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还要半个月才能到弃月城。”
听见苏临镜这么说, 玉小茶唉声叹气道:“反正下船又得风餐露宿了呗,那我可得趁这几天好好睡上几觉。”
抱怨归抱怨,但玉小茶转眼又乐呵呵地从行囊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对苏临镜催促道:“好了好了, 快收了吧阿临, 还有十几天有什么好急的,眼下急的,是我的包子。”
“快快, 你再不收一会儿油滋出来了。”
眼见玉小茶的包子把苏临镜怼得不敢张嘴,只能含混地推拒着:“我自, 自己来”,秋望舒及时推门进来,站到了两人面前。
见秋望舒进来,玉小茶眼睛一亮,顿时放过了苏临镜,开心地喊道:“诶,阿望来啦!”
喊完这一声, 看秋望舒身后没人, 玉小茶小声地向秋望舒询问道:“她不来么?”
这个她, 毫无疑问指的肯定是甲板上的林恣慕了。
还不待秋望舒开口回答,内间里就有人端着茶盏出来, 抢先一步答道:“这几日就让林姑娘自己静静吧。”
说着,就把茶盏放到了秋望舒面前。茶盏里还是那股熟悉的茯苓清香,显然还是上次庙中自己惊醒时少庄主端给自己的那杯。
不知道易君笙什么时候进来的,秋望舒迟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在茶盏面前坐下了。
茶水还烫着,她只轻轻抿了一口,就放在桌上晾着了。
闻见了那股茶香,玉小茶仔细又嗅了嗅,随即疑惑地看向秋望舒旁边的易君笙。
“少庄主,为什么阿望的茶跟我们的不一样?”
易君笙沏给苏临镜和玉小茶的也是极好的青茶,只不过揭盖一看,确实就是两种不同的茶了。
听见玉小茶这么问,易君笙抬起头来,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方才拿过来的茶泡完了,我就回去换成茯苓茶了。”
“小玉姑娘若是也想喝,我下次,再给你沏一盏。”
玉小茶对茶没什么兴趣,刚也只是好奇,所以赶紧推拒道:“哦哦,那倒不用了。”
说完,就把这事完全放到了一边,乐呵呵地就着热茶啃起了包子。
几人中,似乎只有秋望舒把这话往心里去了。看易君笙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她便悄悄地朝易君笙茶盏中瞥了一眼,结果,发现连少庄主自己喝的也是青茶。
……不是泡完了,是担心自己晚上做噩梦吧。
看着易君笙搭在茶盏上的手指,秋望舒心不在焉地喝下了一口茶汤。
这些日子,几人风里来雨里去的,又经历了百影门一变,难免都有些疲倦。所以吃完饭,四人确认过接下来的行程,便都准备各自回去歇下了。
临出门前,苏临镜却开口叫住了秋望舒。
“秋姑娘,请等一下。”
顿住了即将迈出门的脚步,秋望舒略带疑惑地转过头去。
见秋望舒看向自己,苏临镜犹豫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包着锦布的物件,交给了秋望舒:“临行前,丁盟主曾托我向你转交一物。”
想到几人从中都出发已经是将近一个月前的事情了,苏临镜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之前在路上没机会,所以一直到现在才给你。”
“希望……秋姑娘不要介意。”
即使包在锦布里,秋望舒也清楚,丁凌泉让苏临镜转交给自己的,只会是自己拒绝过一次的白虹通行令。
自己当时不接,已经叫丁凌泉为难过一次了,这次自己若是再不接,就是叫苏临镜为难了。
沉默了片刻,秋望舒终究还是伸出了手,从苏临镜手上接过了通行令,随后对苏临镜道了一句:“苏姑娘,多谢。”
秋望舒平常连话都很少说,就更别说从她嘴里听见句“谢谢”了。
闻言,苏临镜愣了愣,受宠若惊道:“不,不客气。”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秋望舒对着手中的通行令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她原本只是想悄悄来一趟中都,结果谁知道,不仅没能“悄悄”,还被丁凌泉认了出来。认出来就算了,还要像当年那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让丁凌泉担心。
