀再厉害,也也没办法同时追上三个人吧?”
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苏临镜,林恣慕揣测着她的意思道:“你是说……”
“我们三个人也遛遛他?”
林恣慕这用词一如既往的别致,苏临镜压了又压,最终还是被她这句逗得扬起了嘴角,眼神没有放松,嘴上却轻笑道:“没错,遛遛他。”
苏临镜向来一本正经,没想到这紧要关头竟也会这般附和自己,林恣慕先是愣了一愣,随后回神调笑道:“看来苏师姐出来一趟,这脾性也变了啊。”
嘴上虽然在说笑,但动作却没有耽误。拨动弩弦的声音在几人耳边响起,众人听到林恣慕说:“好,我们也遛遛他!”
“怎么遛……”
“遛”字未完,玉小茶就从林恣慕藏在身后,悄悄向上指的手势中读懂了她的意思。
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被乱发遮住眼睛的业海尘,玉小茶明了地后撤一步,默默收起了凤凰伞。
眼珠浑浊不清,可业海尘的耳朵却极其灵敏,捕捉到了收伞的声音,他警觉地转头。而就在业海尘朝着玉小茶方向掷出幻影刀的瞬间,三人对视了一眼,齐齐跃上了树杈!
脚步没有停留,三人不停地在林间的树杈和树顶间跑动,身形为树影所掩,脚步声又近乎重叠在一起。业海尘分辨不清几人具体的方位,只能抬头,顶着于他而言十分刺目的日光来搜寻几人的踪迹!
似乎刺中了树上的什么人,业海尘掀起另一把落下的长刀,又往侧方补上一刀!
没有听到想象中的闷哼,业海尘迟疑地收回了手臂。弯月自枯叶间抽出,变回了普通的长刀,他刺中的“人”也从树顶掉落,带着草屑滚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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