秋望舒叹了一口气,神色闷闷地将通行令塞进了行囊中。
可是,行囊本就松开了一个角,她这么一放,白虹通行令自然就 “啪嗒”一下从行囊中滑出,掉进了小几和床尾的缝隙中。
听到了木牌落地的声音,秋望舒着急地去捞,可也不知道那白虹通行令掉到了哪儿去,任她在原地够了几次也够不到。
见状,秋望舒只能拿起了桌上那原本就没多亮的烛灯,照向了床底,这才看见了斜着卡进床脚的木牌。
废了这么一番力气才将通行令捡起,这次秋望舒不敢再乱扔了,只能老老实实地把它放到包袱底下压好,再把包袱小心地放进了房中箱柜里。
等忙活完这一通,她才直起了腰,把烛灯放回原处。
可是等她走到桌边时,却举着烛灯楞在了原地。
不知是不是因为住在易君笙对面,秋望舒总是告诉自己别往对面看。可她越是刻意不去看,越是容易注意到对面的动静。
太阳还没落山时,对面还只是模糊的影子,可这会儿烛灯点起来了,那她从这儿看到的就不一样了。
透过明灭烛影,秋望舒看到的并不是和自己房间如出一辙的昏暗,而是对面易君笙靠在窗上,却被烛灯投在门纸上的剪影。
剪影下,她侧身靠着,不知是在看海上明月还是岸上的稀疏光点。
她应该是沐浴过了,所以难得地没有挽发,只是任头发散下,有些懒散地倚靠在了窗边。
夜里,海上分外的平静。但还是有轻微的凉风吹进房中,扬起了秋望舒的衣角。
衣角剐蹭着她的手心,秋望舒微微垂下了眼,不自在地想道,这烛灯连房间的一半地儿都照不亮,却偏偏将对面的少庄主照得格外清楚。
无论是易君笙微微垂下的眼睫,还是她搭在肩上的外衫,都照得十分清楚,仿佛两人中间隔得并不是两道房门,而是薄如蝉翼,颜色柔和的一层窗纸。
投在纱棉纸上的,明明是昏黄暗影,可她眼前却好像已经出现了让她心慌得不行的莹润素白。
她们同为女子,年岁相近,也曾在机关阵中度过了数不清的难关,明明是可以像寻常女子一般执手亲近的关系。可此刻,对着易君笙的一道侧影,秋望舒却不知为何,心中只有见不得人的局促和赧然。
“……不该看的。”
放下了些手中的烛灯,秋望舒猛地偏过了头去。
虽说是烛灯作怪,可自己这般行径,终究算不上光明正大。
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烛灯,秋望舒浑身紧绷地走向了床边,可转身时,却忘记刻意放轻自己的脚步声。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秋望舒的动静,对面原本靠坐在窗边的易君笙突然回过头,看向了自己这边。
她似乎思索了一会儿,随即站起身来,无声地向门边走近。
听见她的脚步声,秋望舒心中一惊,随即像做贼一般地立马藏到了门侧,烛光照不出影子的地方。
生怕被探到一丝不可与外人道的紧张和难为情,她甚至还极其认真地屏住了呼吸。
不过秋望舒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易君笙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动静,只是很自然地走到了桌台边,弯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举着水杯,易君笙微微仰起头来,下颚轮廓与纤颈连成明朗而柔和的一条线,她在灯下抿了抿唇间沾上的水迹,动作慢得就好像是花叶饮下温吞的晨露。
那唇瓣的形状清晰地投在了秋望舒的眼前,而她也不受控地想起了那日在水中,仓促慌乱间,她切切实实尝到的易君笙唇间,柔软又毫不推拒的触觉。
面红耳赤间,眼前所有的暧昧含混都从缝隙里透了过来,从丝绵纸上揉到了秋望舒的眼前,引她去看那不是只存在她想象中的,而是切切实实沾着水汽的眼睫和唇角。
最后的最后,秋望舒看到的,是她不知为何缓缓回过头来,带着道不明的情绪,看向自己的侧脸。
“呼——”的一声,呼吸彻底乱了章法,秋望舒只能慌乱地吹熄了手上的烛灯,从门边落荒而逃。
夜里,船上安静得出奇。客舱的灯早已熄灭,船客在房间中安眠,客舱外是缓慢而规律的水声。
可是海上,却比辗转反侧的秋望舒还要不平静。
船舵旁,火长面色凝重地站着,透过他的眼神,能看见在北方不远处一片忽隐忽现的火光。
船工匆忙地跑到了他面前,盯着同一处方向,忧心忡忡地问道:“火长,是水匪么?”
那船比客船大出许多,像是水匪的船,但也有可能是失事的商船。
可即便是失事商船,自己不能拿满船的船客去冒险。沉思片刻后,火长下令道:“不管是不是,我们转舵避开他们。”
烧成这样,能逃的早划船划过来了,那剩下的,估计也没得救了。
不安地看了一眼远处的火光,船工收回了眼神,顺从地回了句:“是”
第050章 变故突生
经历了一晚上的翻来覆去, 秋望舒终于在天边泛白时疲惫地阖上了眼。
找不出原因的焦躁和一个月来的疲倦紧紧包围了她,这一觉,她一睡, 就睡到了午时。
醒来后,在房中随便活动了下,便又消磨掉了半日的时间。等到她在房中在憋不住, 起身推开房门时,船舱中已经亮起了烛灯。
原本想要直接走出客舱去吹吹风,但她最后还是没忍住,带着隐隐的怨气朝害自己不得安眠的“始作俑者”看去。
对面少庄主的房间里没有点灯, 门窗也紧闭着, 看不清里面的陈设。
秋望舒唯一能看清的,就是易君笙此刻并不在房间中。
不在最好,秋望舒暗暗想道, 她要是在里面,指不定还要开门问问自己昨夜睡得好不好。自己到时候怎么说, 托少庄主的福,一晚上都没睡好。
可是自己也不是没隔着窗纸见过别的人影,中都客栈里那么多点灯伏案的对门,这一路街上又那么多点灯补衣的人家。为什么独独对着易君笙的一个剪影,心慌得不行?
秋望舒正想得出神,突然,这念了半天的“始作俑者”突然出现, 打断了她的思绪。
“秋姑娘”
易君笙不知何时走到了客舱门口, 见秋望舒定定地站在自己房间面前, 面上也没有疑惑,只是照旧温声问候道:“秋姑娘是身体不适么, 一直没见你出来。”
易君笙边问,边笑着朝秋望舒走来。
可她离自己越近,秋望舒就越心慌。好像朝自己走来的不是这个齐齐整整的少庄主,而是昨夜窗纸上那个暧昧的身影。
想到昨夜的场景,秋望舒赶紧偏过头去,慌张地答道:“我没事,只是昨夜没睡好,所以不想出来。”
易君笙本来还笑着,一听到她说昨夜没睡好便收起了笑容,关切地问道:“昨夜没睡好?”
“是船太晃了不适应么?”
易君笙那目光关切而体贴,好像对昨夜的事毫无察觉。
……不是,是你的烛光太晃了。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秋望舒当然不会这么说。
生怕又被易君笙看出来什么端倪,秋望舒盯着门缝嘴硬道:“不是,是风浪声太吵了。”
风浪声太吵么?可是昨夜明明没什么风啊。
看着尽管尽力无措但还是浑身写满了不自在的人,易君笙微妙地弯起了嘴角。
秋望舒仓促吹灯的声音被她听得清清楚楚,不过……既然她说是风浪太吵,那就当昨夜是风浪声太吵,扰得人睡不着吧。
不欲戳穿秋望舒,易君笙笑了笑,装出了一副才注意到秋望舒站在自己门口的样子,问道:“那秋姑娘在这儿,是找我有事么?”
她这么一问,秋望舒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然对着人家房间发了半天呆,现在还被人逮了个正着。
舌头好似打上了结,秋望舒口不择言道:“没有,我只是出来散散步……”
散步不往外走,就这么专门定在人家门口么。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秋望舒恨不得钻个洞把自己立刻埋进去。
少庄主肯定不会装作没听见的,这一点秋望舒很确定。
在易君笙不出声的时间里,秋望舒连一会儿要往哪边跑都想好了,但就是没想到的易君笙居然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就放过了自己。
“这样啊。”
秋望舒听到易君笙笑着揭过了方才的话题,随后走近了自己身边,紧接着,又听到她将房门推开了一点门缝,叫月光漏了些到两人脚边来,然后漫不经心地问道:“既然秋姑娘现在无事的话,愿不愿意赏我个脸,进去喝一杯茶呢?”
秋望舒猛地后撤了一步,随后摇头拒绝道:“不了,少庄主还是先去忙你的”
“忙你的事情吧”这一句还没来得及说完,突然,秋望舒的话音被就被一阵响彻整个船舱的惊叫声打断了。
那是从船尾传来的,一声极为惊恐的叫声。
紧接着,便是一声又一声,更为密集的尖叫声和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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